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丹君小说连载《金土地》（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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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李存能从一个孤儿发展到盖房娶妻，在整个窑沟实属首例。不少人都眼红羡慕，甚至有人因此得了嫉妒心病，只要一看见李存吃香喝辣，住在小样房里就坐卧不安。有人说李存家里有八张大柜，每个柜里都装满了金子银锭，也有人说，李存祖坟聚了灵气，日后家势越过越富有，人丁越来越旺盛。李存听在耳里，权当放屁，丝毫不因左邻右舍说长论短而有相应举措。他一时反对张英不免有些同情。他私下几次找张英劝他不要再喝女人月经了，那些所谓的申仙全是狗屁，自己又是医生，怎能相信这些，最好让他去县里做次全面检查，这样才能找到不育的根源。然而张英拍拍李存的肩膀说：“要是能生儿子，我吃屎喝尿我愿意！”李存看着张英渐现女人曲线的身形，对他如此固执就无奈地摇头。

李存媳妇赵丽非常勤劳，每天天不亮，第一个爬起来去倒尿桶，回来就做饭喂猪。吃完饭，李存和女人一起下地。到快吃午饭时，两人又并肩回家。有时要去地里干活，赵丽就推李存说：“你呆在家里，看好门，喂好猪就行了。”往往自己一个人下地忙活。李存见了心疼，就对女人说：“你个女人家，你要把自己当男人用啊！”女人就咧嘴说：“我这是心疼你呐！”

有一次，天下着毛毛细雨，赵丽去门前河湾种菜去了。李存睡在炕上翻来翻去，看着雨势越来越大。此时赵丽全身湿透，齐眉的刘海紧紧贴在额前，碎花格子偏扣布衫早被雨水打湿，一双沾满是泥泞的小脚艰难在稀泥里的阡陌上前行。李存老远看见，飞似得跑过去，将一把伞立马罩住媳妇全身。赵丽冰冷带水的面孔和冻得发紫的嘴唇就深深地在李存脸上吻了一下。李存此时已经顾不得雨水冲刷，就激烈而又疯狂地索吻赵丽洁白的面孔，和白葱一样的脖根。等两人一路扶持回到家里时，已经感到头重脚轻，不能自持了。后来，还是赵珍去张英家抓了两副药回来吃了才好。从此以后，李存就再也不让赵丽下地，就是去房后掐葱，去茅房里提尿桶都亲自出马。可就在李存夫妻恩爱之时，王宝的女儿王会却弄出一场自杀的祸事来。

李存结婚的当年春天，远赴杨凌攻读汉语文学的王会再李存婚前已经入校。李存结婚当天，王会突然觉得心口隐疼，就连眼皮也突然跳得厉害。她一向不迷信，所以也没给家里写信打听。直到李存婚后三个月的一天晚上放学，王会和平常一样从教学楼后门出来，刚走到宿舍大门口，就突然听见同桌吕燕在身后叫她名字。王会站住，转过身不等言语，吕燕就把一封信塞到她的手里，笑嘻嘻地说：“一个男生让我给你的。”说完，就先自走开了。王会回到寝室，心平气和躺在床上，拆开信仔细看时，不由满脸红热，心悸荡漾。等她意识到这是一封满口噙香，缠绵悱恻，情深意切的情书时，脑海里顿时想起了往日李存和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这一晚，她才真正意识到，在她内心深处，唯有李存是她的最爱。那一段追吻的序幕，和哥长妹断的语言暧昧，是什么也不能冲破、毁灭她那时真心喜欢李存的事实。第二天，她很快提笔写信拒绝了那个男孩。同时，又借此写了一封长达千字的情书寄给李存。李存接到王会亲笔信时，既后悔又紧张。于是他用一支凸短的铅笔，在一张白纸上，给远在杨凌的王会写了一封信。信上的内容简洁明了，大致说了让她好好读书，将来做个有用之人，还说自已经成家，她在自己心里永远是妹妹等语。

王会看完李存的来信，那份心情不能言语。明亮闪烁的眸子里，已经有无数颗泪珠从眼角鼻沟落下，濡湿了雪白的衣领，浸透了那颗平静安逸的心，也将瑟缩手上的书信打湿了一半。昔日的那颗心已经伤痕累累，遍体鳞伤。此时，她变得忧郁寡欢，愁眉不展，清净秀气的脸庞，时刻被一抹忧郁暗淡的雾霾笼罩。就在那一年寒假，她怀着悲愤、幽怨、失魂落魄地赶回了家。

那一天，她穿着一身白色校服，一双崭新的运动鞋。自生以来，一头柔顺的秀发一直披在后腰，走路时，立马就有一丝半缕在脑后或眉宇间漂浮。往日白净秀气的脸上青春依旧常在，修长的眉钩，灵巧的蒜头鼻，和两片花瓣似得嘴唇，一点也没变样，唯有就是那双大眼睛此时已经布满了脉络一样的红血丝。

王会那天从学校回来是哭回来的。当她一进窑沟，她周身神经就开始不听使唤，原本一秒自然状态下能能向前跨出一步，而她却跨出了三步。当她风尘仆仆，上气不接下气一口气跑到李存家门前那颗大柳树下站定时，整个人就突然如一堆烂泥一样倒在地上。此时正是夕阳西下时分，赵丽头上顶着一块白绿相间的头巾，腰里围着一条围裙正提着桶出来喂猪。她把猪食倒进猪槽里，就站在栏外看猪吃食。这时一抹夕阳照在她的脸上，她张嘴露出了一个甜蜜快怡而又自然妩媚的微笑，同时在嘴角荡起一窝笑靥，就像平的静湖面上突然起了一丝微风，永远荡漾不尽，深深印在湖面上一样多情。

王会在倒地的一刹那，凭她的洞察力，那个提桶出来喂猪的女人应该就是李存的结发妻子。她虽然没有来得及仔细刻意去打量个那女人，但她大体了解这个女人的身材和长相绝对不在她之下。她稍作休息，从干硬冰冷的地上站起来，颤动着嘴唇，努力压抑着颤抖的嗓音，脸上带着僵硬难以形容的笑容，缓慢走到赵丽面前，平静地问：“李存在家不在？”那个女人突然愣住，满脸诧异惊讶地看着面前这个文静秀气的女孩说：“你是谁？找我男人有事？他在屋里睡觉呢，你有什么事给我说吧。”赵丽不认识王会，可王会现在认识了她。王会摇摇头，尽量控制自己怒张的情绪，眉宇一展，珠滑玉润地说：“我是王会，我就是李存的未婚妻。”说完，就自个进门站在院子里呼叫李存的名字。李存见是王会声音，就躲在床底下，横竖不理。王会进屋四处找了一回，料知李存有意躲开自己，就哭着跑回家里。李宝见女儿这派腔调，心里也清楚是怎么回事，于是就对女儿说：“李存已经成家，要不了多长时间，孩子就出世了。我劝你安分些，死了这份心，在学校找个高干有钱的嫁了才是给你娘我脸上贴金呢。”王会面带泪痕摇摇头说：“娘，女儿这一生不是为了名利二字活着。别人喜欢高楼大厦，金玉满堂，名利权贵，我却不再乎。”因道：“我这辈子只喜欢李存，李存要是不娶我，我就此生不嫁。”王宝一听这话，当下没了言语，心想，李存已经和赵丽结婚，难不成你要把赵丽赶走？王会说完，自己也意识到自己是在说气话，于是在回家的第三天晚上睡觉时，她在自己屋里的火盆上一次烧了三十块蜂窝煤，然后，关闭反锁屋内所有门窗。再经过一番刻意打扮过后，她手里拿着李存写给她的最后那一封信，平静而又舒坦再无牵挂的躺到床上，好接受无疼无血的死神到来。可她万没想到，当她再次醒来时，坐在她身边陪伴她的，除了泪流满红肿眼睛的母亲，居然还有李存夫妇。

王会红肿的眼睛，和憔悴的面孔，使每一个人看见都会产生怜悯。就在那一瞬间，这样一个女孩，突然不害羞，不脸红当着王宝、赵丽的面含情脉脉地凝望着李存说：“这辈子我只嫁你一人，活着也是为你而活着。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寻短见，我一定要嫁给你！”说完，翻了个身，闭上眼睛，面向里睡去了。

事后，李存和王会单独见了几次面，每次见面，都是李存竭力劝王会不要再纠缠自己，并多次向她申明自己现在已经结婚了，一个是天鹅，一个是癞蛤蟆，和她在一起根本就不可能。王会态度强硬，她再三告诉李存，除非自己死了，不然她是不会松手的。李存无奈地摇头，每次都是无奈厌烦地离开。

爱情就是这样，当你拥有时，似乎都很随便；一旦失去时，才知道珍惜是多么重要。人就是这样，往往自己再做错事时，死活也不愿意接受劝告；当事情完全出来时，除了充满无限怨恨和后悔以外，都很想自己能在重新活一次——但这绝对是不可能的。

未完待续

(作者近照)

作者简介：贾丹君，1984年生，陕西商洛丹凤铁峪铺寺底铺村窑沟人氏。自幼喜欢文学、书法，著有五部以陕西商洛丹凤本地乡土题材长篇小说；诗词共八百二十六篇。毕业于西北农林科技大学，现职为国家注册执业兽医师，暂居西安。创作欲望不可磨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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