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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跑者汪峰和摇滚青年村上春树

不喜欢汪峰的歌,就像不喜欢村上春树的文字,没想到有一天毫不相关的两人会擦出思想的火花照彻心扉。

不喜欢汪峰是因为《飞得更高》。其实这不怪他,彩铃刚刚兴起那会,随便拨通一个电话对方铃音如果不是“凤尾竹”就一定是“飞得更高”。“凤尾竹”听多了五脏六腑都弯弯绕绕,“飞得更高”听多了要戳破耳鼓,电话那头接通的是无关文艺的大叔大妈,说的是南腔北调的柴米油盐,和励志愤青扯不上半毛钱关系,颇有南辕北辙、指鹿为马的奇幻,得花费几秒调整生物钟才能回过神来。

那段彩铃岁月老了赵传、张学友,找不到了黄品源、罗大佑,磁带变成CD,CD又换成MP3。满街的音乐热闹得像大卖场,肯尼.基的《茉莉花》和理查德.克莱德曼的《秋日絮语》掌控着精品店,《九妹》、《妹妹你坐船头》盘踞在街头巷尾。

偶然看了星光大道,一首《北京,北京》颠覆怀乡歌曲,原来故乡并不都是“地肥水美”、“在希望的田野上”,迷茫是这么一种颓废、沧桑、好玩的玩意儿,胡子拉碴、头发蓬乱地走在红墙碧瓦之侧,享受帝都的繁华便利却说在这里活的没劲,够文艺。

孤独跑者汪峰和摇滚青年村上春树

另一种颠覆来自《我爱你中国》,原来爱国歌曲不是只属于盛装雍容的女歌唱家,闪亮华服、甜美的民族唱腔或浑厚的美声唱法,永远和你隔着好几条街,可远观不可亵玩,像头顶光环的圣母。而汪峰的轻摇滚使祖国瞬间融入血液,你可以边走边唱、边忙和边唱,在欢快的节奏里准备好出门行囊,打理好一天工作,看一眼行色匆匆的大街,好像每个人都在歌声里兴致勃勃地有奔头,这才是我的祖国,够酷!

不可否认汪峰的歌太煽情,那年春晚吃过年夜饭等着看小品,猝不及防被两位民工歌者的《春天里》麻翻在地,感动得眼泪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倏然流下,洗了把脸才继续看。大过年的,您结的什么仇什么怨,不是说好了只有董卿、倪萍、语言类节目才搞煽情吗?别人唱歌要钱,他的歌要命,这话竟是真的。从此记恨汪峰,恨恨地听遍他所有的歌,从此删掉手机里的李宗盛、马友友、班得瑞、久石让。

作为两届《中国好声音》的导师,这个煽情的伪青年最少转身、从不流泪,阵容一直强悍。耿斯汉和帕尔哈提的决斗之夜不亚于皇马对阵AC米兰,换做任何人都得哭成齑粉,而汪峰理智洞达,或者说臀大肉沉,让人看到扎实的乐理功底和十几年的小提琴生涯已使他对声音的苛求融入了骨髓,歌声里澎湃,工作中冷静甚至冷血,说明他生来就是吃这碗饭的。

汪峰的歌其实很多都听不懂,或者说领悟不透。孤独、迷茫、彷徨、生命、死去经常在歌词中出现,貌似颓废却充满力量,他不是一个越飞越高的励志青年,更像一个孤独跑者,不管阳光明媚还是凄风苦雨,总是在一个人跑,默默享受孤独和痛苦。直到一天遇到村上春树,我才领悟歌中真意。

作为近几年问鼎诺贝尔文学奖呼声最高的作家,村上的文字浮华、迷茫、神迷、忧伤与汪峰旋律中的幸福、彷徨如此相近。勉强读过《且听风吟》,这部确立了村上文学基调并使他斩获新人奖的长篇小说每个字都认识,就是读不通,好像汉字都硬生生变成日语片假名。

就在与文学大师的交集像暗夜航船一样行将交错的时候,一本书出现了:《当我谈跑步时我谈些什么》。村上春树从1982年秋开始职业作家生涯之际也开始长跑,此后30年,从夏威夷的考爱岛到马萨诸塞的剑桥,从铁人三项赛,到踏上希腊马拉松长跑古道,已经66岁的他仍在每天长跑。他经常听着古老的摇滚比如滚石、埃里克.科拉普,约翰.列侬、鲍勃.迪伦完成每天的跑步。他擅长以隐喻讲故事,酷爱收集黑胶唱碟,他的小说中经常出现经典音乐,呈现出60年代摇滚之旅,记录了战后日本青年迷茫的生活故事。用他自己的话说“在这重要的60年代里,我们充分吸取这个时代粗野狂暴的空气,也理所当然地让命运安排我们沉醉其中。”可见精于故事和文字的作家骨子里是一直跑在路上的摇滚青年。《当我谈跑步时我谈些什么》记录了他各色各样的思绪在奔跑时落下浮起,尤其描述了跑步冥想:似乎一脚踏进了“稍稍不同的场所”,仿佛所有的东西都从躯体最深处挤榨了出来,类似自暴自弃的爽快感油然而生。在那一刻,有什么东西静静地从天空飘然落下,我明白无误地接受了它。

孤独跑者汪峰和摇滚青年村上春树

孤独跑者汪峰和摇滚青年村上春树

村上春树还提到“跑者蓝调”,他说:跑过七十五公里,疲劳感突然销声匿迹,那段意识的空白之中,身姿存有某种哲学或宗教的妙趣,其中有强迫我内省的东西。期间有着付出的努力得不到报偿的失望,有着理应敞开着的门户不知何时却被关上的茫然。

“蓝调”是美国早期黑奴抒发心情时所吟唱,充满压抑及不和谐的音乐听起来十分忧郁,这样的“反骨”气息使它在叛逆的摇滚乐中发扬光大。而“跑者蓝调”究竟属于跑者还是属于蓝调?只有长跑刺破极限的人才能看到进入跑步冥想的人才能看到。村上春树的七十五公里,平常人也许是五公里、七公里。

读村上这本书时我刚好遇到逃不过的坎,正在用跑步自虐减压;又酷爱垃圾食品,用运动对抗高热量高脂肪;为了健康而跑步那是扯淡,生命中没点不良嗜好都不算活过。于是村上的跑步冥想和随身听里的汪峰同时出现在脑海,思想的滚滚洪流交汇出绮丽幻象。永远记得那天跑过七公里时所见:双脚忘记疲倦机械跨步,血液高速而均匀地穿过已经停止思维的大脑,一脚踏入真空,坠入迷雾,意识空白中竟然看见童年的自己,在已经被拆掉的老街巷,看见院里半枯的大槐树和已经离开人间的邻舍街坊,看见萧红大地冻裂开的呼兰小镇,看见史铁生一切都为他准备好了的地坛,看见老舍笔下祥子用双脚踏遍的北平城,看见汇聚了天光水色垂柳的护城河,“北京,北京”和我脚下的城市,鳞次栉比的高楼之下埋葬着老去的故园,“我”既不是灵魂也不是肉体,看见来时的路也望见生命的归程。我在这里跑着在这里活着,也将在这里死去。我落入跑步冥想之中,像老僧参禅打坐,入定之后看见电光石火、铁马冰河。

从此明白“跑者蓝调”必是璀璨繁华在先、寂寥回望在后。比如萧红的《放河灯》:“当这河灯,从上流的远处流来,人们是满心欢喜的,等流过了自己,也还没有什么,唯独到了最后,那河灯流到了极远的下流去的时候,使看河灯的人们,内心里无由地来了空虚。”比如童年鲁迅满怀期待看完《社戏》后的归程:“月还没有落,仿佛看戏也并不很久似的,而一离赵庄,月光又显得格外的皎洁。回望戏台在灯火光中,又如初来未到时候一般,又漂渺得像一座仙山楼阁。”

“跑者蓝调”是舞台落幕,电影散场,是已经不再年轻的人驻足回望照见镜中人;是文章登上时光首页又换下,又欢喜又空落;是《鸟人》里根成功后忘记狂喜而无声地飞翔。正如汪峰所唱:曾经的苦痛都随风而去,可我感觉却是那么悲伤,岁月留给我更深的迷惘,在这阳光明媚的春天里,我的眼泪忍不住的流淌......

痴迷在晚上去附近CBD的一处环形楼宇跑步,周长1070米的健步道塑胶铺成,楼顶有环绕的霓虹灯,暗夜里散发澄澈的蓝光和紫光,一圈圈地荡漾。建筑物在霓虹灯火映衬之下消失遁形,化作暗夜星河。周遭热闹却透着颓废,像林忆莲的《夜太黑》。独自跑在路上的我在那一刻仿佛回到从前,不由得已泪留满面。

孤独跑者汪峰和摇滚青年村上春树

我分明化作一盏河灯顺着宁静的流水消逝;分明乘上一艘大船,夜色里拔了蒿点退离岸,听到悠扬的横笛吹到耳边;看见有一种东西从天空飘落,像雪花,一片两片,将我覆盖。

耳机里响起的歌声空旷辽远:多少人走着,却困在原地,多少人活着,却已经死去...我想我还活着,还在跑着,还能看见霓虹闪烁,车辆穿梭,我已经像梦一样自由,像天空一样坚强,在这曲折蜿蜒的路上...

我想,我感受到了生命的意义。

孤独跑者汪峰和摇滚青年村上春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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