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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给六年前,在香格里拉遇见的尼玛央珠

写给六年前,在香格里拉遇见的尼玛央珠文|达瓦

六年前,第一次到香格里拉,傍晚的月光广场围满跳锅庄的人,我在路边的门槛上遇到了央珠,那时她七十六岁,我十五。

央珠总是傍晚坐在路边看人跳锅庄,笑出稀拉的黄牙。我坐在她旁边,等太阳落山。

月亮从远山里一点一点升上来的时候,我说,央珠给我个藏名吧。

“叫达瓦,达瓦旺姆,是月亮底下的自在女人。”

央珠不会说普通话,只能说夹着云南话的藏语,大部分情况我不太能听懂她的话,但这次我听清了,她说希望我是月亮下的自在女。

在香格里拉的每天都这样过,白天走走逛逛,晚上在广场边的门槛与央珠不期而遇。

离开香格里拉的前一天,我给央珠说,明天要走。央珠没听清,她听力不太好,广场上音乐又太吵,侧过脸问我说什么?我说我要回家了,她问我家在哪里,我说四川。她想了一会儿,说不知道。

锅庄结束的时候,天已经黑透,突然安静的广场上让我有点不适应。央珠从门槛挪起来,又转过身问我,明天转寺吗?她指向广场边的山,我看过去,山上的寺还亮着灯。七点,她说。

天没亮我披了外套往山上去,顺着上山的石阶走,远路看不清,但知道台阶走完就到寺门口。

寺门闭着,却有喇嘛的唱经隐约从门缝落出来。山上的冷风把门前的幡布吹起来又扣回去,反反复复。唱经的声音也断续着忽远忽近。

天泛白,有人上山了,邀我一起念六字箴言和她绕大经筒走。我走在她后面,她背着我说,经筒两个人转不动,四个人才行。然后她开始走,一遍一遍念“嗡嘛呢呗咪哞”。山上的风特别大,从寺后的树里吹过来,绕过屋顶的金轮,吹向远山,把声音全吹散了。这时天蓝渐退,天将亮了。

快七点时,我在石梯一头等央珠,看着她一阶一阶挪上山,从一个黑点变成佝着背的老人。

转完寺,太阳升到山顶上,天就亮透了。央珠送我到石梯口,把手上的珠子取下来放进我手里要我带走,捏着我说,达瓦要回来。寺门口的风把她头顶悬的叶子吹下来,吹到了脸上。

我从石阶上走下去,走到一半,回头看她,她站在送我的地方,撑着一棵树,向我挥手,佝着背,逆光。我看着她糊成一团的脸,想起她笑时的几颗牙。

又走了一段,我回头看她,她还在挥手,我攥着她的珠子冲她笑,我知道她视力太差,已经看不清我了。

走完石阶,我从台阶底下看她,她又成了一个点,远远的在石阶另一头佝着背,和上山时一样小。山下的风柔和多了,我隔着斜长的台阶望她,感觉她孤伶伶的站在风里,有点颤巍,像快被吹落的叶子。

我答应尼玛央珠要再回一次香格里拉,所以现在我带着她放进我手里的珠子来了。

过了六年,她八十二岁,我二十一。

米格尔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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