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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写生遭遇“朝阳群众”

日常的杂览中,我已经若干次碰到类似的传奇了,本轮杂抄再不记录下来,就像漫不经心的捞鱼和狗熊掰棒子一样,鱼儿将再次滑落水中,将要从头再来。

陕西国画院画家张振学,当年在宝鸡铁路一中做美术教员。“从美院毕业后,我大部分时间是执着地写生,将近用了十五年的时间在写生。1981年举办第二届全国铁路美展,我接到通知后,一个人请假从宝鸡出发,沿着宝成铁路朝四川方向走,沿途游览写生,与铁路工人一起吃住,一晃十多天到了广元,参观完皇泽寺后匆匆赶到嘉陵江畔写生。一会儿周围围了一群孩子,因为江对岸有一座公路大桥,那时的孩子警惕性很高,有一个孩子悄悄跑到广元水上派出所报告。派出所只有一个从工厂抽调上来的老汉在值班,老汉不识字,跟着孩子来后盘查了半天,怎么解释都不相信,非说我的介绍信是假的,将我带回派出所关在一间房子里,窗外爬满兴奋好奇的孩子,大声嚷嚷着抓住了一个特务。过了一会儿外面响起噼噼啪啪的鞭炮声,我很奇怪,怎么抓住一个特务还要放鞭炮?询问孩子,孩子们说,今天是大年三十。半夜所长来了,查问此事,才知是误会。”(邢庆仁主编《从生活到艺术:画谈·访问集》)

张仃晚年,每年示范深入生活,常常到南太行的八里沟一带作画写生。豫晋交界的八里沟景区,地属河南辉县,张仃选择这里,因为有辉县籍的书画家侯德昌带路。侯德昌是辉县人,当年从汲县师范毕业,再上中央工艺美术学院,留在陶艺系做教师,他妻子是山区不识字的原配,侯德昌一个人在北京,有时过年也不回家,青灯黄卷,苦练书法。后来北京修建“毛主席纪念堂”,全国海选,他写的“伟大领袖和导师毛泽东主席永垂不朽”,一枝独秀,被镌刻在毛泽东汉白玉坐像后面的影壁墙上出了名,现在是中央文史馆馆员,还有《太行金秋》巨幅国画装点在人民大会堂的大厅里。但侯德昌儿时的同学与玩伴,刘和玉先生是我们单位的退休干部,某次去他家,我一眼发现有侯德昌的字,他给我拉家常,说起侯德昌早年苦学故事,又特别讲了一件所谓自己对不起老同学的事,——“文革”中,有次侯德昌返乡度假,刘和他两人远足到深山里玩,时间长了,不料被山里人误会,当成了有特务进山刺探情报。忽然,寂静的远山和深邃的山沟里大喇叭开始广播了,紧急通知,要求各村的基干民兵马上集合,守住山口,分头上山“抓特务去”。“这回可弄个大丢人!兴师动众的。”多少年过去了,老实本分的刘和玉先生还为此纠结,觉得过意不去。

无独有偶,例子举不胜举。而作家采风也在大山里出过洋相。“人工天河”红旗渠所在的豫北林县,现在是林州市。“文革”后期曾写过长篇小说《太行志》的林州本土作家崔复生先生,晚年写回忆,出文集,回忆相继采访过红旗渠工程的记者、作家,他说师陀为第一人。师陀最早独自从上海赶来采访,当时红旗渠才开工不久。师陀不要特殊照顾,唯一的吉普车送他俩山上,到了工地,师陀说什么坚持要县委书记的汽车回去。崔复生还回忆好友张一弓当年的采访,也被民兵当成了坏人。“1962年,他和我在太行山里的石板岩(那时他称二夹墙里边,现在叫太行大峡谷)的两山上,行行住住走动了半个月。住在大垴村那个晚上,屋地上烧了一堆柴火,村里人把红柿子围着火摆一圈,烧热了让我们吃。全村山高气温低,一年只种一季秋作物,老年人一辈子吃了几顿白面饺子都数得清,许多老年人一辈子没有进过县城。还有一次他在林县一个公社内采访,为听新闻一只手拿着收音机,还因为道路不熟悉,另一只手拿着一张林县地图,只顾一边走一边听一边看。他突然被民兵发现了,民兵说他是坏人是特务。他解释,他拿出记者证,全没用,直至把他押到公社大院里,书记社长急忙走上来迎接,民兵们这才怔住不动了。”(《崔复生文集》第一卷:《太行情结》。2014年7月文心出版社)

全民皆兵,铜墙铁壁,久久深入国民人心。我也是过来人,旧年在山里老家,也见过民兵队长严厉盘问外来人。本家的叔叔警惕性很高,反复检查磨刀人和推车卖咸菜的人,翻来覆去,他们的介绍信都要被揉破了。特神经的是我自己,夏天独自去打猪草,抬头发现老树的树杈间安放着一个白色玻璃瓶,哟!莫不是特务搞破坏的毒药水吧。潘天寿曰“雨后青山铁铸成”,是的,雨水湿淋淋把老树的树干染成漆黑,白色玻璃瓶越看越可疑……直到我的兄长来了,才一同把空瓶子取下来,虚惊一场。网上资料显示,不仅连环画收藏热不减,创作连环画的手稿更一路飙高,——去年朱新建《带血的情报》卖40多万——此前陈少梅的《孔十爹》和刘文西的《秃鹰崖擒匪记》等等,都相继逾千万元大关。还有不少“智斗”与“巧取”,我说我自己,从前都不自觉扮演了小画书里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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