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凤雅生前照片

封面新闻记者 刁明康

不到3岁的王凤雅，已经去世一年多了。

这起因网络筹款引发的救赎，引起的争议似乎已被公众淡忘。

不过，一则家属起诉作家陈岚案即将开庭的消息，将河南“小凤雅之死事件”再次拉回公众视野中。此案，将于6月18日在上海开庭。

王凤雅爷爷王太友和妈妈杨美芹认为，微博“大V”、作家、儿童救助机构“小希望之家”创始人陈岚，通过微博发布含有“实名报警，杨美芹和丈夫将女儿虐待致死”等不实言论的文章，严重损害两人名誉，并导致杨美芹精神抑郁。遂提起诉讼。

面对王太友和杨美芹“道歉并赔偿13万余元”的要求，陈岚持何态度？

6月6日，陈岚通过微信回复封面新闻记者时表示，自己不在意网络褒贬，“真正我们在意的是，千千万万患病儿童不可被监护人剥夺的获得医疗权利、生存权利”……

无治的眼癌

2018年5月4日，距离3岁生日还有23天，小凤雅闭上了眼睛。

小凤雅生前照片

她生前留下的最后一张面带笑容的照片，是在街边照的。那一天，她穿着碎花的粉色厚外套，头上别着发夹，双手提着太康县人民院的病情材料站在路边，身后是盛开的花朵。

从那之后，关于她的照片，几乎都是苍白和无助。

她出生在河南一个农民家庭。

在周口市太康县张集镇温良村的家中，排行老四，上面3个姐姐，最大的已上小学。妈妈杨美芹只有小学文化，爸爸智力有些问题。

因为一直想要个男丁，爸爸妈妈还给她生了一个弟弟。遗憾的是，弟弟有兔唇。

2017年5月，在嫣然基金会的帮助下，弟弟获得了免费手术的机会，面部的畸形得到矫正，一家人很欢喜。

但几个月后，小凤雅突然持续发烧，身体虚弱，右眼出现肿胀。

2017年10月，爷爷和妈妈带着小凤雅从乡到县再到郑州大学附属第一医院求医，得到的信息都是：小凤雅罹患视网膜母细胞瘤，癌细胞已经扩散，“已经没有了手术的意义，建议化疗和保守治疗”。

而化疗，一个疗程大概要2万元钱。

为了给风雅治病和赚点营养费，妈妈杨美芹开始尝试在一些社交平台上发布小凤雅的视频和进行直播。

她期望以这样的方式，给女儿一线生的希望。

一些网友看到后，建议她通过通过水滴筹去申请善款和帮助。第一次，她筹到了一万多元，第二次筹到了2.3万余元。

死亡与矛盾

尽管目标是筹集15万，但第二次筹款，杨美芹选择了提前终止。因为筹款引发风波——

小凤雅的病情，引起社会关注，也引来不少志愿者。

有一位马女士，她曾亲口承认自己是“专职志愿者”，并称“只要小凤雅得到公益组织捐助，自己的花销可以部分报销还能得到一定补偿”。马女士来到小凤雅家，建议杨美芹带着小凤雅到北京的大医院去看病。

王太友曾回忆，“（马女士）跟我保证说，北京那边医院联系好了，不用我们出钱，去了就可以挂号，看病然后住院。结果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他说，2018年4月初，马女士带着他们赶到北京儿童医院，但医生看了孩子情况后，明确表示没法手术，不收。

马女士又让他们等几天，说可以联系其他医院。

考虑到一路上马女士“各种拍照，然后让哭，说不哭，怎么让别人捐钱”等行为，王太友和儿媳认为被骗了，坚决要求回河南。

双方在医院大吵，就此撕破脸。

2018年4月9日，微博“大V”作家陈岚依据志愿者提供信息，在微博上发布了“实名报警”的文章。

文章称，“3岁女婴王凤雅疑似被亲生父母虐待致死，其父母多次利用孩子的惨况，在水滴筹、火山小视频、快手上公开募款……”，并附上了小凤雅病情照片。

一时间，杨美芹一家被推到舆论的风口浪尖，网友严厉批评声，后来甚至演变为语言攻击。

不知被谁拍摄的杨美芹和志愿者在医院吵架的视频，也成了杨美芹不愿给女儿治病的“铁证”。

有自媒体甚至发布了含有“杨美芹骗捐15万元，不给女儿治病，反而给儿子治兔唇”的网文，杨美芹一家可谓有口难辩。

杨美芹和王太友一面疲于应付铺天盖地的骂声，一面将小凤雅继续送进乡卫生院治疗。

当地警方、民政、妇联等获悉后，也纷纷介入调查。

王太友表示，“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都快崩溃了”。

告状与回应

2018年5月4日，小凤雅在大人们相互不断争吵、咒骂和怀疑声中，黯然停止了呼吸。

不久之后，警方发布调查结论，认定事件不属于刑事案件，筹来的款大部分都用在孩子的治疗上了。同时，包括水滴筹和嫣然基金等事件所涉方都发出声明，证实筹款金额并非网传的15万，治疗小凤雅弟弟兔唇确系嫣然基金出资。

尽管这些声明还了杨美芹一家的清白，陈岚也删除了举报微博，但丧女之痛和舆论的伤害，却像一个永恒的伤疤。

王太友和杨美芹认为，陈岚的不实言论不仅造成了自己的名誉损害，甚至导致杨美芹精神抑郁。

2018年9月，王太友、杨美芹将陈岚告上上海市闵行区人民法院，请求判令陈岚在河南、上海等多家报纸公开赔礼道歉、消除影响并恢复名誉，在其实名微博上置顶道歉声明两个月；赔偿经济损失8万元、医疗损失3130元、精神损失费5万元。

2019年6月6日，王太友在电话中告诉封面新闻记者，杨美芹从陈岚发布报警微博并引发网络批评开始，备受精神折磨，至今还在吃治疗精神抑郁的药，生活受到极大影响。

“6月18号开庭，我要到上海去参加，杨美芹状况如何，到时候你们就能看见了。”他说。

为何只起诉陈岚，并未起诉其他人？王太友和杨美芹的代理律师施晓俊告诉封面新闻，将来可能收集材料和证据，起诉其他侵权方。

对于王太友和杨美芹的起诉，陈岚通过微信回复了封面新闻记者的采访。

不过，内容没有涉及是否会登报道歉、是否会赔偿等问题，只是详细介绍了自己与代理律师认识的经过，代理律师过去所做的一些事。

陈岚表示，“此案涉及我名誉，但我个人，就是一个人，一个ID而已，说来说去，毁又如何？褒又如何？真正我们在意的是，千千万万患病儿童不可被监护人剥夺的获得医疗权利、生存权利……还有那些成为了家庭负担的患病儿童，尤其是女童。还有那些孕妇产妇……以及失去了自我保护能力的老人们，想求医却被子女连哄带骗弄出医院的老人们”。

陈岚最后认为，“谁有资格决定一个孩子能不能获得应得医疗？”的问题，“过去存在，现在存在，未来还会存在。而在不少国家都已经立法解决了这个问题”。

本文由树木计划作者【封面底稿】创作，在封面新闻和今日头条独家发布，未经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