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文成偏远山村：5个“孤岛”和708名村民

浙江新闻客户端记者 聂伟霞 包敦远 县委报道组 刘进希

清晨，文成珊溪水库的湖面上，碧波荡漾，清烟袅袅，远处群山叠嶂，如诗如画令人陶醉。清澈的珊溪水库是温州500万人的“大水缸”。

在这片美丽库区的深处，地处文成县黄坦镇的上坪、高西、上金、龙湖、西北山这五个村，由于三面环水，被称为“孤岛”村。轮渡是村民唯一的出行方式。其中上金村，从县城出发需开车1个多小时的山路，换乘轮渡一个小时，再步行40分钟山路才能到。

记者在文成珊溪库区调查时发现，五个“孤岛”村未搬迁286户，708人。因位于144米水位线上，2000年，珊溪水库蓄水时，这5个村未被列入搬迁计划。由于没有搬迁能力，“孤岛”村至今还有29户45人因病、残或生活贫困，常年生活在村里，其中又以老人居多。

“孤岛”村的出行难，还带来了看病难、读书难等现实问题。

寂寞的小山村

高西村是5个“孤岛”村中留守人数最多的村，也是路程最近的村。高西村由西叶山、坪垟基、高山、吃水湾四个自然村组成，目前还有13户21人留守在村里。

乘轮渡20多分钟，再步行20分钟山路，才到西叶山自然村。此时，全村的村民在村口迎接我们，年纪最大的86岁，最小的是47岁的村支书严柳月。

“平时，除了乡镇干部，几乎没人来。今天，好不容易有客来访，大家很高兴。”严柳月的一番解释，让记者感受到了村民那份淳朴的热情。

村口有一片梯田，青青的稻穗结着饱满的稻谷，75岁的叶元凤老人告诉记者，这是他们全村人一年的口粮。让村民们担忧的是村里出现的野猪一年比一年多，若不多加防范，一个晚上时间，全村的稻谷就能被糟蹋光。

稻田旁，树丛中，是一幢幢低矮破败的泥木房。严柳月说，村里的民房大多是上世纪70年代建的，最新的一幢是严柳月家的，泥瓦结构，建于上世纪80年代。

74岁老人叶清亮的家四面通风，常年受风雨侵蚀，多处漏水，摇摇欲坠。叶清亮和智障的妻子郑樟芬，每月靠230元的低保和120元的社保过日子。

“不知道这房子还能‘扛’多长时间。”老人叹着气说，风一吹，能听到木头“嘎吱、嘎吱”的声音；雨天，屋外下大雨，屋里下小雨。三年前，他就想加固修缮房子，但是水泥、沙子需要通过船运进来，成本太高，根本修不起。叶清亮很怀念水库蓄水前的日子，那时村民家里经济条件比较好。“山脚下有公路，砍下来的木头、毛竹可以卖出好价格。一天能捕上几十斤鱼，批发价都有每斤2元。” 叶清亮说，水库建成后，山上的树林被划为生态公益林，需要保护不能砍伐。现在只有山里的毛竹可以卖，但是运费太高，算上人工费，卖根毛竹还亏本。

“村庄生存条件恶劣，村民们纷纷外出。”严柳月说，仅西叶山自然村，300多位村民如今只剩下10人生活在村里。

让严柳月痛心的是，许多村民出去后再也不愿意回来。严柳月的女儿和儿子出去六七年了，至今没有回家过，连过年都不想回来。

好想吃碗红烧肉

中午时分，叶元凤老人的饭桌上放着一碗冷饭和一盘炒南瓜。老人说身体不好，干不了活，饭和菜是儿子早上给他烧好的，晚上等儿子回来才能吃上热菜热饭；儿子不回来，老人就饿肚子。

“好想吃顿香喷喷的红烧肉，我已不知道多长时间没吃过红烧肉了。”叶元凤老人哽咽地说，“买一斤肉要花上一天时间，出行成本在100元以上。实在太贵了，吃不起。”

“买肉需要到黄坦镇，凌晨三四点必须起来，吃了早饭走山路、坐渡船后，再坐一个多小时的班车到镇里，来回船票40多元，车票近30元，中午在路上吃饭，再加上买肉的钱，就要100元以上。”老叶说，100元对他来说是笔大数目，不到关键的时候舍不得花。因为交通不便，他已经好几年没出过门了，生活用品都靠村民带回来。

在“孤岛”村，老人们最怕的是生病，如果是急、难的病需要专门包车送到医院，来回路费至少要600元。“生病了，我们都是忍一忍就过去了。”叶元凤说，早在几年前，他就摸到腹部有肿块，这几年越来越大，但是没钱看病，就一直拖着。

在“孤岛”村，像叶元凤这样的老人还有不少，由于家庭贫困，出行难，小病拖一拖，大病忍一忍。

现在，老人们的愿望是搬迁出去，离开“孤岛”才有希望过上幸福生活。

希望就在眼前

由于不愿离开生养的这片故土，严柳月和丈夫是少数坚守在“孤岛”村里相对年轻的村民。三年前，严柳月被选为村支部书记，她主要的工作是帮扶照顾村里的老人。“老人生病的时候，都是靠我丈夫背着下山，开船送出去，再转车到镇上的医院。”

“这么好的生态环境，就等于守着一个聚宝盆。” 严柳月说。其实，严柳月经常动脑筋如何带领村民发展生产，摆脱目前的困境。她想过发展渔家乐，可是库区是饮用水源保护地，禁止捕鱼；想过承接一些来料加工，算算加工费还不够付运费。

“唯一的办法是搬迁。”同行的黄坦镇镇长林永波说，搬迁既能保护好这口“大水缸”，还能让村民彻底摆脱生活困境。

“孤岛”村群众的贫困生活引起了当地党委政府的重视。文成县农办等部门正在做搬迁方案。县农办主任蔡建国告诉记者，按照“出得来、安得下”原则，需要通过帮扶搬迁、集中供养等多形式分类解决。

蔡建国坦言，搬迁计划目前还是一个初步设想，需要不断完善。同时，搬迁存在着用地指标难落地和建设资金难落实。建设一个近千人的脱贫小区，需要一笔不小的资金，需要多部门合力解决。例如根据《关于全面推进抗震安居工程的实施意见》，为五个“孤岛”村整村搬迁每户增加了一定的补助，减轻村民的搬迁负担。

临别前，叶清亮好奇地跟在我们后面，紧紧盯着记者手中的相机，小心翼翼地问能否给他和妻子拍张结婚照。

原来叶清亮和妻子郑樟芬结婚30年，还没拍过一张合影照。

对着镜头，郑樟芬潸然泪下，叶清亮说，郑樟芬患有智障。她很少哭，大部分时间是沉默没有任何表情，但是触动她心中某个情结的时候她会放声大哭。

也许是第一次拍结婚照而感到幸福，也许是想起生活的艰难委屈而哭，记者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