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张弛 编辑|崔世海

3月16日下午，全国“两会”闭幕次日，中共中央纪委国家监委发布消息称，原国家发改委副主任、原国家能源局党组书记、局长努尔·白克力严重违纪违法被开除党籍和公职。

此前，努尔·白克力长期在新疆任职，曾任乌鲁木齐市长、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主席等诸多重要职位。

官方披露，努尔·白克力对抗组织审查，在组织谈话时不如实说明问题；长期要求他人无偿为其家人提供高级轿车、专用司机等服务，顶风违纪，多次违规接受高档宴请，收受巨额礼品、礼金；为他人在职务提拔、工作调动、企业经营、矿产资源开发等方面提供帮助；生活奢靡，贪图享乐，道德败坏，搞权色交易，大搞家族式腐败。

通报用词严厉，比如，对抗组织审查、毫无“四个意识”、搞权色交易，且在十八大后不收手、不知敬畏等。还有一些则比较具体，比如，长期要求他人无偿为其家人提供高级轿车、专用司机等服务。令外界稍感意外的是，通报中并无突出点名其涉民族事务相关问题，也没有新疆落马官员通报中经常出现的“两面人”措辞。

在首都机场被带走

2018年9月21日，中央纪委国家监察委网站发布消息，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党组成员、副主任，国家能源局党组书记、局长努尔·白克力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目前正接受中央纪委国家监察委审查和监察调查。

而此前，努尔·白克力还参加了在莫斯科举行的中俄投资合作委员会第五次会议，并代表中方作了发言。

努尔·白克力落马的消息被公布后数小时，有关其参加中俄投资合作委员会第五次会议的新闻从国家能源局的官网上被撤下。同步被删除的，还有“局领导子站”一栏中努尔·白克力的名字。

努尔·白克力今年58岁，维吾尔族，他在国家能源局局长的位子上工作尚不足4年。这是他仕途最后一站，也是他首次离开新疆任职。此前，他的仕途履历都在新疆，曾担任乌鲁木齐市市长，并于2008年1月出任新疆党委副书记、政府主席，在这一职位工作了近7年。

据陆媒报道，9月19日，努尔·白克力结束在莫斯科的会议后乘机返回北京，9月20日，当航班抵达北京首都机场后，他旋即被有关部门带走。由于中纪委官网当时并未通报具体原因，其落马一度引发外界猜测。

官场“地震”后接手能源局

从某种意义上讲，努尔·白克力从新疆调任国家能源局，颇有点“救火队长”的意味。至少，国家能源局当时已经过数轮过筛子般的反腐洗礼。

不知是掌舵的国家能源局腐败案件频发，还是国家能源局工作本身，履新不久的努尔•白克力面对媒体追问，曾直言：“压力山大！”

“我感觉在国家能源局长的位置上，不比我当新疆自治区主席的压力小。”他在2015年全国两会上接受媒体采访时如此解释。努尔•白克力说，他每天在能源方面做的功课，比在新疆多几倍、甚至十几倍。

“长期以来，几个人管着全国能源领域的重大审批事项，问题能不严重吗？”他当时也批评国家能源局内部权力太过集中。

如今看来，国家能源局并未因努尔•白克力的到来成为“清净”世界，他本人也深陷其中，成为继刘铁男后第二名落马的局长。官方资料显示，国家能源局自重新组建成立以来，前后合计被查2名局长（正部级），2名副局长（正局级），8名司局级干部。

其中，刘铁男被指控于2002年-2012年间利用职务便利谋取利益，收受财物共计3558万余元。2014年12月10日，刘铁男被以受贿罪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国家能源局煤炭司原副司长魏鹏远被带走时，家中被发现有上亿元现金。由于现金太多，执法人员调去的16台点钞机被烧坏了4台。2016年10月17日，河北省保定市中级人民法院以受贿罪和巨额财产来源罪判处魏鹏远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地震”平息半年后，努尔·白克力调任国家能源局局长，又过了半年，王晓林调任国家能源局副局长。此后，能源局整个领导班子“大换血”并平稳运行，直到今年年初，王晓林落马。

在王晓林被“双开”的通报中，提到他甘于被“围猎”。在衡水市人民检察院起诉书中指控他：被告人王晓林身为国家工作人员，利用职务之便，为请托人谋取利益，收受请托人财物，数额特别巨大，依法应当以受贿罪追究其刑事责任。

9月20日，努尔·白克力落马前一天，王晓林因涉嫌受贿罪被提起公诉。

厦门大学中国能源经济研究中心主任林伯强在接受媒体采访时称，能源项目属于资本密集型，投资数额一般都很大，动辄数百亿。同时，全国的项目太多，而在项目审批上“主要是几个人在批，权力比较集中”，寻租空间很大。

努尔·白克力落马后，国家能源局党组立即组织召开党组会议和党员干部会议，通报相关情况，称中央决定充分表明，“不论什么人、不论其职务多高，只要触犯了党纪国法，都要受到严肃追究和严厉惩处”。

被调离新疆，实权缩水

虽然中纪委国监委官网的通报并没有突出点名其涉民族相关事项，但也有猜测称，努尔·白克力的违纪违法问题主要是在新疆任职期间，估计涉及政治和经济两个方面。

北京一位政情观察人士称，“维吾尔族高官也是中共高官，反腐不会因为官员的少数民族身份就区别对待”。

中共十九大召开前，外界就有消息称，多名资格审查委员会成员被边缘化，其中便包括努尔·白克力。身为1961年出生的中共“60”后正部级官员，他是中共第十七届中央候补委员、十八届中央委员，十七大、十八大代表，但却未能当选十九大代表和十九届中央委员，这被认为是落马前的信号。

再早之前，努尔·白克力由新疆调往北京，成为近年来首度担任政府宏观经济部门负责人的少数民族干部。当时有分析称，这释放出国家能源政策将更紧密地与中央“丝绸之路经济带”重大战略相结合的信号，也显示出少数民族干部与汉族干部一视同仁的用人政策正在强化。

现在看来，这种调整，有可能实为“调虎离山”。国家发改委及能源局在中国的经济调控中确有重要作用，但相较于自治区政府主席的“含金量”而言，虽然是“平调”实际上只能说是“屈就”。

新疆面积占全国陆域面积的1／6，人口超2000万，经济规模近万亿。而在发改委能源局大院里，虽然职责管理全国能源，但所辖也就数百号人马，与位列封疆、主政一方的自治区主席相比，差异较大。历来官场的说法是“出京为官，在京为吏”。作为少数民族自治区，新疆政府主席通常由维吾尔族干部担任。可以说，新疆政府主席对于维吾尔族干部来说是极具实权的一个显要岗位。

努尔·白克力39岁就官拜副部，46岁出任自治区主席，晋升正部，是中国政坛最早的“60后”正部级官员之一，也是第一位少数民族“60后”正部级干部，仕途一度看好。但在担任含金量最足的新疆政府主席达7年之后，却调任国家能源局局长，虽然个人保留正部级，但能源局本身的机构规格则只是副部。相比之下，比努尔·白克力还晚一年晋升正部的原新疆人大主任艾力更·依明巴海，在正部级岗位上待了5年，就在2013年3月升任全国人大副委员长，成为国家领导人。

努尔·白克力担任新疆政府主席期间，2009年，乌鲁木齐曾发生令人震惊的“七五事件”。当时有舆论认为，他是因为未能控制新疆民族冲突问题而被调离新疆。

曾经的“天才少年”

努尔·白克力曾被誉为“天才少年”，1977年以全乡第一名的成绩入读高中，只读了一年就报名参加高考，在考前5天才拿到准考证，最终成绩超过录取线100多分，获新疆大学录取。

毕业后他留校任职10年，至1993年踏入政界。他由喀什地区行署专员助理起步，1994年到山东肥城挂职半年，时任新疆副主席、后来当上自治区党委书记的王乐泉正是山东人，亦在新疆任职20多年。

努尔·白克力其后一路高升，先后担任自治区政府副秘书长、乌鲁木齐市长、新疆政法委副书记等职，未满40岁就跻身副部级，2007年底署理新疆主席，一个月后“坐正”，登上维吾尔族干部在疆最高权位，7年期间经历王乐泉和张春贤两任新疆书记。

努尔·白克力身高近1.9米，浓眉深目，一口标准的普通话，每年全国两会期间，在新疆代表团中，记者们一眼就能够认出他。曾有熟悉他的能源行业人士评价，他记忆力非常好，过目不忘。

在他学习及工作过10年的新疆大学，他是绝对的骄傲。在新疆大学校史馆，介绍他事迹的地方有大大小小十几处，几乎处处是他的影子。而他当年的毕业照片，是每次都被重点讲解的一个环节。

1998年，37岁的努尔·白克力出任乌鲁木齐市长，成为当时最年轻的省会城市市长。“人们的鼻孔全是黑洞洞的，连麻雀也变成了黑乌鸦”。乌鲁木齐那时空气污染严重，上任伊始，努尔·白克力采取了一系列措施，获封“环保市长”的美誉。

虽是维吾尔族官员，但努尔·白克力讲一口标准流利的普通话。2008年1月当选新疆自治区主席后，他力推“双语”教学，并且要求从娃娃抓起。

“作为新当选的自治区主席，我给自己定下的目标是：当一名群众信任的教育主席。”他说，“如果老百姓的孩子掌握了汉语，那他走遍全国都可以应付自如；过不了汉语这一关，走出农村都不行。”

到国家能源局任职后，他说，尽管身上的职务变了，但他的口音和属于新疆代表团的全国人大代表身份没有变。他说，不管离故乡多远，心中总会装着新疆的山山水水，父老乡亲。

2014年调任国家能源局局长后，努尔·白克力第一件事就是公开部署反腐倡廉。如今看来，这些真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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