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人发生交通事故死亡，刚刚找到生活方向的他，何去何从？

这是一个细雨霰散的早晨，北方的五月还带着几分僵冷。呼啸的西北风把后窗的玻璃吹的乱响，像是随时都会掉下来一样。我躺在床上，眼望着渐渐散失黑暗的天花板，无助地凝望。

我已经很久都没有去上班了，很久了……

自从周琳死去后我就基本上呆在这个屋子里，没有十分重要的事情我是不愿与外界接触的。这个屋子我和周琳住了三年。整整的三年。我们两个在这个不大的屋子里编织着我们的未来。那时候，我们很穷，但很幸福。周琳说：“我们将来有钱了就不用在住这个小房子了。”周琳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荡漾着对未来所有的幸福与美好。

那个时候，我和周琳还没有结婚。

同样在一个细雨霰散的五月的早晨，一个熟悉的朋友带来了一个灾难性的消息。这个消息将我的幸福鲜血淋淋地剥夺而去了。那个时候我正在单位改一份文件。我的朋友诚脸色苍白地跑到我的单位。诚说：“周琳死了。”我以为他发神经。我说你他妈的有病是呀？惦着张乌鸦嘴乱说什么？给我滚出去。诚说子枫，我没有骗你，骗你我是孙子，周琳死了。我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血色，只有活人在灾难面前的恐惧和战粟。

我说你再说一遍。诚说周琳死了。

我这才感觉眼前一黑，我像是瞬间处在了一个倾斜的空间里，世界似乎瞬间把我甩倒了一个没有密度也没有质量的空间里了。我问周琳在那里？诚说在城南街。我和诚疯了一般地跑向了城南街。在那里我看到很多人，这些人脸上带着我从来没有见过的遗憾和惋惜。我看见一个女子斜着身子躺在尘土飞扬的青黑色马路上，脸色苍白，头发散乱。这个女子就是周琳，她被一辆疾驰而来的汽车撞碎了挂在脸上的微笑，这大概是她对这个世界最后的微笑，那个包含了很多内容的微笑还没来得及散尽，就僵冷在她的脸上了。躺在黑色马路上的她，显得散乱无助，就像一堆杂草胡乱的堆放在一个无人问津的角落里。一位头发苍白的老奶奶手里拿着一条带有牡丹图案的被单盖在了周琳的身上了。这个被单是她刚从商场卖来的，还没有来得及拿回家。

我看着从周琳身体里流出来的涅涅鲜血，把浸满沥青的黑色马路染的通红。那惨烈而耀眼的红色在五月的冷风里伴着尘土四处飞扬。

周琳死了。

从那之后，我就离开了我原来的单位。

从此过上了一个人孤独无助的生活，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二○○三年的八月。

周琳的死使我对生活失去了任何兴趣，我对活着感到绝望。我的朋友诚为了使我不在难过，想尽办法给我找来一些书，诚说当一个人痛苦的时候，读书是最好的疗伤方式。在读书的那些日子里，我确实感觉到自己不再像过去那么无助了，生命也不再像过去那么荒芜了，对生活的绝望感也渐渐变淡了。诚还建议我考研究生。他说像我这样的人不读研究生真是可惜。我不知道可惜的地方在那里，反正我听了诚的话，考上硕士研究生。

二○○三年十一月的一个风雪弥漫的早晨，我认识了英子，在宁夏的一所大学里。当时英子来这所大学做一项科研调查。她是一位英格兰女人。十五年前来到了中国，居住在新桥（澳门的一个市）。后来和一个中国男人结婚，两年后，他们有了一个孩子，名叫潘儿。有过了两年，他的丈夫死去了。死于突发性心脏病。从此之后，她从一个幸福的女人变为一个孤独的少妇，并开始和唯一的儿子相依为命。英子说她曾经绝望地想过离开中国到英格兰去。可是丈夫在中国，他葬在了澳门———这片厚重的土地上。

我说英子你喜欢中国吗？她说喜欢，中国不仅是一个文明古国，更重要地是中国是一个充满真诚的民族。

她还说，中国是我的故乡。

她给我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同样荡漾着一个女人对一个民族和国家的敬重。我说英子你真是一位善良的女人。英子说这些善良都来自于中国人，从你们身上我学到了西方人所没有的东西。

兰喜喜，男，1982年生。著有长篇小说《零度青春》，现居银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