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治愈是撕开现实的假象给你看--黑暗系动漫讨论

【本文由特约作者水生蝶易于17173独家发表 未经授权请勿转载】

二次元拥有各种各样类型的作品，热血、恋爱、后宫、校园、搞笑……不论什么题材都围绕着“有趣”这个核心，以不同的形式展现不同作者的各自内心世界。用人类一贯简单而势利的眼光来看，这呈现出来的理念被分为正能量与负能量。

作为芸芸大众万千庸人之一，间歇性踌躇满志、持续性混吃等死的我就算还没有领略完世事无常与世态炎凉，却也早就厌倦了三次元社交网络那无处不在的、加满了有害无益添加剂的所谓正能量鸡汤，虽然一把年纪了还经常躲在二次元里自欺欺人、获得不值钱的虚荣心，却也希冀在这里看到隐藏在光明之下的灰与影。

正是出于这样的需求，黑暗系动画被吾辈青睐有加，虽一直小众且风格压抑，却以其相较之下更为深刻的反思与内涵，足以让屏幕前的我令人陷入沉思，并带着思考和警觉心再次上路。

任何一种存在，都有其独特的生存之道与立世精髓——对于黑暗系动画来讲，那精髓必然是那或赤裸裸或猝不及防的负能量了。

当然，这篇讨论负能量的文章里充满了许多负能量，介意者，慎入。

概念

黑暗系动画也常被观众们戏称为“致郁系”。与治愈系正好相反，黑暗系动画所描述的世界是操蛋的，社会是残酷的，人物是悲剧的，善良是被碾压的，正义是得不到伸张的——总之，题材压抑，基调阴暗，内容消极。

说白了，就是虐。

黑暗系动画分别从两方面来虐观众。在心理上，黑暗系动画擅长用各种变态、惊悚、背叛、绝望、绝对消极等元素，来展现贪欲、复仇、执念、淫乱、邪恶、自私、冷漠、残酷、虚伪、见死不救、无情等在社会中所无法明言的真实，直指丑陋的人性、社会的黑暗，进而引发观众心理上的巨大震撼与思考，从内心到身体都散发出着彻骨寒意。

为了进一步展现沉重与压抑的主题，黑暗系动画往往会加入各种血腥暴力、色情、恶心、恐怖等让人生理上产生不快的各种元素，来加深观众的印象与恐惧。随时断胳膊掉腿、随时掉头、随时血浆四溅、随时以各种意想不到的方法惨死，脑浆飞溅肢体撕裂啥的，全都是小儿科。

当然，对黑暗系动画来讲，生理上的虐一定要为作者本身表达的精髓来服务，通过从血腥暴力来诠释出沉重压抑的主题。所以，单纯生理上的施虐、为了血腥暴力而杀却没有明显故事内涵的片子，更偏向恐怖片或者血腥向，应该从暗黑系动画中剔除。

关于这二者之间的区别，动画《妖精的旋律》与漫画《砸扁你》就是很显而易见的例子。

当然了，在愈发多元化的二次元，在许多其他类型的动漫当中，也出现了相当多的暗黑元素与情节，以这样的方式扩大受众的范围并增加作品的深度与逼格;同时，由于各种各样的限制，彻头彻尾的黑暗系动画甚至漫画，都非常少见，许多作品也多较为和谐的情节来收尾。因此，要界定一部漫、尤其是将近些年的热门动画是否属于黑暗系，是困难的，更是仁者见仁的。

既然如此，本文便不再纠结于作品本身是否属于黑暗系，只单纯讨论作品中的黑暗元素与所表达的负能量。下文所涉及的相关例子，均是如此。

受众

由于黑暗系动画题材压抑、基调阴暗、内容消极，且常常带有会引发生理不适的血腥暴力画面，所以很多黑暗系动画都打上了“18+”、“辅导级”等标签，有些过激的作品甚至被封。对于心智发育尚不健全的小孩子和青少年来讲，黑暗系果然还是更适合成年人的世界。

另外，笔者以为，不仅小孩子不适合看黑暗系动画，就连阅历尚浅、接受能力较弱的小清新，也需要速速撤离——这些人倒不是不敢看，而是看不懂。

黑暗系动画常常讲的是什么？毫不留情的把美好的东西在你面前狠狠撕裂，将世界自欺欺人的面具彻底扯下，直现人类的渺小与人性的卑鄙。而这样的精髓，往往以极其残酷的形式来展现，而要将这精髓读懂，又需要观众拥有足够的思考能力、相应的知识储备、甚至一丝丝的感同身受。

而对于部分人来讲，若他们的理解仅能够停留在最浅的那层杀戮、血腥的表面，便无法抓住作者精心构思出的那些讽刺、反思与嘲弄。

比如笔者就曾与某萌妹一起一起看黑暗系入门级作品《人鱼之森》，面对妹子“男女主既然都不会死，他们为什么不找个世外桃源的地方幸福的生活呢”“为什么他们不能用爱来感化别人呢”这样天真到让人无奈的问题时，我只能是无言以对的。

那么，黑暗系动画的忠实受众，往往都是些什么人呢？

这些人中，一定有追求快感OR陷入抑郁的人。

看到这儿，一定会有人会联想到“变态”与“抖S/抖M”等词汇，但是请允许我纠正，人类本身就会因为欺凌弱小而获得快感，这不是抖S与施虐体质，而是人类的本能;同样的，人类也会在急速的调节作用与遭遇不理想的事情之后，陷入抑郁的状态，甚至看到被虐、自杀等情感产生迷之认同，这也不是抖M与受虐体质，是人类精神系统的自我调节。

黑暗系其本身的表现形式就是施虐，而观众在观看的过程中，也会难免的被虐与看到别人被虐而产生快感，这是一种正常的心理现象，更属于个人的喜好，就如同有些人喜欢看喜剧，有些人青睐悲剧那样。

这些人中，一定有中二少年。

虽然前文我说了很多黑暗系不适合少年看的话，但这并不意味着中二少年不看黑暗系，同样也不意味着他们不爱看黑暗系。对于少年来将，青春期叛逆期的他们在旺盛分泌的荷尔蒙的催促下，极度的追寻自我价值，无论在有无意识的情况下，都寻求着得到一种“我与其他人不一样”的独特感。

说白了吧，就是特别爱装X。

黑暗系动画以其独特的视角、题材、基调，以及与传统截然不同的观念，带给了少年们截然不同的体验之时，更为他们提供了显示自我的素材与标准，虽然少年们并不见得能够真正了解动画的内涵与意图，但这让少年们有了与其他人不同的观点与看法，在思想上有了可以装X的利器。

只是将这利器用好了，会成为智者，用不好，就只能成为愤青。

虽然这二者之间的区别也不大。

这些人中，一定有好奇心重的人。

对于许多热爱看黑暗系动画的成年人来讲，黑暗系动画所呈现的、你我都不了解的世界和你我都不曾思考的观点，是最大的吸引力。

而生活的本质是无常的，光彩的背后还有影子的存在，这世界上存在着许多不为人知的苦难与掩藏着的罪恶。

这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都是平凡之人，经历与了解的都十分有限，这世上的许多事情都无法在我们身上一一展现，而通过暗黑系的作品，我们可以领略到这我们不知道的罪恶，换一个角度去了解我们所认同的东西，换一个思路去揣测我们坚信的真实——这真实可能让我们痛苦，让我们颠覆了观念，让我们消极，但这就是世界，我们所认同却一无所知的世界。

类型

黑暗系动画经过多年的发展，延伸出了各种各样的分支，呈现出多样的表现形式，但不论是以血腥暴力为切入点的犯罪类型、战争题材，抑或是以未来世界为表皮的末日题材，还是带着魔幻色彩的恐怖题材、悬疑题材，都紧紧的围绕着“人”这个核心，以同样批判又警觉的眼光，从不同的角度，反思社会、历史、人性、价值观等一系列被认为是理所当然的存在，传递出不同的负能量。

负能量1：希望终将破灭，努力全是虚幻

在许多黑暗系作品中，都在讲着这种故事：一个怀着积极心态、向往着美好的少年或少女，或许拥有不堪回首的曾经，但在一次美好的经历中，获得了美好的愿望与憧憬，并为此努力一生，努力的道路中与原本毫无牵扯的生命邂逅、并结成了牢固的羁绊，然而结局依然悲惨，羁绊被狠狠的斩断，梦想破灭，主角不得好死或生不如死……

比如《最游记外传》，比如《大剑》，比如你现在联想到的那一部。

即便是怀着积极向上的心态度过了一生，却始终没有遇到一点好事，世界是个操蛋的世界，上帝是个操蛋的上帝。说什么努力是不会背叛自己的，那才是最根本的自欺欺人好么，努力不一定能实现梦想，但是曾经努力过的事实却足以安慰自己。

黑暗系讲述的，便是这样一回事。

负能量2：长着獠牙的人类

在动画《尸鬼》中，人性被刻画成许多面，每个面都无比立体与深刻。当人类成为尸鬼，就算知道自己已经是杀人的怪物，得知自己必须袭击袭击亲人、伙伴才能自保，人们会如何选择？会宁可选择死亡也不愿意背弃自己的信念？还是会一边内疚得流泪一边伤害别人？还是干脆放弃人的价值观，肆意横行？

说白了，人是群居动物，以一定的规则来维持表面的平衡，但面临资源有限的现实，争夺资源是生存下来的唯一途径，死亡的恐慌、愤怒、悲伤的情绪能够让所有人忘掉自欺欺人的善良与谦和，彼此算计、阴谋、陷害……在利益和生存面前暴露无遗。

因此，黑暗系产生了许多非常典型“生存游戏”类型的作品，并在近些年大红大紫极受欢迎，比如《未来日记》中十二人的相互杀戮，还有《死亡游行》中二选一的生死竞争，或者是《GANZ》中黑球所设置的“为了新生儿杀戮”的规则，还有《地球防卫少年》所面临的“是拯救世界，还是保住自己的性命”的残酷抉择，都显示着在极端条件下人类自私的本性与不用教的残忍天性。

而黑暗系对人性的挖掘绝不仅仅如此。“生存游戏”为渺小的人类提供了一个展现人之初性本恶的舞台，但在日常生活中、在不这么极端的环境下，人类就能维持着善良的表象么？

看看《妖精的旋律》吧，人类是如此恐惧又贪求着比人类强大的存在;看看《甲贺忍法帖》吧，为了争夺利益，可以将同类这样残忍如家畜般的虐杀;看看《自新世界》吧，人类是怎样对待弱小的同类的;看看《恶之华》吧，人类如何将彼此逼向崩溃的绝路……

“这世上真正的好人和坏人都很少，大部分都是普通人。平时随波逐流，关键时刻则会出于自我保护——而露出獠牙——然而正是因为这样才可怕”。

负能量3：人类的力量，如此渺小，又如此无奈

在爬上食物链顶层的时候，人类就无所畏惧了么？在科技力量可以操纵云雨的时候，人类就掌握了整个地球么？

黑暗系动漫告诉你，无论是怪物、灾难、神灵、超能力、时间甚至同类面前，人类都是渺小无比的生物。因为有死亡的存在，人类便强大不了。

此类型的黑暗系动画众多，无论是《大剑》等异物种入侵相关的天灾，还是《火星异种》这种人祸，都展现出面对灾难时人类的不堪一击的状态，更细致描写了面临危机时刻，人类为了争夺资源与生存的可能性，所暴露的丑陋人性。

以上的老生常谈不再赘述，让我们聊聊以《魔法少女小圆》为代表性所谓轮回的概念。

“如果时光能再回去，我一定……”然而如果真的能够让时光流转，你就能够阻止一切悲剧的发生，并得到想要的结局么？有办法再重新来过一次吗？

黑暗系动画说，不，人生永远不能重新来过，就算重来，错误的答案一定还是错的，悲剧依然会上演，以另一种残酷的方式。

在《魔法少女小圆》中，拥有了控制时间、穿梭在平行宇宙能力的晓美焰，经历无数轮回，想尽办法让小圆活着，却永无止境的承受着她消失的事实。最终将鹿目圆重新拉回人类，自己则成为守护世界的恶魔。虽然故事还没有讲完，作为恶魔而存在的晓美焰似乎无法避免与小圆进行一场战斗，如同那蝴蝶效应，最后，谁也没能得到救赎。

晓美焰所追求的，不过是与好(ai)友(ren)小圆共度的平凡日常时光而已;而人类本就渺小至此，即使愿意付出一切，却连一丁点温存都留不住。

负能量4：对or错？这本身就是个假命题

黑暗系有许多作品，都透露这一种不言自明的观点：这个世界所谓的正义，所谓的邪恶，到底是如何界定的呢？对与错，到底是如何界定的呢？

在许多英雄传奇类故事中，这样的信息传递的尤其明显。在今年热门番《乱步奇谭》中，萝莉控变态死胖子，被受害女孩儿的父亲一刀刀捅死的时候，满屏的弹幕都在喊着“杀得好”，其中有多少解恨与无奈的成分？

在这个世界有太多无法被消解的恶意与被平反的伤害，而当弱小的人无力为自己伸张正义的时候，又将如何呢？在《地狱少女》中，虽然受害者可以通过地狱少女让加害者尝到苦果，但也最终会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这样只能解恨的复仇，真的有意义么？以暴制暴，甚至不惜玉石俱焚，就是所谓的正义么？

而在《死亡笔记》中，对于正义的解答更加晦涩。夜神月在死亡小本子上写下罪大恶极之人的名字，让犯罪者心惊胆战，让弱小者得到救赎，这有什么不对？仅仅是因为杀人是不对的？应该依靠法律的力量？

在我们进行一个个诘问时，作者给出了我们答案——因为人性的不稳定性，使人不可能成为世间的公正的神，一旦人心有所动摇，利益与自私便会让一切变味，成为灾难。就像后期的夜神月，为了在与L的博弈中取胜，杀掉父亲、利用弥海砂，最终让自己从“神”的宝座上堕落。

而关于“正义”本身这个命题，老虚在《FATE/ZERO》中进行了有趣的讨论。卫宫切嗣立志成为正义的伙伴，而所谓的正义，仅仅只是选择了更多数人的利益;多数人就代表了正义？或许也不是，被欺凌的少数弱者的反抗，也是为了自身的正义。那么，正义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在在《FATE/ZERO》中，老虚似乎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所以，切嗣被圣杯毁了三观，屏幕前的观众被颠覆了观念。

而在《Psycho-Pass》中，则给出了另一种答案。站在常守朱的角度来看，槙岛圣护是杀人犯，他杀掉了许多无辜的人;而在观众们认识到Sibyl System的真面目是犯罪的结合体后，槙岛圣护在观众眼中便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变革者，他所做的是将人类从这个可笑的系统中挣脱出来的革命。所以，在“革命必然会有流血”与“任何人在任何情况下都没有权利伤害别人的生命”这两种冲突的正义中，到底要如何抉择？既然这个社会本身就是错的，那么为什么不去变革它？但即使变革了这个错误的社会，就能迎来对的世界么？

最终，变革者槙岛圣护被杀，知道真相的二人一个浪迹天涯，一个以一己之力寻找着变革与稳定的平衡，维持着人类社会的运行——但谁知道，下一个变革者，又是谁呢？

影响

黑暗系动画压抑的故事会一不小心毁了心智脆弱者的三观，会对青少年的发展造成不利的影响，所以许多黑暗系动画，都被禁播了。

我从来不避讳黑暗系动画会给人带来生理上的负担，甚至也一度陷入消极与悲观中，钻起了努力无用与人性残忍的牛角尖之中。

但是。但是！

所谓治愈系与致郁系，也不过是将世界不同的面呈现给人们，有些人选择在负能量里寻找力量，有些人却在正能量中自欺欺人，所以这样的定义就如同黑暗系对“正义”的解读那样，只不过是不同的人各取所需的理解形式而已。

或许这个世界本身也没有什么正能量与负能量的差别，只是有些让人寻找到了消沉的借口，有些人却因此放弃了对这个世界一切不切实际的幻想。说白了，还是人们是否愿意正视残酷的现实与不确定的未来，并选择各种不同等死的方式。

在黑暗中的光明才最耀眼，只有在了解了不为人知的残酷与罪恶之后，才会了解手里的羁绊和幸福难能可贵，了解了人类的阴暗面之后才能拥有清醒的头脑与宽阔的胸襟。

只有这样，弱小的我们才能怀着对温暖的向往与赤子之心，带着警惕的目光，走上人生这条充满了危险的道路上，不轻易心有戚戚，更不患得患失，去接受这个世界的不完美，寻找自己生存的方法与价值。

黑暗系动画所呈现的，或许并不是发生在这个世界的事实，但是无法否认的是，在我码字、在你看文的同时，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里，一定存在着欺凌、利用与不幸，一定有人挣扎在苦难的境遇，一定有弱者徘徊在生死的边际。黑暗系所展现的现实问题，也必将引起一小部分人的关注与反思，在影响力被聚集之后，或许会引起变革与改善也不一定。

所以说，作为案板上的一条未死的鱼，你会选择默默的等待刀起刀落迎接死亡，还是费尽最后的力量使劲儿扑腾？

【编辑：阿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