肿瘤医生：我有一个梦想，自由执业

旅行，有些人会选择做好攻略，自认万事俱备才出行；有些人，会选择说走就走，边走边经历，不管是享受还是煎熬，体验本身即是收获。离开一流的大医院，踏上自由执业之路，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没有事先的规划，没有预订的路线，甚至，没有旅行的最终目的地。不知一路会相遇谁和谁，不知一路是荆棘还是坦途，不知天气会怎样的变化无常。只确定一个方向：做医疗就做正规的医疗，做医生就做患者需要的医生。

2012年迈出大医院的门，我开始到多家私立医院考察。目前尚无大型私立医院，中小型医院缺乏人才，很难以技术服务患者，多数依靠医保政策生存。现有的私立医院远离了我的行医方向，缺乏我可以生存的土壤。

2013年，到新加坡圣路佳社区医院参观学习，让我看到中国基本医疗机构与发达国家的巨大差异。在不可能拥有大型医疗设备的基层，依靠的全是医生的临床能力，因此，基层医疗单位需要的该是最具经验的医生。

在发达国家，社区全科医师，家庭医师，私人医师拥有的职业素养绝不会低于任何大型医院的医生，执行的诊疗标准也统一。不同点只是专业分工不同，工作地点不同，重点不同。患者可以完全信任基层的医生，不会也不可能动不动就去大医院耗费资源与精力。

2013年底，国际医养结合会议在渝召开，与健康界诸位新媒体人结识，打开自由执业的视界，心思开始活跃。

没有现存的平台，只得自己搭台。不想将自己的精力耗费在繁芜的医疗机构设置的行政审批上，我选择接下绿岛门诊部（同时亦是卫生服务站）。该点地处城市边沿，背靠大山，毗邻公园。因地势非人口流动区域，前数任主诊医师均不能维持该机构的正常运转而退场。选址，未曾细加考量，只是单纯地喜欢这里的花花草草，喜欢立于山项，阅尽万家灯火的心胸敞亮；只是单纯地相信自己的职业素养足以撑起这一方的健康。所有关心我的人均提出反对意见。原因：担心酒再香飘不出幽深巷。定向：卫生服务站国家政策主要是提供公共服务，其次才是诊疗活动。先期并不明白国家购买公共服务的具体措施，少到根本难以支付人员工资。疫苗、体检等老百姓能真正体验到实惠的服务，国家补贴稍好的项目均归于服务中心，健康档案、慢病管理等老百姓难以体会到好处的疑难事项方以任务下达给卫生站。装修：门面没有选择的余地，未敢请专业的设计，按基层医疗机构要求简单设置，即全科，中医科，理疗科。卫生站服务区域环境优美，高龄老人比比皆是，站内两所幼儿园，娃儿近千人。于是，我的病员大多是老人与儿童。坚持能观察不吃药，能吃药不打针，能肌注不输液。坚持感冒不滥给抗生素，感染不滥用激素。用无限的时间、耐心、责任心，重构医患信任。

基层倔强地深埋一年，活动范围局限于小区内。最多爬上后山，置身绿林，审视城市的喧嚣。身困于一域，心却畅游着世界。免着诊费，微利着药费，坚持着不滥用药，不过度治疗的不变之规，坚持着救人于危难不计成本的暖医行为。社区的老人笑了，因为不用到大医院去麻烦，可以得到具备大医院职业素养的医师服务，还可以随到随诊，不厌其烦；社区的年青人笑了，因为家门口有可信赖的医生，父母的常见病只需送到卫生站就OK，不用请假相陪；社区的小朋友笑了，因为蒋阿姨不爱打针针；居委会的工作人员笑了，因为再没有居民去投诉就医难。120笑了，因为晋愉社区居民急呼，可以不慌不忙出车，可以派连气道畅通的常识都不具备的医生出现场，可以不用他们费力地按压，无论成败，收钱走人。

也有些人皮笑肉未笑：区里的标兵卫生站日输液量超150人，儿童日输液人次100以上，大医院出来的医生，把个输液室搞的冷冷清清，入难付出。也有些反唇相讥，大医院跳出个小主治医，凭什么揭二、三甲医院教授级人物的短。3克血红素的高龄老人，人家不予输血是怕引起心衰，引发医疗纠纷，有什么错？高血压3级极高危的老人，一直服二联降压药控制良好，因需办特病必须到二甲医院就诊两年，将其换成其中一种药物还是原用量的一半，致使血压奇高，人家教授是按小剂量开始服用原则，有什么错？120不配除颤器，不会用除颤器，医生不是每人均懂急救技能是基层特色，老百姓又不懂，你在那儿多管闲事，属不务正业。还是想想自己怎么生存下去吧！

是啊！我该怎样生存？廉价、优质的医疗服务是患者所需，亦是医者想予，但谁能够持续的给得起？每天病员20－40个，10余个只是给予咨询意见，10余个只给予口服药物，输液，打针仅几个。娃儿一个月也没几个打针、输液。这样的局面只能免强维持卫生站现有生存。前提是我每月的工资6000元，几乎30天的出勤，这样的工资，想再招一个刚毕业的医生都有难度。我用什么去吸引大医院，有技术的人才？长期以往，耗费掉的不止是我的身体，还有满满的信心与活力。

所有关心，关爱我的人均持续担心，好好的大医院不呆，要做医疗就应随流顺势。逆流而长，轻则折腿断臂，重则脏器撕裂，甚则没于洪流之中。这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途中的彷徨与艰辛，也许是磨难，也许是财富，至少，给途中缘遇之人留下的均是快乐和希望。或许，我是行走在理想的路上，或许，我只是理想地行走在路上。看到丁香云诊所，看到卓正医疗，我想，我的理想行医路可以漫长，但不会再孤独迷茫。我需要的只是做好攻略再出发、整装。

（作者：蒋金妍，原第三军医大学西南医院肿瘤科主治医师。2014年离职创办和正肿瘤康复中心、和正家庭医生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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