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花的寂寞

在女儿的学校附近，有几丛花，清一色单瓣，花瓣中间露出长长的花蕊，浅粉色得别有一番味道，在平凡的绿化树包围下的小区，这几丛花倒也让人眼前一亮，刚买单反相机时，我们兴致勃勃地特意去拍过它们。在知道此花叫木槿花这个名字之前，依稀觉得此花眼熟，与童年时最熟悉的篱笆花非常相似。从留意花草树木之后，便有了一个怪习惯，叫不出名字的花草，总想弄明白它的名字。就好比遇到一个心仪的人，总想弄明白对方的身份，才好勾搭一样。后来终于弄清楚了它的学名叫木槿花，更有重瓣木槿，锦簇成裙，很是迷人。

随着深入的好奇，又发现一个有趣的事实，一种花，常常有三五个别名。百度之后，发现它还叫白槿花、榈树花、大碗花、篱障花、清明篱、白饭花、朝开暮落花。而我熟悉得不能再熟的篱笆花，其实亦是它们的本家。陪女儿读《诗经》时，发现木槿更有一个大气的名字：舜华，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形容一个女子的美，竟用到木槿，想见当年，木槿花美艳得动人，大约跟它的花瓣有关系，粉色，柔软多层，与古时女子裙摆相近，然而它们又朝开暮落，因而会用来形容女子的美丽，随经风雨，容易凋零。怪不得，李商隐也拿它来跟后宫三千佳丽相提并论，用木槿花的美颜易碎来暗示美貌也无法保住帝王的宠爱。原来木槿花竟有这么一段江湖传说，出没入文人诗词不算，其实在韩国，它已然被尊为国花。一花一世界，真还是要天时地利人和，如同人一般，每每时过境迁，也是天上地下的生活，叫人叹息。

木槿花开得美，是事实。但我在记忆里的木槿花，却只开在菜园子边上，它们随着菜园形状被栽成篱笆，成为一道天然而环保的篱笆，不单会奉送大朵鲜艳的花，就连叶子，也常被小孩摘来把玩，在玩具缺乏的年代，叶子也会玩出各种新意。用力搓时，会生出泡沫。有时也会摘来串成花环，然而，因为老家芙蓉花总是霸气地一棵就开得铺天盖地，木槿相形之下，实在无法出挑得引人注目。因而，多年来，从不曾有过大人特意介绍过它的来历。更无从了解它那段被写进诗词的高贵历史，好比一个落难的公主，落于民间，楚楚可怜都谈不上，而是重生出了另外一种坚强，守护别人家的园子。木槿花开时，谁想过它的心情？

厦门对木槿花的态度，像是备胎之用，就是来填补空白的，不管是在小区人行道还是马路绿化道上，哪里感觉绿化树稀散不对，就栽上几株，反正它容易生长，甚至扦插也能活，然后就一树一树地开起花来。有一次在小区里散步时，看见别人家荒芜的院子里，竟也长着一株开着粉色花的木槿，边上是常年没有打理的破败枯草，那一朵花也越发显得寂寞。

抹掉自己那些低调的历史背景，木槿花就变成了深藏不露的路花甲，偶尔在书里寻到它的芳踪，这才惊觉自己的眼拙。现在偶有碰到取名含槿的女孩，也会抱有几分好感，也许父母仍然寄托了美好的心愿，或是在《诗经》那些华美的诗章里找到了它的美，总为是有点儿文艺情怀的人才能取出来的名字。

文/榛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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