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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滚是一株发光的植物

《单读》专访沈黎晖:

愿望的力量

采访、整理:黑刀

摇滚是一株发光的植物

沈黎晖,北京人,中国大陆歌手、唱片制作人、音乐评论人。1980 年代中期组建“清醒乐队”并担任主唱。1997 年成立摩登天空唱片公司,先后推出了清醒、新裤子、超级市场、果味 VC、便利商店、木马等乐队以及常宽、姜昕、牛奶咖啡等艺人。

写在前面的话

让我采访沈黎晖有些勉为其难,因为我们过于熟悉,很多明明了解却要做出无知的姿态去提问,有些荒诞,不过恰恰因为熟悉以及信任,我们谈到了一些内心隐秘的剖析。

2014 年,沈黎晖被评为《 GQ 》 2014 年度人物,以及美国著名商业杂志 Fast Company 《快公司》“中国商业最具创意人物 100 ”,这位当年的摇滚明星越来越被视作一位成功的企业家。

我们的访谈是在 2014 年快要结束的时候进行的,公司同事们忙于筹备 12 月 27 日的摩登天空17 周年派对,沈黎晖则整日忙于和各种人的各种会议。那天的访谈进行了一个多小时,围绕他作为一个摇滚明星,一个企业家,和一个做梦者,听他讲述那些稀奇古怪的念头背后最简单的初衷。他绝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企业家,虽然他的摩登天空已经创立了17 年,出版了 150 余张专辑,旗下签有近 50 组艺人,但他最初成立这家公司的初衷,只是想能自主出版自己乐队的专辑,听起来像是一个玩笑。

这家名叫摩登天空的公司变得越来越大,涉及的业务越来越多,虽然它的创立只是沈黎晖为了给自己的清醒乐队发一张专辑,但是17 年下来,它却帮助更多的乐队实现了梦想,甚至改变了中国摇滚音乐发展的进程,以及中国音乐产业的格局。虽然沈黎晖说他的清醒乐队不会再发专辑,他个人也早已不再是那个站在舞台上散发光芒的摇滚明星,他的社会属性越发像一个成功企业家,但在我看来,他依然是这个时代最耀眼的摇滚明星,远比他当年在舞台上的时候更有魅力。

摇滚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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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读》:马上摩登天空要办 17 周年的party了,你想过你的公司会一下子做 17 年吗?

沈黎晖:肯定没想过。

《单读》:实际上据我所知,在成立摩登天空之前你自己已经是一个创业者了?

沈黎晖:对,当时不是做印刷的那一部分嘛。当时做印刷目的还是为了玩音乐,所有的事情都是为了这一件事,玩自己的乐队,出版自己乐队的唱片,成为一个明星,就这么简单的一个念头。

《单读》:摇滚明星对二十多岁的你来说,是一个怎样的概念?

沈黎晖:首先是炫,那些外表,外在的东西。但是另外一方面,好像你觉得自己要进行思考,有的时候还想努力成为一个深刻的人,隐隐的,因为毕竟是艺术。

《单读》:而且从八十年代走过来的人,那时候都有对那种诗意深刻的非常强烈的执著?

沈黎晖:不知不觉就有。

《单读》:你觉得事实上你成为了一个摇滚明星吗?

沈黎晖:曾经有那几个瞬间,让我感觉是有那么一点。比如说我们在学校的教室开了我们第一个演唱会,那个甚至变成我自己做摇滚明星的顶点。那种满足感是超过了以后在几万人的场地演出的喜悦。

《单读》:你最终是怎么决定成立了一家唱片公司的?

沈黎晖:我觉得可能是因为有了足够的钱,你觉得这些钱够录音了,好像似乎可以做这个事了。我不知道为什么,钱对我来讲一直是一个很重要的目标。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一个实际的目标。就好像我上学的时候要当个体户,要挣钱,要玩乐队,我始终觉得玩乐队需要钱,不知道为什么。

单读》:问题是在九十年代,大家都在签魔岩,签红星生产社,你们为什么没有想过?

沈黎晖:红星侧面也跟我们聊过,但是我忘了聊成什么样了,聊的时候就觉得这个行业怎么这么难呢,好像没有正式这么聊,好像这个行业能给我们的,还不如我们自己能给自己的。因为当时也挣了一点钱,从艺人的角度,从一个乐队的角度是很自私的,我们是不是可以自己拍一个胶片的 Video ?但是可能没有一个唱片公司可以同意这个。我也觉得这件事情就变成你必须要完成的一件事情,我觉得那种动力和那种所谓的力量,我不知道从哪儿来,我都不确定怎么就那么强的信念,你坚持十年,看不到目标的时间表,如果开始玩乐队的时候,你告诉我十年以后才出专辑,我可能就放弃了。

《单读》:在 1997 年的时候你还是自己花钱录了专辑,想成立一家唱片公司。

沈黎晖:对,因为那看起来像一个真的唱片公司。开始我们好像是做了一个样子,我们做很多事情都是为了做一个样子。但是其实你做一个样子出来的过程,本身也是一种很真实,很有意思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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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读》:你甚至给你的这个公司取了名字设计了 logo 。

沈黎晖:其实做很多事情,开始的时候你不认为这个事情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很多事情都是从无意中产生的。说实在的,我当时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我没有想过唱片公司是什么样的。当真正开始的时候,其实那些所谓远大的东西都不见了,但是反而在初中的时候,我原来写过一个本子,我们要有自己的电台,要有自己的杂志,要有自己的唱片公司,我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写的。真是白日梦,你根本没有一个路线图,当你真正要开创一个公司的时候,你好像已经丧失了所谓远大的理想,因为你会被远大的事情充斥着周围。所以你也不会想的特别多。

《单读》:你是怎么会想到摩登天空这个名字呢?

沈黎晖:拼字吧,想了很多词拼到了一起。

《单读》:就觉得这个词还算是符合你的想象?

沈黎晖:我通常会把他想象成一个电台,或者是想象成一个杂志,看看它是不是也可以。我觉得还好。

《单读》:你的师弟彭磊曾经说过一句话,说我们签约了,签了一个印刷公司。

沈黎晖:对,那就是那个年代特殊的记忆吧。就是那样的一个过程来的,就是一个印刷公司,现在想到那些日子的时候还是很惨,早晨起来坐早班车去印刷厂,去给工人买油墨,反正是跟创业有关的。跟你开创一件事情有关的。

《单读》:一个二十多岁的叫沈黎晖,坐着公交车,夹着公文包,充当着公司的业务员。

沈黎晖:对。前两天有一个论坛,我跟那个万杰,当时我租的他的机器,我觉得他当时是我印刷的偶像,有一天我跟他坐在一个论坛上,他代表新兴的印刷的东西,我代表音乐的东西。这个很奇妙,我跟他说,你是我的偶像。他也不知道从何而来。

《单读》:当你的公司运行了一年之后,你意识到你的清醒乐队,以及你签的新裤子和超级市场,对于当时的摇滚乐坛造成了很大的冲击吗?

沈黎晖:我是两方面想,一方面我没有任何的概念,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另外一方面我觉得我们比谁都行。我觉得我们是一个颠覆者。这行业我们是来搞破坏的,当时就是这种感觉。所以我觉得对我来讲是非常两极的想法,一方面并不一时到自己的存在,另一方面我们又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单读》:唱片和投入比是正常的吗,是赚钱的吗?

沈黎晖:我觉得可能会赚一点点吧。开始的时候都卖的很好,清醒和新裤子都卖得很好,超级市场卖得差一点,但是口碑很好。

《单读》:这个时候你们的乐队得了亚洲最佳乐队,这个是不是你们在世俗意义上的最大的成功?

沈黎晖:对,我们赢了所有的排行榜,我们在石景山华联签售,我记得来了 5000 人还是 7000 人,从五楼排到广场全是人,就为了去我们的签售,我觉得今天不会有这样的景象。

《单读》:甚至 1998 年年底的时候,清醒乐队在忙蜂俱乐部演出,日本的粉丝团都飞过来了,那是一个很辉煌的年代。

沈黎晖:对,我觉得差不多就是我们玩乐队的一个顶点,但是对于我来讲我觉得没有什么意思。

《单读》:为什么就没意思了?

沈黎晖:并不快乐。其实现在对我来讲很多记忆都模糊了,所以对我来讲,其实很多过去的事情都没有意义了。这件事情本身的所谓坚持,当然我也比较容易忘记,你会很快的忘掉自己的伤疤,所谓的坚持一些东西。

《单读》:接下来可能是发生了一个比较糟糕的事情,因为接下来你又做了几张非常另类的唱片,做了 Badhead 厂牌,然后赔了不少钱。

沈黎晖: Badhead 还好,当时唱片投资也不是特别大,我们是一个饭局,左小祖咒、颜峻、胡吗个、胡小鹿,好像还有梅强,就决定成立一个新的品牌,去反叛自己。但是对于我来讲,我觉得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因为我觉得那个历史已经写完了,我不知道要不要去怀念这个东西,对我来讲那个怀念的感觉也不存在。我是一个矛盾的人,我一方面很在意别人的评价,另外一方面又特别不在乎这些东西,所以很多信息都是矛盾的。比如说 Badhead 有人爱,有人恨,你做了这件事情,觉得很过瘾,就是很极端的,有极端的评价,有觉得特别牛逼,改变了历史。确实现在回过头看,也改变了一些东西。但是对于我们当时来讲,我就觉得这些事情很刺激。因为某种意义上来讲我们也反叛了自己,这个音乐并不是我之前所喜欢的音乐。但是我仍然被他们音乐的一些东西所打动。所以从 Badhead 开始我意识到自己还是一个可以用多角度看这个世界的一个人,以前我认为我可能有点偏激,但是做了 Badhead 以后我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另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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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读》:可不可以说,你是出于一种自私的欲望,做一张自己的专辑开始,后来无意中你帮助了很多人?

沈黎晖:对,实际上你玩一个乐队,作为一个艺人来讲,你永远觉得自己是最棒的,所以我要解决的问题是,你为什么要去合作那些你认为甚至不如你的,你可以做的更好。而你为什么做这些人,我现在说不清楚。但是那件事情做了我觉得那是一个命运,稀里糊涂的就变成了一个承担的责任。很多这样的例子,开了一个唱片公司,最后因为一些伤害,就无法继续了,我觉得我开始跟他们也没有什么区别。但是我通过了一些事情,变成了另外一个自己,我觉得甚至那都不是我。就是你在这些过程里面,你获得了新生,你受了更多的压力和刺激,然后你变成了新的自己。

《单读》:在 2000 年左右,你终于做了你的杂志。

沈黎晖:因为我是一个杂志迷,看很多杂志,所以我们干一个杂志的时候非常兴奋,但是确实是也是很值得大家兴奋,那个杂志开始的时候真的是很好,第一期 5000 本全部卖光了,第二期又印了 15000 。总之每个月翻了一倍,我们仍然很容易卖掉。后面还是出了很多问题,但是做杂志还是很过瘾的事,对于我来讲有这么一个做杂志的经历,我觉得人生还是挺完美的,圆了自己杂志的梦,但是也知道里面的不容易。

《单读》:后来摩登天空,经历了一次特别大的困境,跟这个杂志是不是非常有关系。

沈黎晖:非常有关系,但是我们也经历了音乐行业在转折的时候,其实当时是卡带的时代到 CD 的时代,销量就降了很多,杂志又出了很多的问题。原来的模式完全在萎缩,杂志运营商也出现了很多的问题,我们也是一个独立杂志,也没有那么多的经验。所以那个时候我们就变得负债累累,开始了我们的噩梦。

《单读》:当时印刷公司是你和弟弟合开的,后来你们是不是因为这个选择了分家?

沈黎晖:对,那当然了,因为这个事对所有人,对他来讲也是承担了一些原本不该承担的债务。

《单读》:当时你会觉得伤感吗,因为毕竟是亲兄弟?

沈黎晖:有一点点。我不知道为什么有哪个自信,其实我根本没有道理,在困顿下有这样的自信,我说那好吧,你干你的,我干我的,我相信他一定可以干好。可是当时如果有别人客观的看这件事情,你根本干不好,所以是无知者无畏的那种感觉。

《单读》:咱们剧透一下你弟弟的发展,他后来已经是身家数亿的印刷公司的大老板对不对?

沈黎晖:还好吧,现在我已经超过他了。

《单读》:咱们再返回去说 2000 年那个档期,因为那个时候你的唱片销量会很高,当时的摇滚杂志都对你的公司、你出的唱片大加褒扬,全国的乐迷非常向往,你在那个时间有没有一个膨胀,极端的自信,让你有巨大的荣耀感。

沈黎晖:从我来讲,我是在玩自己的游戏,其实我跟整个行业是脱节的。我觉得今天也是一样的,这一点是没有什么变化的,其实就是我玩我的,从我的角度讲,当时我们真的是按照自己的套路在做事情,没有考虑这个事情本身的规则。你开一个的杂志,或者你签了这些别人根本无法理解的艺人,本身已经很难理解了,但是你又签了苍蝇这些根本又无法理解的艺人,甚至在别人看来这些人根本没有任何的价值,在那样的背景下,我觉得我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你跟这个世界没什么关系,有时候有点超现实,也有点脱离现实的感觉,你是在完全平行和这个世界做另外的一件事情。因为从很多逻辑上来讲,当时摩登天空是横空出世,但是又有某种意义上的必然性,因为时代就是这样的,时代就可以客观的让这些事物出现。其实并不是自我膨胀,而是自我封闭成就了一些事情,包括别人不这样做事情,我们就要这样做事情。

《单读》:你是什么时候突然意识到你的公司可能要破产了。进入了一个很大的困境。

沈黎晖:财务告诉我们欠了那么多钱,对我来讲是一个特别巨大的数字,两三百万的,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还完这些事,看起来遥遥无期。差不多是在2001 年,我们大概开始经历四年的噩梦期。

《单读》:你到底是怎么扛过来的,当时有多难?

沈黎晖:当时好像都没钱坐车,没钱打车,没钱吃饭也有可能,没钱发工资。我都忘了,只是留下这些痛苦的回忆,很省钱,尽量的压低成本,自己买设备去录音。有几年我们的录音品质很差,但录出了一些挺伟大的唱片。所以那个时候我们做音乐变成了一种逃避,我最喜欢的一件事情就是在录音棚里呆着,因为出去就要面对这些债务,在录音棚里面你可以暂时的忘掉这些伤痛。所以只有在一个音乐的世界里去想,去逃避现实。

《单读》:但是很难得在你那么难的时候,你还在坚持出唱片。

沈黎晖:因为不知道做什么。那时候完全没有现场的市场,那时候唱片卖得也挺差,但是我们有自己的录音棚,一个很差的录音棚,我们总要做点什么。慢慢好起来的时候以后,我们第一件事情是更新了设备,花了几十万。

《单读》:怎么舍得花这么多钱?

沈黎晖:不知道,当时我自己也觉得这些声音录得太差了。我觉得当时的视野很窄,我就像一个动物一样。所以有的时候你不需要远大的视野,人如果有特别远大的视野的时候,就会把眼前看得特别清楚,把眼前看得特别清楚的时候,往往就会改变你的一些想法。

《单读》:你说你的视野很窄。

沈黎晖:动物是本能,你本能的求生,或者本能的喜欢一件事情,本能的去热爱,本能的去实现,变成一种行为。并不是那么理性的东西。所以当时那些不理性和本能,现在看起来就是坚持。

企业家与生命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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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登天空音乐节首日盛况

《单读》:你认为你什么时候开始成为一个企业家的?

沈黎晖:我觉得我一直是企业家,只不过一开始是失败的企业家。

《单读》:你认为一个企业家会一直在这种不切实际的梦想里吗,而不是说在赚钱。

沈黎晖:以前我还是比较不愿意谈论这件事情,因为确实从这个来评价的话非常不好意思,也不好意思说自己还开公司这些。但是做印刷的时候,后来确实开始赚钱,但是做摩登天空之后,我觉得我人性的另外一方面被释放出来了,被压抑很久的创造力。因为做印刷的时候,你会重复的去做一些事情。一个订单完成特别机械的劳动,非常小心、谨慎,让一个事情从开始确定目标,确定客户的需求,然后换回来钱。所以我觉得那是一种训练,但是也是一种压力。但是做了摩登天空之后,那种压力释放出来了,而那种所谓的训练我也放弃了。因为我觉得我不需要那些东西,我要释放自己的那些自由。但是当你很难的时候,我要重新拾回来那种重复,那种逻辑,那种理性,重新开始变成那时候一样的东西。幸亏我做印刷训练了我,其实那不是很情愿的训练,直到今天对我来讲仍是特别大的一种财富。你可以计算一件事情,他的路线图和一个步骤和推动一个事情的想法和实现出来的能力。我觉得这是我跟其他的音乐家的区别。因为其他的音乐家有这个东西,但是没有办法变成执行出来的东西。所以我从事那样的事情让我变得有一定的执行力。

《单读》:你怎么决定做音乐节的?

沈黎晖: 2006 年我们就想过要做音乐节。因为当时我们所面临的环境,刚刚我们开始好一点以后就把钱还得差不多了,但是当时现场音乐的环境是几乎没有一个乐队可以开有价值的演出,因为门票特别便宜,但是音乐节显然可以有更多的乐队来,因为摩登当时签了五六个乐队,既然这些乐队没法实现这样的价值,我们可以把它放在一起变成这样的事情。最关键的是我们还是一个视觉思维的一个公司,所以我们还是希望通过视觉实现一些想法出来。当然摩登有做音乐的基础,但是我觉得对于我来讲更刺激的事情是我想把它变成一个视觉化的东西,所以还是让我有一个决心决定启动这个事情。

《单读》:你没想过花多少钱吗?

沈黎晖:大概知道。但是我也没有拿够这个钱,也借了钱,也是拆了东墙补西墙,做了第一年摩登天空音乐节。

《单读》:当时会有成就感吗?

沈黎晖:那是做音乐节最大的成就感,就是第一届摩登天空音乐节,就像做清醒乐队的时候,我最大的成就感就是我第一个演出是在学校的教室,其实是一样的。

《单读》:当时你会认为很难吗?

沈黎晖:难。没有路线图,也不知道先干什么,后干什么,我们花了很多的时间在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上面。

《单读》:你好像不太想回忆那些细节?

沈黎晖:对,说过很多关于音乐节了,其实很多事情我都忘了。那天小明(沈黎晖的老朋友)跟我说,你还记得我们最难的时候歌迷给我们寄钱吗,我说我忘了,他说起来我想起来了,就觉得这个过程当中可能有点难,寄的现金。其实所谓的很感人的那些东西,其实已经变得很模糊了。

《单读》:对我个人来讲,我把你当成一个企业家,实际上是从 2009 年草莓音乐节。因为你一直到做摩登音乐节的时候,我还是会认为你是一个梦想者,一直在做梦,在玩游戏,你的同事在陪你玩游戏,但是到了草莓音乐节你成了一个企业家,将来你可以仔细想想这个问题。

沈黎晖:草莓对于摩登来讲,是另外一个我,说不定使摩登成为另外一个公司。我们做 Badhead 的时候,其实就是突破你原来的视野,显然做草莓的时候也突破了原来的视野,我们并没有意识到这个,但是他其实成为了另外一个摩登。结果是这样的。

《单读》:我相信你在 2009 年做草莓的时候,你没有想到它会成为一个庞然大物。

沈黎晖: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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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莓音乐节

《单读》:你是怎样的一个想法让它成为了现在的草莓?

沈黎晖:其实不是让,我觉得很多事情其实是命运。你要在对的时间,甚至对的地点,然后用对的方式去做一件事情,那他就成为了一个历史。我觉得某种意义上有一个偶然性,摩登之所以成为今天的摩登,我不知道是偶然还是必然。我说不清这个问题。草莓变成这么大的音乐节是必然还是偶然我也说不清。

《单读》:它肯定是一个必然,因为你作为一个决策者,如果你没有在摩登天空音乐节之后新做一个草莓音乐节他不会出现,当它出现之后,如果你没有说北京、上海要同时办,不会成为一个突破北京地域限制的音乐节,如果没有上海的同步举办,更不会出现一年在不同的城市举办12场草莓音乐节,所以你一定要知道,这是你作为一个决策者,你的一个决策会改变产品的命运。

沈黎晖:其实会改变很多人的命运,很多人会参与进来。我们不知不觉的改变了很多命运。

《单读》:实际上草莓音乐节的出现,改变了中国摇滚的发展格局,整个产业生态都被你改变了。你能说一下作为一个企业家,你的经营哲学吗?

沈黎晖:我没想过这个问题,我不知道我的经营哲学。我觉得对我来讲,可能有纯真的一面,就是小孩的一面,也包含小孩那种贪婪,也不叫贪婪,就是那种对于一个事情的一种特别直接和单纯的判断。

《单读》:还有好奇?

沈黎晖:对,我觉得不断的去发现,确实是一种好奇心。所以这些是最大的驱动力。我觉得我有这种把驱动力变成执行路线图的一个能力。我觉得这两个东西加在一起可能就变成我们现在这个样子。我觉得它跟经营关系不是那么大,当然要做成这件事情自然有经营,就会你所有该对应的东西,但是我觉得它的源动力是那样。每个人看这件事情的角度不一样,可能财经的人看这个是财务,艺术家可能看到的是你的创造,乐迷可能是听到的结果,可能每个人看到的角度都不一样。但是对于我来讲,最直接的就是刚才说的那些。其实所谓的那些创新什么的,是不需要学习的,我觉得那是骨子里的东西。你注定要去改变一些东西。

《单读》:就像你做你的乐队,你刚出现的时候,完全不同于当时所谓摇滚北京。

回答:是的,这就是一个我们的特性,我们的一种使命感,如果有一天我们做不到这个了,我觉得我们的使命就结束了。所以我不认为这件事情要从企业的角度看,我觉得摩登天空是一个有机的生命体。我们通常认为企业的事情是一件冷冰冰的事情,但是对于我来讲,它是一个生命体,它是一个活的东西。

“发光的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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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版摩登天空

《单读》:你觉得摩登天空是一个怎么样的生命体,是一个猛兽或者说是一个艺术之神或者是怎么样的?

沈黎晖:我觉得如果说是一个植物的话,它可能是一个能发光的植物,它看起来总要特别一点。你看起来它是一个正常的,当然某一种情况下不是很正常的。

《单读》:你获得了今年的《 GQ 》的年度人物,以及《快公司》的“中国商业最具创意人物 100 ”,你觉得他们为什么会把这个奖给你?

沈黎晖:我也不知道。我觉得我在那些人眼里是很奇怪的一个。当你的名字和其他人放在一起的时候,我不知道别人怎么看,但是对于我来讲还是很突兀的。我觉得其实我跟这些没什么关系。我出现的那些地方,我自己看着都有点别扭,我不知道别人怎么看。

《单读》:在 2007 年的时候,你们的乐队出了第二张专辑,专辑的名字叫《明日的荣耀》,这个是什么意思?

沈黎晖:其实讲的是一种贪婪的,因为贪婪是人的本性,但是我觉得也是人性的光辉。如果人没有贪婪,或者说是欲望,有的人说欲望不等同于梦想,我觉得差不多,其实是一种本能。当人们很平和,与世无争,我觉得这个世界看起来也很乏味,不够精彩。所以我觉得这种也是人性的一部分。我们就是这样设计出来的。这张专辑讲的就是一个虚无的概念,我们是在游戏里的一个概念,其实隐含的意思,专辑的名字是这个,这张专辑说的是这个事,但是这个事情有点像一个自己过瘾的事,并不需要别人参与的事,看起来变成一个很私人的专辑。

《单读》:甚至公司也是你的一个作品。

沈黎晖:我觉得公司就是我花很长时间的一个作品。所以实际上他就是你行为的一个载体,当然公司会变得复杂,因为有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股东。他会有更多的公司的约定,公司的社会属性,这也是他的一部分。但是对于我来讲,它又是那么私人,对于我来讲,我不需要刻意的给它分开,从我生活里分开,因为我对来讲,它就是我的生活,他就是我生命最重要的一部分。

《单读》:你希望你的公司,你的摩登天空在外界看来是什么样的?

沈黎晖:我不知道,我不确定。因为我觉得这件事情是在变化的,当然我从小有个愿望它会变得很大,很有力量。能经得起时间的考验,而且有闪闪发光,其实某种角度来讲,我觉得它有没有变过。最初对它的定义也差不多。

《单读》:你希望未来的摩登天空是什么样的,因为你已经走了 17 年了。

沈黎晖:我觉得某种意义上来讲我们可能变得比较大,但是大有大的问题,有一些人可能变得根本你不知道是谁,我们也很怀念小的时候,那些几个人的时候,所以也是刺激的一部分,很多事情是未知的,所以你还是很好奇,你好奇会变成什么样的。有可能一个决定改变了很多,有好像我们当时做草莓一样的。

《单读》:你可不可以在这篇采访里面透露一些摩登天空更不一样的计划。

沈黎晖: 2015 年摩登天空的电台,摩登天空的演出场地,摩登天空的媒体公司,包括新媒体,这些对于我来讲其实就好像它已经在一个路线图里面了,一定会实现出来,对我来讲也没有什么惊奇,就是会这样的,那种真正的惊奇我也不知道在哪儿,对于我来讲我需要新的东西,所以我们总要留一个板块,让它变得完全不可知,完全不知道结果是什么,甚至完全没有目的。这是我们精神的一部分,这个从我们开始的时候,到现在,唯一不变的就是这些东西。

编辑|般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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