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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三)方庄

经历(三)方庄北京居民楼的地下人防工程以前都是经过改造装修后对外出租的(从2011年开始北京逐步清理地下室和人防工程的租户,现在北京已经没有这样的出租屋了)。2006年我在首师大读书时,地下一层、面积大通风好的房间租金是每月400元,地下二层也就二百多吧,当时北京六十平的一室一厅楼房,房租可是 1500元左右啊, 所以地下室总是住得满满的。我搜索了一下,2006年北京市人口总数是1601万。“根据北京市建委和民防局的统计,全市共有在用的人防工程5283处,用于出租经营的占30%左右,普通地下室则约有1.7万个,住在普通地下室和人防工程的人加在一起大致有100万,而经营者则对此怀有异议,按照他们的估计,北京包括地下、半地下、人防共4万个地下室,实际生活在地下的人,应该超过200万。”我们就是这两百万大军的一员啊。

当时住在北京丰台区方庄的地下一层,方庄小区位置在南三环路边,出了小区南门就是300路公交的方庄桥站,出行还是很方便的。房东是一对四十多岁的东北夫妇,丈夫少言寡语,平时在工地工作不常见到,妻子性格精明、利索能干,我平时都叫她大姐。我一直以为大姐当这个“包租婆”挺轻松挺挣钱的,但听她说起来一点儿也不轻松,她是包租的别人的,她其实是我们平时说的二房东。地球人都知道北京地下室出租是个金饽饽,所以没有些硬关系是做不了轻松又挣大钱的大房东的。一层层包租下来,末了到了大姐这种直接经营者就很辛苦了,什么也要精打细算的。大姐有个儿子在东北,没工作,她要贴补儿子的生活,要攒钱给儿子买房,每个在北京打拼的人都有一把子辛酸泪啊。

地下室的走廊四通八达,大家下班在家时到处都是人,你来我往的很热闹,一到上班时间,人忽的就不见了,几盏昏黄的灯无精打采的亮着,暗暗的有些瘆人。我学习不忙,白天也时常在家。有时我会在大家都上班后一个人闲逛,对着那些不常到的幽黑的门廊探头探脑,感觉自己像只小鼹鼠,赶巧儿里面正好有人出来时两个人会被吓得同时吱哇乱叫,然后哈哈大笑。这样最直接的后果就是我以后看恐怖片时再也不会被吓到了。

我们斜对门那几户,据说住的是小姐。我听闻后颇为踌躇,住在同一片区域,这以后成天碰见能怎么躲开呢?毕竟我是个良家妇女,温文尔雅,礼貌友善,真碰面了是打招呼还是不打招呼?我是不是该换个住处啊?后来发现我真是多虑了,我们是昼出夜伏,她们是昼伏夜出,没有什么交集,各行其道,各安其事,井水不犯河水......现实中好多行为准则其实早已默然成规。住了近一年我甚至都没看清她们的长相,有时想想也挺古怪的,同一屋檐下有些人却冰冷模糊的就像影子。偶尔她们五六个人会一起白天出门,浓妆艳抹的,在走廊上碰到,我就低着头贴墙边快快过去,心里莫名还有些紧张。同志们,邪不胜正,阴不抵阳,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还有童话都是骗人滴,人多势众,人多力量大才是硬道理啊。

地下室比较潮,天好的时候大家就会把被褥抱到楼前台子上晾晒,人也到地面上晒晒,彼此谈谈天,很好的交流机会。我内向怕生,不敢同陌生人交谈,所以这一年我并没有真正了解那些同住地下室的人们,了解他们有着怎样的生活,以后也不会没有机会了,这也算是我的遗憾吧。

9年有一个很流行的词叫“蚁族”,因为那年对外经贸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副教授廉思出版了一本小说《蚁族》,挺轰动的。我没看过,我老公这么多年在北京的打拼就是个非典型的蚁族故事。学习、生活都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廉教授对所谓“蚁族”的感受和曾经身在其中的我会有所不同吧,毕竟对他来说只是在旁观别人的生活。

我常常会想象一个画面:朝霞初散,太阳升起,高空鸟瞰:密密麻麻的人群从地下鱼贯而出,在道路上汇成集然后分流到城市的角角落落......有时在路边看成群的蚂蚁忙忙碌碌不就是我们生活的微缩?不选择来北京做蚂蚁,在自己的家乡不也是在做一只蚂蚁吗?北京的机会总比家乡多吧?在北京做一只蚂蚁压力大不快乐在家乡做一只蚂蚁就会压力小就会快乐?

这个世界大多数人一出生就没有好的平台也不见得能爬上更好的平台,大多数人一生都只是忙碌的蚂蚁。以前我听老人们聊起战争年代的生活,并不是我们这些没经历过战争的人臆想的随时会血肉横飞死于非命,每天提心吊胆挣扎在死亡线上那样悲惨,完全不是,人们会在军队来时躲起来,军队离开后在自己的家园继续耕种收获、婚丧嫁娶,生活会被打乱但也会很快恢复......这个世界其实并没有那么苦那么难,做一只忙碌的蚂蚁依然可以活的幸福满足,只要你愿意做一只快乐的蚂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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