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杭州,印迹榕城


闽江之激昂,与西湖之恬雅,前者奔涌腾扬清波白浪恰似福州人带着浓重南方口音的热情问候,后者含情氤氲一池碧水仿若杭州人腔软语细的轻声低呢——两者本是依照相异的脾气秉性塑造不同灵魂的城市,却在游人眼里读出相通的语言。

杭州西湖

行走杭州,印迹榕城

行走杭州,印迹榕城

全国城市中多有西湖,但“西湖水干,雷峰塔倒”这句悲壮的指天誓日只响荡在杭州西湖畔,轰然摧塌了雷峰塔,却更添了湖上缭雾几分神秘。新的雷峰塔在原址上又庄严而傲气地重建起来,墩坐在夕照山上,裹于翠翡西湖怀里,独享它的潋滟湖色,不胜得意。

福州也有西湖,虽不比杭州西湖之规模,却是福州常年繁花堆簇的景园。大梦山便幽幽懒懒地躺卧在湖滨,山巅有大梦阁,于此仰则尽眺榕城广厦高楼,俯则满目山间翠指青葱,大半榕城尽收眼底,却门前冷落,倒也不动声色。

大梦阁中空的内部设计、倚壁盘萦而上的木阶和塔身全方位的观景外廊都与雷峰塔如出一辙,甚至区别于宗教塔的矮胖造型都同样令人忍俊不禁。但两城截然不同的演化过程所铸就的个性在凭栏望远的那一刻便鲜活而独特——

在雷峰塔上窥探杭州,它温润如钱塘名妓苏小小以湖为镜濯面梳妆时莞尔遗千年的柔情,如骚人墨客乘兴挥毫后怅然若失的才气,不胜数的传说佳话化成湖里粼粼烁点,滋哺了文化杭州;而在大梦阁上放眼福州,则热烈像洋人的船桅驶进台江码头时的吵嚷,像福建水师临危受命时慷慨激昂的宣誓,浓厚的乡音和蹩脚的中文发音涤荡在闽江上,催化着福州城的剧变。

杭州怀着多愁善感的文弱,而福州带着剑气如霜的坚毅。

西湖灵隐寺

行走杭州,印迹榕城

杭州灵隐寺之灵,极大部分表现于济癫之灵。然而传说总归无证可考,真正的灵隐寺是一座供奉着成百上千尊佛像的千年古刹,作为中国十大佛教寺庙之一在信众心里据有神圣不可亵的地位。但它并不显赫于俗世,仅用一道金色佛墙圈一方净土,隐于飞来峰景区中。飞来峰之于国人,也是名声大噪的一处名胜,源起于王安石《登飞来峰》中“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的高瞻奇景,引游人纷沓而至。

灵隐寺便端坐在飞来峰对面,自顾地又设点出售香花券。却步的是只恋山石的游客,购券进寺的方是慕名而来的香客或是虔诚的信徒,虽是如此,灵隐的香火仍是鼎盛的。坊间流传着许多灵隐寺灵验的故事,我不曾向佛求过些具体的要求,便无可例证,只是置身其内,耳闻目睹轻烟飘散进菩提叶的罅隙中去,佛堂里铜磬木鱼伴着诵经声穿透空气通向远处,莲花蒲团前挤攘着等待祷告的信众……庙宇间到处运动着,气氛却从一而终地幽空。在那一刻我方才懂得,所谓佛家清心,只一堵围墙之隔而已。

寺庙与景区相倚在福州也并不罕见,于山定光寺便是其典例之一。见过福州博物馆内的城区历史演变模型图便知,福州古城早在唐朝就有乌塔,尔后有白塔,双塔镇守于福州古城两翼,时至今日已成福州城市标志。定光寺便是白塔寺。白塔屹立在于山上,不染,宛若一位临风而立的白衣少年,一柄折扇便能彰显其质潇洒。沧桑千年时光苦雨般霖霖拍落在定光寺的斗拱和檐上,砸下一圈圈坑洼,却将它冲刷得在现代建筑群中出落得愈发脱俗。

福州西湖行走杭州,印迹榕城

白塔在福州城是家喻户晓的,于山也同样是福州绵长跌宕历史中浓重的一笔。相比于白塔的风流倜傥,于山却是刀光剑影里骁勇善战的将才。于山自明朝起就披戎装,修战壕,一改明丽之貌,铁弹火炮怒对倭寇;近代辛亥革命福州光复之战中革命军更是踞守于山,炮口直对城内旗军。历史悄然从两军对峙时一场成败便能颠覆未来的紧张气氛中滑过,电光火石化成纸上掠影,静默地躺在于山博物馆的橱窗里。

福州白塔

行走杭州,印迹榕城如今的于山炮台犹存,年迈地休憩在树荫下的阳光尘埃里,而见证了血光的定光寺依旧迎纳着信众的进香,满腹情怀,却不言不语。

3

杭州之“杭”字,取于“木”与“亢”之和,二字发音莽撞,带着极强的张扬,待结合成“杭”,却轻呼于气流、缠绵于舌尖百转千回。杭州性地,恰如其名,坐拥雄厚经济、丰蕴文化,享人间天堂之盛誉,却甚是谦恭。杭州人是易亲近的,迎来和送走无数游人的他们,不厌其烦地给予外来客帮助,不带一丝烦躁和鄙薄。流连于杭州,没有城市居民间的戒备和冷漠,惊艳着,又温暖着。

福州西湖行走杭州,印迹榕城

福州较于杭州,难免显得姿色平庸一些,它没有过多的荣光华彩,有的只是一颗平和的心。福州的景致大多免费,连闽王修建的皇家建筑都悉数辟成公园以飨众人。风景总是公平,不为任何人谄媚,也不因任何人隐匿,不论西装革履或是衣衫褴褛,只雅俗共赏。福州正是和善,广纳来自各地的人,从不问出身门第,皆敦厚待之。

杭州与福州的个性是相异的,它们吞吐着上千年的兴衰成败,以不同的口吻语气讲述着各自不同的命运。可它们的美是相通的,无需相似的景色诠释,以心观之即见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