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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一种感情千疮百孔

情到深处,她愿意穿梭在白山黑水间,向死而生,为他绽放。他们爱得如此默契,连江山也失了色彩,只是这乱世间的姻缘,又能安稳几何?

那所谓的岁月静好,所谓的现世安稳,不再是他们可以掌控的。战火弥漫的年代,能得一人,相伴一程,已属不易。只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这样的誓言太过遥远,太难把握,不知何时,便有人迷了路。

谈到飘摇不定的时局,胡兰成已有预感,世道终有一日会变,而自己和爱玲这对刚刚同林的夫妻,也将落得个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下场。只是他依旧情话绵绵:“我一定能够逃脱过灾难,只是头两年里改换姓名,将来与你即使隔了银河,也能相见。”

爱玲也笑道:“那时你变姓名,可叫张牵,或叫张招,天涯海角有我在牵你招你。”天之涯,海之角,她轻轻招手,他便会回到她的身边。这样真实的期盼和祷告,有谁在乎呢?天真的爱玲呵,你真的能够牵住招住那心爱的男子吗?

1944年11月,汪精卫病逝。经日本人的周旋,胡兰成要同沈启无、关永吉等人一起前往湖北汉口接收《大楚报》,他从来都不甘寂寞,这次想要在日军的扶植下成就一番作为。于是他果真要走了,只是她不知道,分离来得如此之快。

他陪张爱玲最后看了一场她爱看的崔承喜的舞,只是这一次,总有些情绪如鲠在喉,难以言说。回家时,天下起了大雨,他们在戏院门口坐上了一辆黄包车,放下雨篷后,穿着雨衣的张爱玲坐到了胡兰成的身上,外面流雨连连,里面亲和一片。

每一次,在胡兰成的怀里,她便觉得幸福不过如此,只是她虽然知道爱情的脆弱,却渐渐坠落进这脆弱里无法自拔。爱情是毒药,她慢慢上了瘾。

她以为,胡兰成和她一样,只要将她拥在怀里,便是幸福的。可那时胡兰成却觉得她生得如此长大,又穿着雨衣,抱着诸般不宜,只是他依然不愿放手,因为那难忘的实感。或许,这便是他眼中的张爱玲,诸般不适,却又难以忘怀。

第二天,他便走了,她没有挽留,也不会追随。她只是为他默默打点好行装,穿上他最爱的旗袍,陪着他走过昏黄的巷弄,走过烟雨迷离的街头。在那无尽的时光里,她看着他登上远行的轮船,默默说了再见。

至此君别,后会何期?

寂寞深闺,柔肠一寸愁千缕。惜春春去,几点催花雨。

倚遍栏干,只是无情绪。人何处,连天芳草,望断归来路。

她除了写文章,便是等他了。只是她等的这个男人,与她隔着昭昭银汉,在山水招摇的另一边。那里战火弥漫,时常有空袭警报。

一日,胡兰成在路上遭遇了空袭轰炸,他随着慌乱的人群,跪倒在铁轨上。那一刻,他绝望无比,以为这一次真的要死了,慌乱中,他喊出的只有两个字:爱玲!

有人说,在生命受到威胁时,脑海里想着的那个人便是真爱了。所以他应是全心全意爱着爱玲的,她是他那时唯一的寄托。只是他的爱来得快,去得也快,太不值钱。很快,他便遇到了新的人,有了一片新的天地,爱玲也被抛在了九霄云外。

红尘滚滚,客来客往,缘起缘灭。人世沧桑千年间,太多太多的痴男怨女,演绎着相同的冷暖爱恨。谁也不是谁三生石上的依偎,谁也不是谁巴山夜雨的共话,没有一份感情不是千疮百孔。

他从来不是甘愿偏安一隅的男子。一生只执一人手,于他,只是一句情话,一个玩笑。他是戏灯之人,如收藏家般,不甘寂寞地爱着不同的女子,全慧文的朴,应英娣的艳,张爱玲的才……这一次,是周训德的天真。

总有一种感情千疮百孔那时,爱玲从来没有间断过给他鸿雁传书,只是千里之外的薄薄信笺,何以慰藉他泛滥成河的相思,何以打发他漫无边际的寂寞。在这陌生的城,不带温度的书信,总不及一个温热的拥抱来的实在。

在爱玲望尘莫及的汉口,胡兰成寄住在汉阳医院,与几个正值风华,天真纯洁的女护士为邻。风流多情的才子兰成,在花团锦簇间,如何禁得住寂寞和诱惑。

他每日下班便会去那些小护士那里坐坐,与她们一起谈天说地。他是有魅力的男子,连绝代风华的爱玲都为他甘愿俯落成尘,更何况未经人事的十七岁少女。他只是稍稍笼络一下,那个叫周训德的护士便缴械投降,俯首称臣了。

他与周训德,迅速坠入了爱河,很快便如胶似漆。胡兰成说:“虽穿一件布衣,亦洗的比别人洁白,烧一碗菜,亦捧来时端端正正。”正是这份洁白与端正,让他爱上了这个只有十七岁的调皮女护士,将爱玲暂且抛下。

他一本正经地交周训德唐诗宋词,那些沁着情爱气息的风月词章,让情窦初开的小周心旌摇荡,城池失守。而小周,也为胡兰成洗衣煮饭,抄写文章,这样一个娇俏的人儿,填满了他的生活,也填补了他陷在陌生城市的寂寞。日子不久,两人便形影不离,堂而皇之的携手静好了。

周训德也算可怜之人,她家境贫寒,父亲病逝,家中还有弟妹,而母亲只是小妾。这是她的弱点,因为她需要更多的温情与宠爱,也是她的阴影,因为她不想步母亲后尘,沦为妾室。胡兰成给了她宠爱,她情愫早生,可她还是怕,怕人言可畏,怕为人妾。

只是奈何,她抵不过眼前男子的百般恩宠,万般柔情。她还是轻易掉进了胡兰成编织的情网。她给他送去一张照片,并在背后写下了胡兰成教给她的那首隋乐府诗:春江水沉沉,上有双竹林,竹叶坏水色,郎亦坏心人。

她与他,堂而皇之地住在了一起,过起男欢女爱的日子。周训德,愿意为这个大自己二十二岁的男人,挽起长发,绽放春光。

东风恶,欢情薄。在汉口,胡兰成与小周海誓山盟,执手相携,全然忘记自己是一任丈夫,上海滩还有一个自己曾爱得死去活来的痴情才女。或许他觉得,当初爱玲不在乎他有妻室,如今也不会在乎,他的这场阡陌逢春。

他又举行了一次婚礼。红烛,红衣,还有温婉的新娘。他兴致冲冲,喜气洋洋,宛如初次结为百年之好。那天,爱玲还在为他写着信,依旧清丽的文字,向他软软诉说自己点滴的琐碎小事,向他展露一如既往的相思和牵挂。

胡兰成曾评论张爱玲笔下的范柳原说:“他和她好,但不打算和她结婚。这样的人往往是机智的,伶俐的,可是没有热情。他的机智与伶俐使他成为透明,放射着某种光辉,却更见得他生命之火已经熄灭了。结婚是需要虔诚,他没有这虔诚,他需要娼妓,也需要女友,而不要妻。”

字里行间,说的是范柳原,却更像说他自己。他不需要妻,只需要娼妓和女友,可他偏偏把妻的名分当成更近一步的筹码。与他恋爱是美好的,他是完美的谈情说爱对象,却又不是一个合格的结婚对象,因为他不懂得虔诚和忠诚。

爱上这样的男子,是张爱玲的不幸,也是周训德的不幸。不知她们太过自信,还是爱得太深,才会心甘情愿地栽倒在他的手里。

她们的结局可以预见。痴情怨女的爱恨情仇,不过如此。谁年少的时候没有爱过几个坏男人,这便是成长,虽然残酷,却让她们更加懂得,没有一份感情不是千疮百孔。

本文摘自朱云乔《一别,如果永不相见:张爱玲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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