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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FW长篇连载哈努·拉贾涅米《量子窃贼》11

量子与纳米科技极度发达的未来,记忆可以制造,人格与意识被无限复制,永生不再是梦想。

假如死亡只是暂时的,生命是否还有意义?如果我能抹去自己的记忆,我还是我吗?

太阳系最厉害的“绅士怪盗”赌王若昂越狱了。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偷回自己的记忆。他将在真是与虚幻间游走,与太阳系内的不同势力斗智斗勇,不但女找自己的过去,也抽丝剥茧,揭开未来的真相。

量子窃贼

【芬兰】哈努·拉贾涅米著 胡纾译 郭建 图

米耶里突然觉得晕头转向:一种压倒性的既视感压迫着她的太阳穴。该死的生物信号输入,佩莱格莉妮真的知道什么东西最能叫我抓狂。在奥尔特的时候,在她的柯多,她曾与另外两打人同住在一个冰洞里,那是颗挖空的彗星,居住空间比培蝴宁大不了多少。但那时的感觉也比现在这样强得多:通过量子脐带,随时意识到另一个人的思维与行动。她把大部分内容都过滤了,但时不时还是有想法和感受传过来。

她摇摇头。“好吧,”她说,“培蝴宁告诉我,这事儿我们只能用老式的笨办法:一直走,直到——”

她在对空气说话,窃贼已经不见踪影。她摘下墨镜盯着看,墨镜里肯定有什么鬼把戏,某种帮助窃贼溜走的现实强化功能。可那只是普通的塑料。培蝴宁!见鬼,他在哪儿?

我哪儿知道,我又没有他的生物信号链接。她几乎能听出飞船幸灾乐祸的语气。

“威屠。培克勒。撒阿塔纳。该死的黑神。”米耶里高声咒骂,“我一定要让他好看。”一对身穿革命白的夫妇拖着小孩从旁边经过,向她投来怪异的目光。她笨手笨脚地用意识操纵自己的访客隔弗罗界面,启动了私密模式。古怪的憋闷感表明,她在周围人眼中已经变成了占位符。

隔弗罗,当然了,我真蠢。她的记忆中有一道界线,分割开本地记忆体和外记忆。窃贼把几秒钟之前两人交谈的共同记忆传给了她,而她那原始的隔弗罗照单全收。我在跟记忆说话。

米耶里感到一阵强烈而尖锐的自我厌恶。很像她小时候得智能珊瑚感染那回,锋利的尖刺从牙齿里长出来、狠狠压进牙龈。卡尔胡不费吹灰之力就治好了她,可她总忍不住要用舌头去舔那些隆起。她咽下这感觉,精神集中到生物信号上。

这事儿并不简单,除非借助超脑皮质,但那样会被探测器发现。于是她努力集中注意力,关注自己的大脑与窃贼大脑相连的那部分。感觉仿佛试图与幻肢重新联结。她闭上眼、全神贯注——

“女士,行行好吧。”一个沙哑粗糙的声音道。她跟前站了个赤条条的男人,隔弗罗很周到地将他的私处模糊成一团灰色。他肤色苍白,没有毛发,眼圈发红,似乎哭了很久。他身上唯一的物件就是一只命表,厚厚的金属表带连接着清澈的水晶圆盘,挂在一只瘦骨嶙峋的胳膊上。

“行行好,”他说,“你从星星上来,只在这里度过些许奢侈的时光,随后便回到富饶与永生的世界。有福的人儿,请可怜可怜我吧。这一生我只余片刻光阴,很快就不得不开始赎罪。他们会拿走我的灵魂、将它掷进一台无舌的机器口中,让我连呼痛也不能——”

你还好吗?培蝴宁问。出什么事了?

米耶里想使用隔弗罗最基本的把戏——彻底隐私模式——将疯子从自己的视界中隔绝,同时也将自己从对方视界中隔绝,然而隔弗罗层却通知她说,她已经与另一个体达成隔弗罗合约,保证双方都能对彼此进行表面观察,持续时间为十五分钟。

她不知所措,只好告诉飞船:我面前有个赤身裸体的疯子。

他不是已经逃了吗?

“容我祈求你赐给我几秒钟,对于你只是无足轻重的一点点时间。我将向你揭露自己所有的秘密。我曾是国王宫廷中的伯爵,半点不假,真正的显贵。我并非你现在所见的模样,我曾拥有属于自己的机器宫殿,百万的魂灵儿供我差遣。革命时,我在萨希斯公爵麾下作战。你该看看真正的火星是什么样,老火星,只要几秒钟,我将让你看到这一切——”说到这里,苍白的长脸上淌下泪水。“如今我只剩几十个命秒,行行好——”米耶里骂骂咧咧地起身往前走。她纯粹是为了避开对方,却发现周围突然安静了——她来到了广场中央。

在这里,往来的火星人动作万分谨慎,大家都对彼此视而不见。游客则不一样,他们原本正通过飘浮的智能物质目镜阅读革命纪念碑上的名字,此刻纷纷扭头看她。

那人紧抓她的袍边:“只要花费一分钟,哪怕几秒钟,你就能知道火星所有的秘密——”广场里没有隔弗罗保护,他现在已是真正的全裸。她推开他的胳膊,只是正常人类的力量,而不是把那只胳膊连根扯断的超人力量。然而对方却发出尖利的惨叫,瘫倒在她脚边,一面呻吟一面依旧抓住她的衣裳不放。此刻她确信每个人都在偷看自己,虽说表面上大家都一脸若无其事。

“好吧,”她抬起自己的命表,那是她自己选的水晶型号,因为它的模样很像奥尔特珠宝。“十分钟。我要摆脱你怕也不止这点时间。”她用意识操纵设备,金色的指针略微转动。乞丐舔着嘴唇一跃而起。

“国王的鬼魂保佑你,女士。”他说,“难怪那个陌生人说你慷慨大方。”

“陌生人?”其实米耶里已经知道了答案。

“戴蓝眼镜的陌生人,保佑他,也保佑你。”他咧开嘴,笑容蔓延到整张脸。“给你一点忠告。”他拿出公事公办的口吻,“最好赶紧离开这广场。”所有人都在往外走,米耶里周围只剩下了游客。“血淌进了水里。你肯定明白的。”说完他就光着屁股跑起来,瘦巴巴的双腿把他带出了广场。

我要狠狠折磨那个偷儿,米耶里道。血和水?他什么意思?

在地球,培蝴宁道,有一种鱼名叫鲨鱼。我认为所有命时乞丐都会观看外记忆反馈信号,比如广场的反馈信号,因为这些地方没有隐私可言嘛。也就是说,他们肯定看见你把命时给了——

突然间,广场充满了赤脚奔跑的声音。米耶里面前赫然多出一支乞丐大军。

我穿过大道上的人流追赶那男孩。他一直跑在我前头,在人腿丛林里轻松穿梭。他的光脚动得飞快,像造物机的打印针似的模糊一片。我一面大声道歉一面撞开行人,在身后留下一长串愤怒的灰色隔弗罗。

在一处蜘蛛的士停靠点,我差点就抓住他了。大道在这里分裂成上百条小巷通往迷宫区,那些长腿的机器也在这里等待顾客。它们仿佛没有马的装饰性马车,待客时把黄铜腿蜷在身下。他站在这些机器前,着迷似的看着它们。

我从人群中缓缓向他靠近。相比周遭的一切,他的质地全然不同,更加锐利。也许是因为他脸上的泥,也许是他身上破旧的棕色衣服,也可能是那双与火星人迥然不同的棕色眼睛。只差几米了——

可他不过是在耍我。我向前猛冲,结果只远远听见响亮的笑声。他矮身钻到长腿的出租车底下。我块头太大,没法跟上去,只能在人群中穿梭、绕过车辆与等待上车的顾客。

那男孩就是我。我还记得身为他时的情形,在我的梦里。那记忆仿佛蝴蝶标本,被几个世纪的时光压扁,无比脆弱,轻轻一碰就分崩离析。记忆里有一片沙漠,还有一个士兵,以及一个住在帐篷里的女人。也许那男孩只存在于我脑中,也许他是过去的自我留下的某种构建。无论如何我需要知道真相。我高喊他的名字,不是赌王若昂,而是更老的那个名字。

我花了一部分心思读秒,看米耶里要多久才能处理好那个小小的麻烦,然后把我关闭,或者把我送进某个新式地狱。要想背着那位狱卒弄清男孩的真相,我大概只有几分钟。我瞥见他钻进一条小巷,进了迷宫区。我一边诅咒一边追赶。

城市中较大的平台和部件都在迷宫区汇合,在交接处形成好几百参差不齐的碎片。这些碎片不停移动,组成暂时的小丘和蜿蜒的巷道。走在这里时,巷道可能缓缓飘移,方向的改变非常平缓,只有通过地平线的移动才看得出来。这地方没有地图,只有萤火虫向导领着勇敢的观光客到处转悠。

我顺着一条坑坑洼洼的鹅卵石陡坡往下跑,步子越迈越大。可我从未真正掌握在火星奔跑的艺术。脚下的街道突然晃动,我跳得太高,落地失误,往下滑了好几米。

“你没事吧?”上方的阳台有个女人倚在栏杆上,手里捏着报纸。

“还好。”我哼哼一声。米耶里给我的索伯诺斯特身体应该挺结实,但擦伤的尾椎处传来模拟痛觉,仍然痛得货真价实。“有没有一个小男孩从这儿经过?”

“那一个吗?”

那坏东西离我不到一百米,笑得弯了腰。我爬起来接着跑。

我们一步步深入迷宫区。男孩跑过鹅卵石地面、大理石地面、智能草坪和树林,总在我前面、总在拐弯,却从不让距离拉得太远。

我们跑过中式小广场,佛寺外墙上闪烁着红色和金色的龙;我们跑过临时市集,空气里弥漫着合成鱼的气味;我们跑过一群黑袍的复活师,他们身后还跟着新出生的默工。

我们一路飞奔,穿过整条整条被隔弗罗模糊的街道——也许是红灯区吧。还有些街道空空如也,只有动作迟缓的建筑默工在打印色调柔和的新房子;这些有着黄色外壳的默工比大象还大。我迷失在巨大的嗡嗡声和那些大家伙古怪的海藻味里,差点跟丢了,好容易才发现他从其中一个默工背上朝我挥手,接着一跃而下。

一群溜冰的年轻人以为我们在玩某种街道游戏,尾随了我们好一阵。这些火星出生的男男女女穿着仿王国式样的紧身衣和伞裙,戴着扑粉的假发。衣服的花边都是智能物质,懂得避免干扰主人的动作,当主人踩着墙面弹跳、跃过房顶之间的空隙时还会自动弯曲。超大号的轮子能抓稳任何表面。他们大声鼓励我,而我真想拿命时跟他们买双冰鞋,但屁股上逐渐消失的幻痛让我不敢冒这个险。我只能继续奔跑。SFW长篇连载哈努·拉贾涅米《量子窃贼》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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