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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一位小孩

一位小孩

看书,从12点看到近下午4点,肚子确实饿得不行,才放下书,匆匆去伙上打了4两米饭,吃了还止不住饿。老实说,这一向伙上饭的质量是越来越不行了。只好又拿了碗,想:“反正身上还有八毛钱,到学校小买部附办的食堂里吃点吧!”

自开办这么久以来,我这是第一次去吃饭,不知怎样。

走进食堂,见一个食堂俯在桌上“兹兹”地吸着面条,看样子吃得香极了,头也不抬一下,其余便没见人。奇怪,便径自向灶间走去,也没人,只见到灶台上的几口小锅在冒着热气,“滋滋”地响,我喊了一声:“人哪!”“在这!”我吃了一惊,低头一看,一位小孩正钻在案板下面应着,手正攥着一把蒜苗俯在地上倒着身子爬出来。“人哪!”我又问。“我…噢,我吃饭!吃八毛钱的,刚在大伙上没吃饱!”“米饭吃不吃,三两…”“不,吃面条,这大热天的吃米饭渴。”“好!”他放了蒜苗,两脚迅速移动,到了灶前,他的胸膛刚够灶台,伸出一双小手吃力地拿下灶锅,把锅里的米饭,一铲一铲的铲到一个大碗里,就把锅放到火正旺的炉上,又赶紧的走动步子,去桶里舀了水,哗地一下倒进锅里,准备等水开了给我下面的吧!这阵,我有了惊疑3,怎么他给我做饭。我便说:“你给我做饭!”

“我不做谁做?”

我一向对城里娃娃抱有偏见的,他们太娇了,太懒散,不要父母伺候都是好的,还能帮家里做什么?做梦吧!而这个小孩又实在城里,又实在给我做饭,我极为吃惊,同时,也钦佩,暗暗地赞叹了不起。就一反以往不怎么喜欢城里孩子的偏见,说:“你还真勤快噢!放学了,还帮家里干活。”

“我没上学呀!”他吃惊地嚷。

“怎么,你没上学?”我有点不相信城里人能不上学。

“你是哪里人!”

他静静地说他不是这城里人,是从乡下来的。又问他怎么来的这里,他说开这小买部及食堂的人,是他们那的,让他来的。我这才恍然大悟,仔细的打量起他来———

他只有我身高的一半多一点,脸黄黑黄黑的,额上有一个寸把长的竖着的疤子,身上穿的是灰色的劳动布衣服,肩上各补丁两个疤!背上,从后颈一直补到下边,两个胳膊肘也补了;裤管,从膝盖处向前成弓行,且膝盖上已破了,一直补到裤脚。脚上,本穿着的是白网鞋,这阵已成了黑网鞋了,有一只还破了。两只都趿着穿的,无后跟了。从这,便确切知道他是农村人了。我也是农村人,来这城里求学的,顿时便有一种亲近感。但刚才的问话,对一个已没上学的人,说他上学,这无异于是一根毒刺。为了挽回刚才问话的冒失,我又说:“你上过学吗?”

“上过!”我想他说的是真的。因刚才他知道八毛钱能买三两米饭。

“那为什么现在没上了?”

“家里没钱上不成了。”他的眼里有一种怨恨的又近乎失望的光。但对于我的问话,还是不紧不慢的答的,说不上喜欢我这么问,也说不上喜欢。我也尽可能问下去,因我对这个孩子的经历有了想知道的必要。

“你家里有什么人?”

“一个瓜爸爸,还有一个妈!”顿了一会,他又说,“被人拐跑了…!”

“你家还有什么人?”

“就我们俩。”

“你什么时候没上成学?”

“妈被人拐跑后。”

“没别人管你吗?”

“恩!”小孩眼里,分明盈满了泪。我的提问想审犯人了,但是,现时对他已充满了怜悯之心,我感到还要问下去。

“你现在在这干些啥!”

“打杂。”

“做啥!”

“啥都做,洗碗,刨洋芋,烧火,打火…”

“你干得了吗?”

“那也没办法。”

“那你干了一月给些啥?”

“只管吃的!”

“噢!这个店的老板是你们一块的,见你家发生了那么多情况,便引来了 。”

“恩!”小孩重重的点了点头。

是呀!一个瓜爸爸,一个他,才八九岁的样子。我不多语了,小孩也好似因我的话,勾起了心酸往事,只怔怔地站在灶台前,痴痴地望着锅里冒着丝丝缕缕白气,眼睛湿润润的,一动不动。我便又后悔自己不该问这些而使本来若难的他伤心,正站着不知怎么好,小孩又说话了:“噢,好热,我给你开电扇。”就叭地一下拧开了。顿时凉快多了,我一阵感激,想好聪明呀!顿又生怜悯:可怜的孩子。

水开了以后,他去找,才发现面已没了,就欠疚地对我说:“没面了,你吃不吃炒米饭?”我本是不吃米饭,这阵,听了孩子的话后,我却觉得没有理由不吃了,显出高兴的样子说:“吃,吃…”小孩巍巍地倒掉水,重新给我炒米饭,只见铲在他一双小手里飞着。铲,拉,左撬,右翻,滋滋地响。一阵小跑到案板前,拿起刀,噌噌地几下,捧了一把佐料放入锅里,用铲子翻了几下,好了;又小心翼翼地给我装入饭盒里,我看出,他给我装得足有四两。

外边那个吃面的,把钱给了孩子,走了,孩子捏着钱,冲那人喊:“先生,走好!”笑笑的。我便俯到桌上吃,发现桌上有两个本,问小孩:“这是你自学用的吗?”

他羞涩地点点头,问我:“你尝盐好不好,不行了,我给你放。我尝了一口,是谈不上什么味不味的。脸上却立刻说:“很好,很好,你真行,做的饭真好吃。”他便去里间灶房了。

我吃了一阵,确实太干了,拿了开水倒了。他立刻出来说:“这不太好,可能盐不够!”就去端了一些盐给我放了,又给我开了外间的电扇,又去里间了,多好的孩子呀!

这阵,大概才真正是某小学放学吧!不少的学生背着书包,拿着高级饮料,唱着歌,嘻嘻哈哈的笑着过去了。这是城里的娃儿放学了。屋里屋外,真不知,对这个想上学的聪明小孩看到了后,心里会是啥感激。我是眼里很酸的。都是人啊,可为什么?我呆不下去了。欲把饭端回去吃。去里间付钱时,小孩见了我,“嘭”一下坐直了身子,我看了看他,一双小手油腻腻的,小嘴油光光的,脸上也是。一看他面前,是一个案板,上放一个碗,里边有肉肉在汤里,小孩正双手抓肉吃,见我以为是店主来了吧!一下,我又明白了好多人间的世态炎凉,少了对店主的好感,以为是为了帮孩子,现在才明白,是利用便宜的劳力,什么乡人,钱,才是乡人。

一看是我,小孩不好意思地一笑,我付了钱,装做没看见;我不能让小孩知道我看见,不这样,他会觉得负心的。

刚出店,一个西装革履的人,风尘仆仆的回来了,不知为什么,我狠狠地“哼”了一声。刚走不完,背后传来了店主的吼骂声,小孩呢,一天睁大巩惧的眼睛,可惜巴巴地望主人开恩吧!我悔我刚才未去提醒孩子。

我不知自己是带着什么滋味离开小店的,只是在心里一遍遍地念着:可怜的孩子啊!但是,我只能在心里怜悯,而不能相助,我感到我的力量是渺小的,而是只能向一个广阔的空间喊到:帮帮与小孩有相同遭遇的普天下孩子吧!

我走进我所就读的师范学校,不知饭是什么滋味,只是小孩一直在我碗里晃动……

这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这,也是一种莫大的悲哀吗?!

九四年四月急草于安康师范

九四年十二月改抄于任教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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