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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 | 薄荷一片片(吴苏蓉\u002F文)

文学 | 薄荷一片片(吴苏蓉/文)

盛夏某日下班,从开了空调的办公室里走出,扑面而来的热浪让呼吸一滞,经过张老的办公室瞥见满眼的绿,顿时被吸引,探头进去,见他正侍弄着几盆绿植,吊兰清雅,绿萝蓬勃,还有一盆,高约十多厘米,一片片毛茸茸的小叶片重重叠叠挤成圆形,热闹又稚气,鼻子里瞬间涌入了清冽醒神的味道,心里那股燥热霎时消了一半。

“咦,像薄荷味!”我惊讶的小声喊道。

张老扬了眉,“鼻子很灵嘛,我修叶子呢,拔了几根枯的。”

薄荷啊,我低下头仔细看了几眼,和印象里的完全不一样呢。

我的童年在山西一个小县城里渡过。父亲是军人,我所能接触到的除了家属院营房和远在县城的小学,就是周围连绵的山和那条不知何起又向哪里去的溪流。小时候性格很矛盾,既彪悍又内向,被触发时像狼一样发狠,平时却安静并胆小,即使在人群里也没有办法真正融入,更多时候喜欢一个人到处乱逛,或者待在一处静静地看。所以,对与家属院一墙之隔的那条溪的感情,深到极致。

大约也是盛夏的时分,十多个孩子招呼着从院子里涌出来,踏过一片玉米地,就绕到了草地上,茂盛的草被踩出一条小道,沿着溪边延伸到远方,小道上零星散着一粒粒黑色的羊粪,小心地避开,走着走着就是一脚的湿意。脱了鞋,光脚踩在溪水里,被细碎的沙石与沁凉的水柔软地包裹,不由得眯了眼舒了口气。天气实在是热,即使有风,有水,也只能在里面找到近似于温热的清凉。天,自然是不同于十多年后的蓝,绚烂得几乎让人眩晕,云也清晰地白着,互相粘贴剪接着拼成油画般的艳丽。耳畔除了孩子遥远的呼叫声,就只有树叶极轻微的摇晃,和水流滑过浅浅的沙石小坡的声音,世界愈发安静。

“你就一个人待这儿?”轻怯怯的声音打破了我与自然同呼吸的结界。我回过头,是张磊,他的胆子比我还要小,经常被人几句狠话吓哭。我其实打心里也看不上他,一点都不像男孩子。

“嗯。我不想走太远。”我答了一句,没再理他,继续发呆。

“你看,薄荷呢!”

咦,这里有薄荷?而且他居然认识薄荷?我好奇地凑过去,一块枕头大的石头埋在溪边浅水湿地里,丛生着几种不同的植物,均是看着极眼熟但始终不知名字,最高的就是被他指着的几株,卵形修长的叶顺着管状的茎攀升着,叶与茎的交接处簇着小小的几朵花,颜色是淡到微薄的紫。这是薄荷?我有点不信,伸手掐了片叶子,放在鼻子前嗅了下,果然和薄荷牙膏的味道很像。

张磊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抖干净了准备去摘叶子。我觉得好奇怪:“你摘它干什么呀?”张磊的表情更惊讶:“你不知道叶子可以泡茶喝啊?加点糖喝着才舒服呢。”

我白了他一眼,又没有人告诉我,我怎么知道。两个人凑在薄荷草旁边半天,把叶子摘了个干净,换地方的时候我略觉得心虚——就剩几朵花挂在光秃秃的管子上了。

太阳渐渐西斜,气温也慢慢地开始消减,我们盘腿坐在溪畔由部队战士铺砌的大石堤上等上山的小伙伴归来。溪水停不住流淌的脚步,头顶时不时掠过几只鸟,草丛里的蚊虫也开始了飞舞的旅程,口袋里的薄荷叶清香里揉着锐利的锋芒,明明身体疲倦得很,精神却还是说不出的振奋。等到腿上被叮了几个大包,两个人都有点不耐烦的时候,终于远远地听到那帮猴子的呼啸,于是同时松口气,再晚点就要被大人骂啦。

“薄荷的事我们不告诉他们。”张磊笑得有点狡黠。我想了想两个人太阳底下半日的辛苦,也坚定地点头。

有没有喝到薄荷叶茶我已经记不清了,曾经以为能陪我很久很久的小溪,在我十二岁离开山西时也开始被污染。我坐在汽车里,透过玻璃遥望着被庄稼地挡住的它,哭得几乎透不过气,原来有很多东西都留不住,只能在记忆里刻画然后铭记,在貌似长久其实短暂的人生的某个瞬间忽然忆起,为之付出一声叹息几滴泪珠。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我们更应创造条件,还大自然一份宁静,让晚生后辈活得快乐些,步子迈得坚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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