从海南黄花梨的缘生缘灭看生态危机与道德缺失

一花一世界，一木一浮生:从海南黄花梨的缘生缘灭看生态危机与道德缺失

日照与香气

大凡水果要香甜，都要日晒时间长、温差大。比如新疆哈密瓜、吐鲁番葡萄，山东莱阳梨、烟台苹果。地球上有条葡萄黄金纬度，在这个纬度线上，遍布世界著名的葡萄种植园，如美国加州纳帕、法国干邑、山东烟台。充裕的阳光，鲜明的昼夜温差使得葡萄分泌出更多的香甜因子。

靠赤道的地区，也是世界上香料的主产区，如檀香、沉香、鸡骨香，以及各种花卉香、草香。海南地处热带北缘，《崖州志》(崖州乃三亚古语)说：“峤南火地，太阳之精液所发。其草木多香，有力者皆降皆结，而香木得太阳烈气之全，枝、干、根、株，皆能自为一香。故语曰：海南多阳，一木五香。”古人的这段话，甚为科学性。海南黄花梨之辛香，无疑就是“太阳之精液”所催生的杰出代表。因此也可认为，面阳的海南黄花梨，香气更浓，荫翳地区的香气则相对淡些。同一棵树，面阳和面阴的部分也会有区别，如苹果被晒得红的部分、西瓜朝上的部分要香甜些。

水土与密度

金钱龟，也是海南野生的一种药龟，浑身是宝。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都卖到每斤二三十元，相当于一个职工的月工资;现在会卖到每斤一万多元。野生龟总体生长缓慢，夏季则成长快，导致背部每块盾片上有清晰、密集的同心环纹。而人工饲养的金钱龟，同心环纹却模糊、稀疏，每条环纹间距大，因为人工饲养生长速度快。

海南黄花梨比越黄密实，比巴西花梨则更密实多倍。原因是亚马逊地区水量丰沛、土地肥沃，导致巴花成长快，且胸径会长到三四米。假如把巴花的纹理缩小几十倍，纹理就与海南黄花梨无异。越黄相比海南黄花梨纹理则有些散乱、毛孔粗，也是由于中南半岛的水土条件优越于琼岛。海南岛总体处于火山岩地貌，在优质的花梨生产区，土地贫瘠，有些地方地表土很薄，十厘米土以下就是花岗岩，特别是在西部地区，土壤上还富含各类矿石，如铁、钙等。生长在这些矿石上的花梨，体内因含有金属，显得格外沉重、乌黑、油亮。而在东部平原地带如海口琼山、南渡江流域的花梨，密度相对差，往往漂浮于水。

雨旱与纹理

从树木的生长轮上，可以知道树龄，以及每个年景的大致雨旱状况。海南岛以中部的五指山为中心，呈阶梯状向沿海逐步降低。河流短也呈放射性入海，不容易存水，也就是说雨后易干。干湿季相当分明，主产区降雨更集中于台风生发前后的5～10月，占年降水量80%，干燥季持续5个月，在11月至次年4月，甚至半年。这时期，花梨树脱花落叶，停止生长，以度过不利环境。

雨旱、燥湿分明，导致纹理无法均匀、有规则，形成变化莫测、气象万千的绚丽图画。从横切面看，年轮宽窄不一、细密清晰，材色浅深有别，几种色彩相间。从纵切面看，纹理如溪流、层峦，弦切面更有人形、百兽怪异形状。海岛由于四面临海，风多且大，尤其台风季节风力更猛，使得树木易歪来倒去，这样在歪斜弯曲的地方，形成了水波纹、莹光折褶纹。海南黄花梨树干笔直的很少，喜欢歪来歪去，而且分杈甚多。枝桠与主干连接的地方，就生出许多结疖，“其节花圆晕如钱，大小相错”，俗称鬼脸纹。

从已知的这些“科学”观点解析，还远远不足解释黄花梨结缘海南的因由。地球上具备这些基本条件的地方何止海南岛，海南岛上千千万万种植物也具备了相同的条件，但为什么只有黄花梨成为“这一个”呢?

万物因缘所生

万物因缘，才是黄花梨结缘海南的深层因素。

宇宙间万物万事，都系缘生缘灭，都是变化无常，从一个水面泡沫到整个地球，乃至宇宙，都不是永恒的。比如手上拿一个杯子，缘于无，到有，最后也必定归无。所以《心经》说万物皆空，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佛教看事物，是从无限的宇宙时空来察见的，而不是摸到了，看到了，才是存在，倘此则非常地渺小与局限。

万物因缘所生，举例来说。笔者现在写的这篇文章，是刚从午夜的福州金山文体中心慢跑回来，跑中随想，加上回家后斟上智利的“阿雷斯帝”葡萄酒，独饮两杯，身体开始飘了起来，于是文思涌出，马上来到海南黄花梨八仙桌上，铺开稿纸，洋洋洒洒。为什么是这天的6月12日凌晨1：30，刚上完夜班的第一天才有空，为什么是刚看罢阿根廷和尼日利亚的世界杯首秀而想外出跑步……这种因缘关系的例证，尚是粗浅而明显的，其实每一个关系的单元上，也都有许多关系，这种连带关系的现象，便是因缘。事物的诞生，是由于因缘的聚合;事物的消亡，是由于因缘的分散，此是缘生缘灭。

有别于欧洲建筑文明的石头文化，中国的传统建筑是“木质”文化。从有巢氏教人“暮栖木上”开始，中国人的建筑便与林木结下因缘。华夏文明肇始的黄河流域，其水土流失与泛滥，能说与祖先的乱砍滥伐无因果吗?试想假如自然力把黄花梨置于中原，或大陆的任何一角，不待成林，就已夭折于先人之手了。于是，只好寄存于天涯海角、由人数稀疏的少数民族梨人保管了。尽管如此精心安排，仍然被从晚明的隆万开始所发现，而进入大规模的破坏。于是一次次的孽缘开始了……直至被残暴所摧残、所根除，只在上空留下一缕香魂挥之不肯去!这就是“缘灭”。

带有浓厚中华文化基因的花梨，也绝不会落在以食肉为主的欧罗巴人居住的地区。海南花梨的香气、纹理、材质、色泽所组成的神韵和气度，如同黄山，丝丝入扣于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只能是东方古国的中华所独具的，这就是“缘生”。

但随着海南黄花梨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开始的灭绝行动，上帝或许也像当初后悔造人一样，后悔把黄花梨托付于中国人保管了。

黄花梨生命的“终结者”

当今中国的最要命的两大危机——信仰缺失和生态危机，成了黄花梨生命的彻底“终结者”。

先说信仰危机。中国人本来还是有信仰的，几千年的传统文化，包括儒道释，维系了封建社会几千年的代代延续。直至清末民初，新文化运动，成了造成信仰缺失的第一次断根者。一大批号称“旗手”的“先哲”，把中华文化中最糟粕的糟粕，和西洋文化中最精髓的精髓，来个对比，打起民主、自由、科学、平等的旗号，来清洗、铲断所谓吃人的封建礼教。1949年后的历次运动，更是把文化的根包括有形的与无形的、地上的或地下的来个彻底的“革命”。“欧洲上空徘徊的幽灵”能进得了中国人空荡的心灵中吗?

上世纪70年代末期开始，商品经济的大活跃，放出了每个人内心深处的魔鬼。这个撒旦从宝瓶开启的瞬间，便撩起每个肉身里面的种种欲望，人欲横流，无恶不作，诚信消失，道德沦丧。“礼崩乐坏”便成了不可避免的悲哀。

中国封建时代，法家强调严刑峻法。但讲求“中庸”、“仁义礼智信”治国的儒家，却是占主导地位的社会精神。改革开放这么多年，与市场空前活跃相配套的法制化进程，更多是在出台和修订法律上的体现。欧洲人的血液中，浸透着几千年的法制基因。发端于古希腊的社会契约，是早在公元前几百年就开始在城邦元老院中实行了。每个有选举权的市民，可以把选举人名字写在瓦片上，进行民主选举。

社会保障。清华教授何兆武于《上学记》中回忆在西南联大求学的经历时，这样说：“幸福的条件有两个：一是个人前途的光明、美好;另一方面，整个社会的前景也必须是一天比一天更加美好。这两个条件在我上学的时候恰好同时都有。当时正是战争年代，但正因为打仗，所以好像直觉地、模糊地，又非常肯定地认为，战争一定会胜利，胜利以后一定会是一个非常美好的世界，一定能过上非常美好的生活。”在物质生活最困苦的战争年代，人们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恐惧、无助、沮丧。当下物质文明不知前进了多少倍，但大部分人的幸福感却在递减。除了上面提及的信仰真空，还有重要的一条，是民众普遍认为，社会的保障体系不能为民众的未来“遮风挡雨”。

生态危机。有史以来最浩大的开发力度和最脆弱的生态环境两者的碰撞，形成了中国历史上最惨烈的生态劫难。对资源是残暴的、掠夺性的开采，只要有价值的、能卖钱的，不管地下埋的是矿藏还是老祖宗的宝贝，不管是天上飞的还是水中游的，不管是地上长的，还是草中藏的，不管是大海的，还是河里的，都务必赶尽杀绝，不留一个活口!对资源的这种心态，决定了生态劫难在所难免。区区几株黄花梨，任你躲到天涯海角、老林深山，又能抵挡得住几天不香消玉殒?

▍今世木石相伴，必得金玉良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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