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时代头条 > 正文

“想过好日子,靠自己发奋”

老街坊旧时三餐无忧日子安稳

今日徘徊低保边缘仍自强不息

街坊口述

开栏的话

时代变迁的背后是个体命运的沉浮。在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里,也许你正在临江摩天大厦里打着越洋电话,与跨国公司的客户谈着业务;也许你正在某个机关大楼的办公室挑灯加班,为明天的调研方案一再修改;也许你正在清晨的骑楼下,推着一辆小三轮车在卖粥粉面的早餐,为每天的生活而奔波。如果说城市是一个生态圈,那每一个领域、阶层的群体的生活场景都是生态圈的一个组成部分,他们或许平凡,但必有故事。从今天开始,广州日报开辟“街述口述”专栏,将持续关注广州城里不同群体的生活状况,通过深入报道街坊口述故事,引发你我的共鸣,打开尘封的记忆。如果你也有好的故事,为什么不拿出来一起分享呢?

联系电话:81919191;

电子邮箱:zhengwenbu@163.com。

专题统筹/

林洪浩

专题采写/

广州日报记者林洪浩、

曾卫康、谭秋明

广州老城区有这么一些街坊,他们生于计划经济年代,成长于改革开放风起云涌的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并在知天命之年遇上了互联网时代。他们有着相似的人生轨迹:在计划经济年代虽然物质贫乏却度过了无忧的童年;在飞速发展的市场经济年代,守着祖上传下的一间老屋或老铺,在街边开个档口卖水果、摆成衣,过着“三餐无忧”平静安稳的日子,但也一次次地与改变命运的机遇擦身而过;在手机、互联网、电商大行其道的今天,却陷入“跟不上、门路少、钱难赚”的境况,他们徘徊在低保的边缘但又没有达到低保领救济的条件,他们称自己为尴尬的“城市夹心层”。

路为何会变得窄了?有没有更多的出路?广州日报记者面对面聆听这些街坊的人生故事,记录他们无奈与焦虑的同时,亦见证着他们的努力和达观。正如被采访对象周祖儿说的:“这几年日子不大好过,但时代发展就是这样,有的机遇人家抓住了你没抓住,人家努力的时候你又怕压力,所以怨不了谁。广州人有句话叫‘鬼叫你穷啊顶硬上’,一时艰难点不要紧,最重要是踏踏实实努力去做,办法肯定会有的。”而另一受访人说了一句让记者尤其印象深刻的话,“想过好日子,要靠自己发奋。”

坚信希望:

自我放弃

才会被淘汰

回想大半辈子,周祖儿说在广州这样的大城市长大,其实有很多机遇都是自己没有抓住,埋怨不了谁。“广州人有句叫‘鬼叫你穷啊顶硬上’,忧愁是一天,开心也是一天,努力一下,办法还是有的。”周祖儿说。走在人民路的骑楼街下,周祖儿指着一间茶叶铺说,他记得小时候这间店还是一家士多。“说起老广州,有谁比我们熟悉?但这几十年城市变化太大了。但我相信人如果自我放弃了才会被淘汰,只要勤恳努力,生活就一定有希望。”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

捉鱼捉虾 童年无忧

上周某日上午9时,周祖儿约记者在中山七路一家酒楼见面。“广州人喜欢‘一盅两件’,天大的事,饮杯茶慢慢讲。”周祖儿边倒茶边对记者说。黑色花纹的衬衫,头发梳得乌黑油亮,手指上的金戒指,手腕上的老款金表以及脖子上挂着一条不算粗的金链,周祖儿这一身的穿戴行头,给人印象像是一位小老板。事实上,他已经3年没有任何收入,刚刚找到的一份工作是在酒店车场当保安。“当保安一个月2700元,根本不够花,总好过去领低保拿救济吧?”

1965年,周祖儿出生在荔湾区多宝街地区的元和街,上面还有三个哥哥。“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广州与全国其他的城市一样,都处于物质贫乏的时期,人与人之间反而没有落差。我们小时候最开心的事情是跑到泮塘荔湾湖那边去捉小鱼小虾,享受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对赚钱是一点概念都没有。”周祖儿认为,他们这些“档口仔”经历过计划经济的年代,普遍没有那种要发奋读书出人头地,或者要赚大钱离开老城区的念头,所以“档口仔”绝对是广州的地胆。

上世纪八十年代

开间桌球室 成为“万元户”

周祖儿读到初中时成了班上的孩子王,学习成绩一塌糊涂,没读完初三就休学了。“当时觉得很正常,很多同学都是初中毕业就出来工作。”周祖儿很得意地对记者说,当年他初中没毕业就出来,却最早成为同学里面令人羡慕的“万元户”。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改革开放初期的广州得风气之先,市场经济开始蓬勃发展。打桌球是当时新兴的一种娱乐方式,那时的城里的桌球室还不多见,休学回家的他把老屋简单装修了一下,把30多平方米的祖屋改装成两层,上面阁楼住人,下面弄了两张桌球台,成为元和街第一家桌球室。“虽然很简陋,但胜在新鲜,周边很多年轻人都跑过来玩,打一局几角,人多的时候还得排队。一个月最多的时候可以赚一千五百元左右,一年下来赚了1万多元。”“那你有没有扩大规模,开一间正式的桌球室?”记者问。“如果我当年有这样的想法,现在早就开奔驰宝马了。”周祖儿苦笑道。

“桌球室开了一年多,周祖儿大哥结婚,母亲用木板在老屋里隔出一间房当新房用,桌球室就这样关掉了。”

上世纪九十年代

喜安稳又怕事 错过买房机遇

周祖儿21岁时认识了他的妻子,还在多宝街地区一个菜市场租了一个摊位卖水果。“年轻时没想过攒钱,而且谈恋爱也要花钱,因此赚多少花多少。”周祖儿说。不过他的水果档口所在的这个菜市场,一年半后就被拆迁改造。“你当时没想过攒钱买房结婚吗?”记者问。“没有买房的念头。那时社会上还是以单位分房为主,商品房刚冒出来,我所认识的去买的街坊很少,这也跟老城区的小市民心态有关。我本身也有苦衷,从21岁到30岁,足足谈了9年恋爱才结婚,对买房的欲望一直没那么强烈。加上当时我的大哥们都成家搬走了,祖屋勉强够住。”周祖儿说。

上世纪九十年代后,懂得烧焊技术的他靠接单做防盗网为生,有时还接装修的活,“发大财说不上,但日子算是过得比较安稳,也开始有点余钱了。”不过他结婚生了儿子后花费也大了,因此买房的计划一拖再拖,同时房价不断飙升,最终他只能是望房兴叹。“这些都是命。如果我是一个外地人,就不会瞻前顾后。如果今天有多一套房子,整个家庭经济状况都不一样。”

新世纪头十年

拆迁住上大屋 做中介赚了钱

新世纪开始的十年,是周祖儿人生时来运转的时期。干过工人、摆过地摊、打过散工、做过装修的周祖儿,开始转行做中介。周祖儿说,2005年之后,经济发展迅猛,很多企业老板由于项目开拓急需资金,他凭着自己的人脉,帮人穿针引线运作融资,“运气好的时候,一年可以赚十几万元,看似比以前风光了一些,但过得反而更焦虑,而且大多时候是钱来得快,去得也快,左手入右手出,做了一单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下一单。真正让生活有所改变的,还是老屋的拆迁。”

2008年,周祖儿在元和街的老屋被划入荔湾区旧城改造项目的红线范围内,周祖儿终于告别老城低矮平房,搬进了芳村的安置房电梯花园小区,房子的面积也从30多平方米变成了100平方米。

2012年后

3年没有收入 转行当保安

2012年后,周祖儿就再也没有接过融资中介的业务,他认为经济环境的变化是一个原因,另外的原因就是整个社会环境都在变化。“还有就是年纪大了跑不动,特别是现在信息科技发展太快,脑子跟不上,很多事情不是靠一张嘴就能说得下来的。”

不做中介后,周祖儿也想过再度开间小店铺,但一打听,心里不停地打鼓,“现在都是互联网电商时代,很多实体店都关的关,跟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完全不一样了。自己的那点老本估计都不够折腾半年就没了。现在人人买东西都上淘宝啦,做小贩哪有以前那么好赚。”

啃了3年老本后,周祖儿想重新找工作的时候,却发现困难重重。“像我这样,年纪又大,又没有什么文化,跟办公有关的岗位肯定是没戏了。50岁了,粗重的工作又干不了,最后总算在一家酒店停车场找到一份保安的工作。”

三十年前她嫁来广州

老公当司机自己顾家

外来媳妇也是夹心层一族的重要一员,中山七路居住的张小娟今年刚过50岁,三十年前,她从老家江门嫁到广州。在四十岁以前,她很少工作,是家中的全职太太。四十岁后,她在南岸路做走鬼,卖毛巾一日赚100元。五年前,她重新择业,成为一名保姆,帮别人带小孩。

三十年前,张小娟从江门出来广州打工,在白云区石井一家手袋厂打工。在打工期间,张小娟就成为工厂及周边的男青年追逐的对象,“有的介绍黄埔大沙地,有的介绍海珠小洲的,有的介绍番禺市桥的……”

最终,张小娟选择了一名出租车司机,成为全职太太,不久,女儿呱呱坠地。“当时,出租车司机很好赚,一个月能赚六七千元。丈夫告诉我,在外面打工很累,如果我也出去打工,就要请一个保姆来照顾刚出生的女儿,还不如在家带小孩。”于是,小娟就辞职在家,专心抚养小孩,陪同她读书,教她认字,带她去沙面学习游泳……

卖小毛巾后做家政 等女儿毕业再退休

到了女儿六岁,上小学了。小娟在家没有什么事情做,开始为自己的生活作打算。“出租车开始多起来,老公的出租车司机行业也不如此前好赚了。”

于是,她就在南岸路当起“走鬼”,“那时,‘走鬼’也很好赚。我卖手巾一天能赚100元。”

小娟说,上午送完小孩上学后,赚到钱后,我就拿去喝茶,连中午饭一起吃。喝完茶,傍晚再去当“走鬼”。

可是,随着城市变化,超市等便利店日益遍及,卖小毛巾的利润越来越低。“有时候,超市卖毛巾的价格比我拿货价还低,卖一天毛巾有时也赚不到几元。”对于日渐陷入的困境,小娟认真思考了许久。“辞去工作后,我没买过社保,怎么办?”

一次偶然的机会,小娟在街道看到,给别人家做家政、当保姆,能够获得政府补贴,“政府能够资助帮忙买社保?对,那我就去当保姆吧。”

经过街道简单培训,小娟在海珠区素社附近找到了一户人家,当起保姆,“刚开始照顾一岁多的小孩还手忙脚乱,但主人家很宽容,让我慢慢熟悉了照料小孩。”

最新文章

取消
扫码支持 支付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