仨儿孙被枪杀，78岁老人追凶13年终等来庭审：当庭放弃提起刑事附带民事赔偿，只想让被告“杀人偿命”

齐鲁晚报点·齐鲁壹点记者 孟杰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13年，但高飞（化名）仍没能从自己17岁那年在小缸窑东岭听到的四声枪声中走出来。

4声枪响，让他失去了两个叔叔，也失去了唯一的亲哥哥。眼看着哥哥倒在自己面前，“连那种发自内心的痛苦的呻吟声都记得”。同样不能释怀的，还有高飞78岁高龄的奶奶常桂香。为给儿孙讨公道，老人奔波了13年，等了13年。

29日，“河南枪杀三人案”在河南省驻马店市泌阳县人民法院开庭审理。本次庭审中，原告家属当庭提出放弃提起刑事附带民事赔偿，向法院强烈要求判处被告人马某付死刑立即执行。

“我们要的就是杀人偿命，也想给这件事划一个句号，让家人能过上正常生活。”13年里，高飞原本圆满的一大家人现在四处流落，只有自己一家和奶奶坚守在亲人离去的村里。

“奶奶现在就是硬撑着，就是想讨回一个公道。”29日下午1点多，庭审结束，法院宣布择期宣判。

29日上午，案件在泌阳县人民法院开庭审理。

当庭放弃刑事附带民事赔偿

法院宣布择期宣判

29日上午9点半，在河南省驻马店市泌阳县人民法院第八审判庭，发生于2007年2月24日的“河南枪杀三人案”公开开庭审理。高飞及其奶奶常桂香、姑姑和婶婶都来了，他们想一起见证，当年杀害自己至亲的马某付受到法律的制裁。

在庭审中，事发后13年再一次见到枪杀自己至亲的凶手，心里难免有些激动。带着家人的嘱托，高飞当庭向法院提起放弃刑事附带民事赔偿，强烈要求法院判处被告人马某付死刑立即执行。在庭审后，高飞也向齐鲁晚报·齐鲁壹点记者坦言，这是全家人共同的决定，他们想要的就是：杀人偿命。同时，也是想刑事审判工作能够顺利进行，使马某付可以早日得到法律的严惩。

经过长达4个多小时的庭审，法院宣布择期宣判。对于这个结果，高飞和家人认为：正义终将会到来。“已经等了那么久了，希望能公平公正判决。”从庭审现场走出来，高飞告诉齐鲁晚报·齐鲁壹点记者，再次见到马某付，78岁的奶奶情绪多次激动，几乎是全程都在哭。

奶奶常桂香经常拿着逝去儿孙的照片哭泣。（受访者供图）

四声枪响后

高家4个男人没了

2007年2月24日，正月初七，河南省泌阳县铜山乡，同村的马家和高家在村子里的小缸窑东岭相遇，因为土地承包权的纠纷，两家发生冲突。

马家一行5人（父亲马某，儿子马某贵、马某付，女婿闫某政、李某忠）携带铁锹等工具，其中一人还带了一支单管发民用猎枪。

一声枪响打破了双方的争吵声，接着是两枪、三枪、四枪。高家的三个男人倒地。倒地的三人分别是高飞的哥哥、二叔和四叔。四叔当场死亡，二叔和哥哥也在送医途中咽气。两个月后，高家的又一个顶梁柱——高飞的爷爷“被气死”。

2011年，河南省泌阳县人民法院依法判决：马某一个儿子被判处有期徒刑12年，两个女婿均被判处有期徒刑11年。2012年，马某因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2013年，河南省高院维持原判。

5名涉案者中，4人被判刑，开枪的另一个儿子马某付潜逃。当年，泌阳县公安局成立专案组，在全国追捕。2019年9月13日，泌阳警方在广东东莞市将马某付抓获。

马某付枪杀高家三人后，一直潜逃在东莞，其偷了“李吉新”的身份证，冒用“李吉新”的身份藏匿。据了解，被告人马某付在公安机关审讯期间对自己开枪射杀高某、高某录、高某立的犯罪行为，始终没有表示后悔和道歉。2011年法院判决的30万元的民事赔偿，高家至今也没有拿到。

事发后全家人“各自保命”

听说对方家里还藏有一杆枪

“等了13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天。”2020年7月28日早晨6点多，开了六个多小时车，高飞从江苏赶到老家河南省驻马店市泌阳县铜山乡邓庄村委东岗。姑姑、婶婶……一大家子16口人也分别从外地赶往这座距离泌阳县城30多公里的小村子。

家里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出事后，我们一大家人，外出打工的打工，出走的出走，都不在村里住了。”用高飞的话说，是“各自保命”。高飞告诉齐鲁晚报·齐鲁壹点记者，因为同住在一个村子里，马家人见了高家人，仍旧会“破口大骂”，甚至还扬言“弄死你们”。之所以害怕，是因为高家人听说：马家家里还藏着一杆枪。

在高飞提供的一份当年高家的上诉书中，齐鲁晚报·齐鲁壹点记者也看到，在“附”中，单独列出了：阴历8月28日，小孩在他家玩，打坏门鼻子，在他家又发现了一支枪，8月29日早上，派出所从他家又搜出一支枪。

同村的高家和马家距离并不是太远。都是普通的农村家庭。高飞父亲一辈共有兄弟姊妹6个，其中兄弟4个。因为“家里出了事”，原本一个大家族一下子就散了。“过得不是正常人的生活。”此时的高飞，非常怀念事发前一大家子人聚在奶奶家过除夕的日子。

庭审前，高家人和代理律师周兆成（左起第四）合影。

78岁的奶奶追凶13年

只身跑遍驻马店郑州北京

谈起现今已经78岁的奶奶，不善言辞的高飞只说了四个字：真的很苦！为了给两个儿子和孙子讨一个公道，70多岁、没怎么出过门的老人这些年跑遍了驻马店、郑州和北京。

“一天就吃一顿饭，一坐就是十个多小时的火车，累了就睡在座位底下，在北京捡垃圾、晚上睡公园。”高飞告诉齐鲁晚报·齐鲁壹点记者，事发时，自己不到17岁，虽然心里有积怨，但迫于生活压力，在追凶上并没有帮上什么忙，都是70多岁的奶奶一直在坚持。老人失去两个儿子、一个孙子，接着又没了丈夫，情绪一度崩溃，但就是为了讨个公道，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

“奶奶说了‘只要能走，肯定会去’”。29日上午的开庭，78岁的常桂香老人也出现在庭审现场。高飞告诉齐鲁晚报·齐鲁壹点记者，早在一个月前听说案件要开庭，老人就一直失眠，偶尔睡着，梦见的也是没了的孙子和儿子不断在耳边说：妈妈、奶奶一定要为我申冤啊。

齐鲁晚报·齐鲁壹点记者从代理律师周兆成那里得知，老人激动地在开庭两天前就让家人带自己坐了一个多半小时的车到驻马店高铁站等自己，可见老人等了13年，“迫不及待”的心情。

哥哥倒下时跟自己说的

最后一句话是“快跑”

“我亲眼看着亲哥倒在了我面前，我当时就离他不到5米。”时至今日，回忆起当时的场景，高飞声音仍是哽咽的。“哥哥当时倒下发出的那种发自内心的痛，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事发后，只有17岁的高飞也走上了外出打工的道路。但“家里的事”一直折磨着自己。

高飞告诉齐鲁晚报·齐鲁壹点记者，案发时自己就在现场。在高飞的记忆里，哥哥当时是中了两枪，“身上有两个枪口”。哥哥倒下后，跟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快跑。随即二叔倒下，奔向小树林的四叔也倒下。自己吓得跑到妈妈身旁，只知道抱住妈妈的大腿。

“十多年了，一到晚上，当时的场景就会浮现在我脑子里。晚上做梦都会被耳边砰砰砰的枪声惊醒，一想到哥哥当时那种痛，我都会大哭一场。”因为“家里的事”，甚至都没人敢跟高飞介绍对象。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2018年。

2019年，高飞结婚了，自己的生活也开始步入正轨，如今，已为人父，且当时的涉案人都已经得到了审判。高飞希望自己和家人们能够重新过上正常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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