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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念专辑丨萌萌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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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念专辑丨萌萌的诗

命運

一个平凡的西西弗斯的神话,

一个远离世界的纯然的想象,

但在我的被“苦恼的追求”所

判处的终生自由苦役,它却是

一个比事实更持久的真实。多

么想以此祝福我的所有那些被

同样判处了终身自由苦役的同

代人。

那一个瞬间

必然的锁链突然断裂

你被抛出

在高高离去的夜空的惊恐里

孤独地一个人如同一个恍惚的梦

跌入

一个无望的找寻

眼前无尽地展开的是岩石

垒着岩石的长途

在哪一天哪一个瞬间

我用一个如同白昼般清晰的梦

追逐

你的脚步

十年岩石般结实的时空

犹疑着,消失在

一个恍惚又清晰如白昼的

梦中

那飘拂而去的白披巾

那上升的在岩石上铺满尖利碎石的

那永不能再停留的、我的

一双

血琳琳的赤足啊

我的梦如同弥漫的空气

一次次

挤入死亡的窒息

于是我的追逐而去的许诺

像梦呓

像垂死的呼喊

像生命无声的抽搐

于是我的没有父母没有孩子没有家的

孤独

像疯子一样追逐着

你的一个即便坠落也不回顾的

微笑

你的梗在喉头的一声如叹息的

歌声

你的岩石摔打出的、岩石般坚硬

岩石般深邃的

沉默

给我一个许诺

一个或许永远不能兑现的许诺

给我一个希望

一个像绝望一样无望的希望

如果你给了我这么多我还在

黑暗里

那就再给我一个想象吧

一个能穿透黑暗

照亮你和我的想像

从此你带着我和岩石一起坠落

升腾

从此无论是坠落还是升腾我都没有

离开过你

离开过泥土

饿了有石缝中生长出的绿色的和

红色的

果实

渴了有大地夜哭的晶莹的

泪珠

也有过短暂的休憩

那是匍匐在大地上、拥抱着

岩石

沾满泥土的休憩啊

再拔地而起

即便为了再一次坠落

1985年9月

坠落

你用耀眼的光芒囚禁我

你用窒息的灼热囚禁我

你用不可抗拒的辉煌囚禁我

你囚禁我于一个燃烧的想像

但你不是太阳

我曾飞翔,环绕你

直到虚妄的羽翼纷纷坠落

亿万光年的记忆,顷刻

就要失落在那片长满荆棘的土地

你不是太阳

荆棘丛燃烧了

依然耀眼,窒息,不可抗拒的辉煌

但你不是太阳

雅歌梦幻般的升起

瞬息,又失落于再度消失的神秘

于是有风儿传递沉重的喘息

于是沾满血肉的十字架

在时空的交接处耸立

于是焦灼的土地用阳光般的温存

永久地支撑起我的不再渴望飞翔

的躯体

你不是太阳

1986年

我读着你

“小时候,

我不认识字,

妈妈就是图书馆,

我读着妈妈。”

长大了,

我已认识许多字,

却读着一本

没有字的书——

我读着你。

你可曾感到

我的专注的目光?

我是如此

认真地读着;

你是我的

收摄一切生活的生活。

1981年

再不要对我说“死”,

那铅铸的字眼

撞击着我的心,

你难道没有听见它在呻吟?

让我悄悄地把头靠着你

——你的宽阔的胸膛

你的博大的精神……

再不要对我说死啊,

即便你拥有超越死亡的生命。

如果有一天,

死神的翅膀突然驮走了

你的血肉之躯,

我会庄严地感到:

超死的生飞进了我的心灵,

带着你的一切……

一切都在

第二次生命中苏醒。

那时我会笑着带上

泪珠的项链么?

——我们竟在黑纱装扮的新床上

真的融为了一体……

1981年

湖·雾

你说

我像雾

——雾一样的女人

我说什么呢

我的瞳仁里

映着湖

——深不可测的

漂浮着雾的湖

啊,一片这么近

又这么遥远的记忆

我轻轻地

轻轻地飘

在上升的、迷蒙的黎明中

浸润着湖水的清凉

蕴涵着湖心的灼热

倾听你喃喃的低语

吮吸你宽阔而深沉的气息

我用温柔的爱抚

表达我的感激

我采集金黄色的晨光

装扮自己

为你,为你啊

啊——

我的摇篮

我的坟墓

我的涅槃

我的欢乐承受着

无边的痛苦

我要去了

我的短暂的青春

正在金黄的辉映中逝去

我留下眷念的一瞥

却不必有

一个消魂的吻

你沉思着

无言

无言的冰冷

你把一切埋在

深不可测的湖心

你思索的可是一个

古老而又常青的问题

而我的灵魂

已被乳白色的羽翼

高高地托起

它要飞向无涯的蓝天

去追寻

湖心深邃的秘密

一片这么遥远

又这么近的记忆啊

清凉收摄着心的灼热

灼热吐露着思的清凉

湖上

正升腾起

青色的雾……

1982年

海,我的清绿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在哪一段回流

哪一场暴风雨里

我失却了我的清绿

变得浑黄

皱纹

早生的白发

蒙上了雾霭的眼睛

漩涡

徒劳的消耗

似乎无法愈合的创伤

我的曾是

晶莹、透明的希望

因泥沙冲刷、淤积

终于只能

在枯涩里掩藏

我吃力地涌流着

不再有闪光的表达

让感受

沉淀在深流

任触媒

随着涨落的潮水

散落在沿途的岸上

我吃力地涌流着

被冲决的

扑面倾倒的峰峦

已成为过去

只有从不更改的道路

伸展着无尽的思索——

那挤压过我生命的峡谷啊

究竟是我软弱的限制

还是我顽强的选择

我涌流着

期待着海的回音——

收容我

连同我的纷杂的宽阔

沉重的厚实

我将重新获得清绿

得到

我的执着的补偿

1982年

海潮一般地退去了

大街上的喧嚣

我们仿佛站在

恬静的孤岛

我什么都没看见

除了你

我什么都没听见

除了你的声音

在我的空间

在我的音响的世界里

流动的

是温馨的阳光

你要走了

你走了

大街上的喧嚣,

又海潮一般地涌来

我孑然地站着。

一束炫目的光,

使我睁不开眼睛。

咸的海水,

打在我的脸上……

1982年

重叠

我的眼前——

纷纭的印象上

重叠着你的身影

我的耳畔——

喧嚣的声浪里

回旋着你的声音

我惶恐了

挣扎着

想逃出你的世界

为了寻找

失去的宁静

心中涌出的

割不断的激情

却把我

拴得紧紧

1983年

生日:我给你,你给我

我是穿过那片林子来的

披着迷濛的春雨

我还要穿过那片林子回去

夜色将比春雨更加迷潆

一个,两个

香甜甜的吻沾着奶香

印在我的唇上

梦里,我也会舔我的

香甜甜的唇

我正穿过林子

只有萤光伴着我

像蜡烛

一支,两支,几百支

如果我曾有过

蜡烛像萤光

在迷潆的林子里

1986年

我的脸上还留着暴风雨的痕迹

我的暴风雨刚刚平息

不要看我

凄清的宁静一如我

深深垂下的嘴角

世界依旧

破碎的是我的衣衫

不要看我

我的脸上还留着暴风雨的痕迹

1989年

期待

——船过望霞峰,在“蓝色多

瑙河”的旋律里,我听见了神

女的低语。是的,我听见了。

挥舞的纱巾

又一次

又一次远去了

我依然站在我的峰顶

任风雨

剥蚀着我的身躯

改变着我的容颜

暮霭

正汇集 合拢

悄悄将我拥入孤寂的黑暗

直到朝霞

又一次

又一次在我的双眸中

点燃起第一束

白昼的光

我伫立着

屏息期待

一万年凝固在一瞬间

我期待着那日里夜里

从未消失的身影归来

归来呵我的日里夜里

从未消失的身影

在世纪的空间

只有我的无边的期待

缓缓地

缓缓地流动

白天

牵动无数深情的嘱望

夜晚

叩开一个个渴求的梦境

朝朝暮暮

我伫立在冰冷的岩石上

冰冷地孤寂

却又是这般地充实

注定了

我不会失落

太阳的许诺

我期待着

即使我

只是为着期待而存在

1990年

在六月

我能够拒绝一个想像

为着圣洁的心愿

但我能够拒绝瀑布般倾泻的阳光吗

在六月

诗和传奇一起长成太阳

在六月

红变成紫变成黑

变成永不风化的岩石

在六月

记忆穿过幽深的隧道

将时间遗忘

1991年修订

记忆

我不知道到哪儿去寻找你

深秋正午的阳光折射在西北古城

简朴的

沙发上

更遥远的

是那渡江而去的狭长得幽远的

楼梯的尽头像冬日暗夜中的一

抹白光

或者就在这里

在这个空气中弥漫着原始的

苦涩清香的清晨

香椿树正在抽芽

在没有季节的季节里生长

而你总能看见我

只要你愿意

这一刻

你的眼里正涌动着我的潮水么

在这片紧贴着潮汐的土地

我屏息倾听你的呼吸

1994年9月20日

读物2020年世界劫难(四首)

蓝1

我走向海,紧紧地握住你的手

因为害怕陌生的蓝

无法描述而

陌生的

蓝的浩淼的光影吞噬着跌落的视线

颠簸着、摆动着

在咫尺间拉开

亘古的距离

我握住你的手,生怕

在蓝的晕眩中丢失了

和着泥土的

水的记忆

蓝2

我知道你从哪里来,黑的灵

不是为了诅咒,但

一切死亡过后

报信的,惟有

为何死亡接着死亡,其间有过的

信誓旦旦,像鸽子的哨音

把苏醒的梦

召回深渊?

我能相信你什么,我只能

相信你,任硝烟迷离

我死了,也等着

你的旗

蓝3

船分离出海

我的双足才从此失去了故乡

因为无论达到的或返回的

都只是陆地

2004年2月26日黄昏27日凌晨

蓝4

天地间只有足迹

在文字中爬行的启示

原来是

我的凝视

2004年2月28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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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萌,筆名萌萌,1949年生於湖北省武漢市。童年生活在詩與愛的氛圍之中。五十年代初,由於父親曾卓被打成“胡風反革命集團”的骨幹分子,家庭生活發生劇變。在五、六十年代一次又一次的政治運動中,她經受了常人不可想像的打擊和挫折。文革後期,她開始追求真理,發表了一些具有獨立意識的言論和文章,屬於當時對中國時局有著清醒認識的一小批人中的一員。這使她象父親當年一樣,也被打成反革命集團的骨幹分子,並被押送到鄂西北山區監督勞改達五年之久。平反後,曾任教于湖北鄖陽師範學校。1979年考入華中師範大學,攻讀歐洲文學史專業碩士學位,從事莎士比亞和易蔔生研究。畢業後,分配到湖北省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先後任助理研究員、副研究員。1994年,調入海南大學社會科學研究中心,歷任副研究員、研究員、社會倫理思想研究所所長、外國哲學重點學科帶頭人、研究生導師等。

萌萌就學於歐洲文學史專業,特別研究了歐洲文學史中的悲劇問題;但由於她獨到的眼光,總能把問題深化為人生在世的普遍性困境。這種獨特的眼光首先源於她先天具有的詩人氣質,其次也離不開她幾乎直觀的哲學眼界和坎坷磨難的人生經歷、特別是對漢語言的獨特感受。而所有這些方面,都在令人稱奇中形成了她堪稱高貴而又優雅的悲劇品格與悲劇人生。

在轉向對於歐洲存在論語言哲學的研究後,萌萌關注於時間、語言、情緒的身體性關係,並在這一背景下長期關注公共語言的個人表達。《斷裂的可隱匿的聲音》是其代表作之一。在問題的伸展中,她更多地選擇了語言的物性與身體性的相切作為置換的維度。確切地說,是想找到身體性在純粹聲音、無語、語義生成中的不同位置,以及前者對後者交互共生的可能性。這使她的研究在這一領域獨樹一幟。

2005年12月在抱病組織和參加中國現象學專業委員會舉辦的專題研討會期間,病情加劇,送進醫院後被診斷為肺癌並已轉移至腦部。經過8個月與病魔的抗爭之後,於2006年8月12日在廣州溘然去世,終年57歲。

著作有:《升騰與墜落》,上海人民出版社1989年第一版,1995年增補版;《人與命運》,花城出版社1990年版;《臨界的傾聽》,珠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斷裂的聲音》,上海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情緒與語式》,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1年版。主編《啟示與理性》第一、二、三輯和《獨自》第一、二卷。另有詩作若千篇。

■內容選自《詩歌月刊》2007年03期

本公眾號所有圖文資訊均為“詩翼人文坊”編輯製作,轉載請注明出處。

纪念专辑丨萌萌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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