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深山炉火暧

本报记者 焦元 本报通讯员 尹晨曦 王亮

图一：大兴安岭的春天总是姗姗来迟。已是5月，除了穿行在山区深处的 “绿皮车”外，这里依然没有任何绿意。

图二：李军夫妇在山下小溪里取水。吃饭、喝水在这里不是一件容易事。

图三：锅炉房是李军夫妇的工作地点，也是他们的家。他们已这样生活了7年。

4月下旬，中国大部分地区早已进入春天，而此时的大兴安岭深处依旧白雪皑皑。每年这个时候，这里的草未萌、叶未绿，冰雪也没有融化，但鲜艳的杜鹃花已开得漫山遍野。红红的花蕾与冰雪争辉，使人仿佛置身于人间仙境。

在白阿线南兴安至阿尔山间有一条全长3218.5米的隧道，名为南兴安隧道。它是火车进入阿尔山的唯一通道，也是该高寒山区唯一一个保温铁路隧道。这里降雪量大、雪期长，年平均降雪量40毫米，最低气温可达零下40摄氏度，所以焚火期长达190天，到5月中旬才结束。

李军，就是为这条隧道“烧火取暖”的那个人。

随着白阿线上运煤货车增多，南兴安隧道大门频繁开关，隧道内温度受到极大影响。每到冬季，山上雪水从隧道内墙壁渗出，容易导致隧道内排水槽和线路积水结冰，危及行车安全。

因此，沈阳铁路局白城房产段在这条隧道里设立了北兴安锅炉房。该锅炉房利用蒸汽锅炉产生的高温保证隧道内排水槽畅通，并及时将水排出。李军是这个锅炉房的唯一一名锅炉工。

遍山美景在李军眼里却已是司空见惯。他每天的工作就是烧锅炉，看线路。这个工作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锅炉房一个焚火期下来要焚烧燃煤90余吨，气温最低时，一天一宿就要烧掉近1吨煤。

此外，他还要时常进隧道检查排水槽状态。遇到设备故障，只要能处理，他就会毫不犹豫地跳到满是冰水的水槽里维修，处理不了才会上报车间。

工作的苦与累是其次，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这里的孤寂。由于锅炉房位置偏远，交通不便，方圆数十里内没有居民，原有的驻军也撤走了。有人说，在这里呆一天是欣赏，呆一周是体验，呆一个月是苦差，呆大半年是煎熬。

山里寂静荒凉，李军一天到晚能看到的除了山还是山，除了树还是树，除了雪还是雪，能听到的也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和山风的呼啸声，以及偶尔传出的几声狼嗥。有时实在无聊，李军就站在外面大吼几声。

李军家住索伦，家人都希望他能调回索伦工作，便于照顾家庭和孩子。对此，他也曾犹豫过、彷徨过。

但近几年，由于车间没有新人进入，在岗职工年龄偏大，而北兴安锅炉房是该段唯一一个使用承压蒸汽锅炉的暖房，会操作蒸汽锅炉设备的技术人员寥寥无几，所以每年分工的时候，也正是车间选人、用人难的时候。李军不想让领导为难，就主动请缨： “让我去吧！那儿的设备我熟悉。”

自从段里采取夫妻承包制后，李军的爱人就辞掉了临时工作，到这里陪伴他。 “俺家老李嘴笨人实在，一心就想干好活。我既然嫁给他了，就应该支持他的工作。”李军的妻子笑着说。

就这样，锅炉房就是家，家就在锅炉房。丈夫负责烧炉，监控设备运行，妻子负责后勤，照顾生活起居。夫妻俩日复一日地做着这看似简单的工作，不知不觉已经在大山里度过了7个春节。

每年春节，李军和妻子都要守着锅炉房，保障运输线上的列车安全通过。 “这里是每天通火车的地方，没人看着锅炉房能行吗？俺们俩老夫老妻呆习惯了，也就无所谓。”他说得简单直白，也说出了这个行业的特殊与重要,“在这里过年除了不挂灯笼，不放鞭炮，其实年味也很足。”

每到除夕，天还没亮，妻子就会早早起床，一个人上山拾柴，烧火做饭，把锅炉房收拾得干干净净。然后两口子穿着新洗的工作服，开始新一天工作。

到了夜里，妻子就从室外把在家里提前包好的饺子拿进屋。 “这外面就是免费 ‘大冰柜’，吃不了放多久都没事。”李军满足地说。他从前喜欢喝点小酒，但自从到山里烧锅炉以后，因为工作不允许，他逐渐把酒也给戒了。即使是吃年夜饭的时候，李军也不忘瞅瞅锅炉燃烧工况。干了这么多年，北兴安锅炉房从来没有出过问题。

在山里工作时间长了，夫妻俩常常一天也不说几句话，不知情的人会以为锅炉房里没人值守。闲暇之余，能给他们解闷的只有那台画面闪着雪花的电视机和吱吱作响的收音机。

李军两口子最盼望的就是每周来检查工作的车间人员，他们会捎来一些生活必需品。对他们两口子来说，能见到外人，唠会儿嗑，就足以让他们高兴一整天了。

一旦空闲下来，对亲人的思念之情便会油然而生。翻开李军的手机，里面存储的都是家人的照片。李军说，每次看到儿子的照片，就不觉得累了。

由于习惯了与世隔绝的日子，夫妻俩和人打交道反而有点儿不适应。

“他们每年从山上回来后，都会有好一阵子不爱说话。”李军的儿子说。孝顺的他总想到山上陪父母住上一段时间，可是上山一回不容易，每天只有一趟火车经停隧道附近的小站，即使他来了当天也走不了。而李军屋里的小炕只能睡下两个人，所以家人无法在这里团聚。

夫妻俩常常感觉自己就像局外人，家里的大事小情全都帮不上忙，只有干着急的份儿。

去年农历腊月二十八，李军的母亲生病，多亏孩子放假在家照顾老人。他的岳母身体不好，长年吃药打针，妻子就常常跑到室外高处信号好的地方，打电话询问老人身体状况。

吃饭、喝水、看病这些平常事，在这里都成了难事。平日里，他们要到山下几十米外的小溪里打水，可是3月的溪水无法饮用，吃水就成了大问题。这时车间会通过火车给他们运来桶装水，然后他们再一桶一桶地往回搬。冬天的深山老林里，厚厚的积雪没过膝盖，让人行走费力，可妻子仍然坚持每周下山，带回一周的食物和药品。而大雪封山的时候，两口子也曾连续三天吃方便面充饥。

有时山里的野生动物觅不到食，饿得嗷嗷直叫，就会半夜到锅炉房挠窗户，在夜晚听起来格外瘆人。

尽管山上生活条件艰苦，李军却从来没提过任何要求。有人问他图什么，他爽朗一笑，说： “在这里每天都可以呼吸到新鲜空气，天天看大自然美景。咱还图啥？只要工作需要，咱就挣这份钱，吃这份苦，得对得起良心！”

芝兰生于深林，不以无人而不芳。那深山暖房飘出的阵阵青烟，不仅温暖着八方旅客，而且同样温暖着莽莽深山。

本文图片均由纪忠义摄

小贴士

阿尔山不是山，而是一座城市。它位于内蒙古自治区兴安盟西北部，横跨大兴安岭西南山麓，是兴安盟地区的中心城市。在阿尔山，草原和林海相接，雪山和温泉共存，丰富的自然景观使其成为知名边境旅游疗养城市。阿尔山站始建于1937年，被称为中国最美丽的火车站之一。

南兴安隧道位于阿尔山市白狼镇西北10公里处，海拔1227米，全长 3218.5米。隧道从1935年6月开始挖掘，1937年6月完工，现仍是火车进入阿尔山的唯一通道。

北兴安锅炉房位于南兴安隧道北大门，隶属沈阳铁路局白城房产段综合车间。该锅炉房始建于1953年，配备有2台0.5吨蒸汽锅炉。锅炉产生的蒸汽可以融化隧道内的排水槽和线路积冰，确保列车运行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