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样年华 谢锐超（二）
7.
王焱和林之瑶分手了，分手的理由是——你保护不了我，分手的时间是冬季，分手的地点是一个不太浪漫的地方，食堂和男厕之间的水井盖旁五米处。你问我为什么那么清楚，我只能说，我和王焱尿尿的频率有些一致。
再能打的人也会有被揍的一天，再流氓的人也曾被别人调戏过，皇帝还轮流做呢，何况他只是一个土匪。所以刘昆，被别人干了。
注意我用的动词是干，不是欺负也不是打架。
那一夜，黏稠的墨黑色天空下，有像纱布一样浓厚的白雾，学生们都歇斯底里地释放着一天所受到的压抑。那种快意的喧哗完全不下于过年的炮竹锣鼓。
我想去正门外，老李家买个小笼包作为夜宵，结果刚到门口就不想出去了。
“老天，这是怎么了，十六中谁招惹了社会上的人了！”我看着足以并排开进三辆SUV车宽的正门就那么被封上了，全他妈是人。
这个时候我往回返，因为学校还有一个门，希望他们没堵上，哪怕绕远一点也没关系。我越往回走就觉得越奇怪，前面的人鸦雀无声，后面则是人声鼎沸。校门口保安室里的人也许被他们的妈叫着回家吃饭了，反而是青皮们代替了工作，偌大的门口，一个个的大活人被检查后才让通行。
我走了大概10分钟，到了后门，和前门没什么两样，该堵的都堵上了，只是门窄一些。我正在犯愁之际，远远地听见那群人传来的声音：“刘昆在哪个班？”
被问话的那个低个子我知道是一个好学生，校园红榜上经常有他名字，只是现在他已经被吓破了胆。
我躲在教学大楼旁的教工厕所里，不过一会儿，我就看见刘昆的身影从二楼的窗户上纵身跳了下来。和武侠小说那群飞檐走壁的家伙不同，这个货他没爬起来。
然后我就看见守在下面的人和在二楼窗根的人开始兴奋的喊叫，一群人拿着用布裹起来的西瓜大砍刀来回晃来晃去。
只见一个瘦高瘦高的青皮用尖头皮鞋朝着趴到的刘昆一脚捅了上去，刘昆的身体整个被踹飞有大概两三米。刘昆的小弟们也被这群青皮们围成了一个圈，毒打。
然后就是那瘦高青皮问了些什么，刘昆痛苦地蜷缩在沥青路上，顺便爆了几句经典的“你他妈的”。这群青皮在毒打了刘昆一刻钟后，刘昆终于昏了过去。瘦高青皮的技术相当老练，立刻扯开了刘昆的衣服，用烟头往刘昆胸脯上烫，刘昆又被弄醒，意识模糊地爆着粗口。
最后一个低个子的人拉开了众多青皮，从中间走了过去，拿着一把刀，像武侠中人所用杀猪刀法一样，划开了刘昆的肚子，我没听见刘昆在受伤下骂了什么，我只看到了血色的肠子流出少许，刘昆则忍着剧痛赶紧把肠子往回了塞。
8.
我心理是很惧怕的，如果再这样流血下去，刘昆迟早得死。我掏出我那个只能打电话不能发短信的神奇牌手机——叫救护车。
看着刘昆在地上痛苦地捂着冒血的肚子，我只好把我的衬衫撕；、成一条一条，捆着刘昆的腰部，让他少留点血。苍白的月光下，刘昆病白而黯淡的脸和猩红色的肚子一样让人感到心悸。这时，不知道从哪儿又窜出来了那只教导处小王，总是有一些喜剧人物能在关键时刻冒出来冲淡恐怖气氛。
小王：你们在干吗，你在打架么？你知不知道你违反了校纪校规，你叫这么多流氓，你想在学校生事么？你跟我到办公室做一下调查。
刘昆嘟嘟囔囔说不出话，我异常愤怒，你看不到要死人么，刚刚那么多人出来行凶，你他妈的不知道跑哪去了，等人家被打了，都快挂了，你叫人家去写检查。
我怒而生笑：你不介意留下一只胳膊你就过来，今天我也干了不少人，不在乎多你一个。说着，我用手蘸着刘昆肚子上的血，在银白的月光下摇晃双手。
小王立刻被震住了，因为他不仅看见了红色，他还从他那狗鼻子里闻出了血腥味。小王一边扭头，一边大喊：有种你们别跑，你们等着，你们等着。说着他倒是先跑了，撒了欢似的。
刘昆费尽所有力气掏出他的手机拿给我，跟我说：打这个号，他……他是……我三叔。
我赶紧打电话过去，这和几年后因舆论压力而改善的医疗系统不同，当时的救护车过了12点，能不能来是个问题，能多会儿来也是个问题。
我打过电话后，不一会就来了一辆吉普车冲进了校园，直接把校园的铁门给撞开了。从吉普车后跟随的救护车上下来的人，迅速地用担架把刘昆安置到跟随的一辆救护车上。从吉普车上下来一个穿迷彩服的家伙，又高又壮。
他用严肃的神情看着赤裸的我说：小兄弟，留个电话吧。
换做是十几年后的我，我一定会误解这句话的，也不会留电话，然而当时，我就是老老实实地留下了我的电话。
9.
我和王焱的关系转折了，王焱再没有被那个刘昆小弟找麻烦。王焱不知听班上谁多嘴知道我跑去跟刘昆求情，他觉得欠了我的人情，就没好意思和我过不去。
我以后经常和他，光头，李斌几人一起跑到校外的网吧里去鬼混，有的时候也在台球厅，总之说不太准。我明显看的出来，王焱很承我的面子，因为不管他愿不愿意，基本他都会和我一起出来玩，只是话有点少。
有次，我们在网吧里坐着，王焱在玩一个非常老旧的游戏——大话西游2。我很是纳闷，这么无聊的旧游戏，干嘛要玩。
王焱笑着解释：小时候穷，上初中那会儿，这游戏没出来几年，我省一顿早饭一两元，就为了玩这个游戏，谁知道这游戏居然要点卡。没办法，我肚子就更瘪了。后来我妈看见我给早饭钱还饿的贼瘦，就知道我没花在正经地方。我断了粮饷，更玩不起了，只能路过网吧的时候，远远地望，因为当时老板不让我们没钱的孩子进去。我看着老板不停地插旗子，做坐标，杀称谓，过任务。有时，我实在憋得难受，有时候和同学连几把CS，可我知道，我喜爱的还是这款游戏，所以现在玩，就图一回忆。
我看着王焱的屏幕，看到上面有他的人物属性——1转70级（当时人物封顶1转120），我说：不错啊，小伙子，都1转了，我以前也有几个朋友玩，都没你级高啊。
王焱淡淡地说：呵呵，装备不好，没钱。
我说：你看那边的人都玩什么DNF和CF什么的，你也去试试吧，这个老游戏又破画面又差，你玩它干嘛。
王焱说：它是国内画面最美的2D游戏，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明白。
我这是第一次被呛到。
10.
在我们那个年龄谈恋爱，和任何年代这年龄阶段谈恋爱都一样，是被打压的。写信是最普通的一种方式，当然前提是你字得好，所以我的字就是那时候逐渐练好的。还有一种方式是企鹅聊天，那个时候都是电话申请，有电脑的都少。有一个qq号立马就觉得自己人五人六起来，走起路来都飘。但有个问题，这个问题是女孩不见得也申请了企鹅号。打篮球是最讨人喜欢的方式，也是不容易把握的方式。下课的时间轮你上场，你得快速打出一两个精彩的好球，不然女生都上课去了，谁理你。
如果我知道玩游戏也能泡到姑娘的话，我也会涉足这个行业的。我其实当时没怎么好好学概率，从某种角度上讲，王焱认识到叶琳纯属一个意外，就好比江河湖海里，两条小鱼游在了一起。
这是王焱连续第四天跑出来和我们一起上网了，我都怀疑他是不是走火入魔了。我看他就一个劲儿地玩大话，而且和往常不一样。往常他是鼠标操作，一直在干正事，这回他说话打的字比鼠标操作的要多。
我探头问：你干嘛呢，网络上的一个人至于这么认真么，跟兄弟玩会CF吧，信不信我爆你头是很轻松的一件事。
王焱歉意地笑笑：真忙呢，你看，这不一直回复呢么。
我说：你帮他干嘛，一个虚拟人物，这辈子都不见一次面。
王焱说：如果你来玩这游戏我也一定帮你。
我压根就看不惯这款游戏，我说：是不是一女孩，不过按说女孩玩这游戏干嘛，现在女孩都跳这个舞，那个舞什么的。
王焱很随意地点开聊天窗口，是一个魔族狐狸的角色。画框里动画表情比语言文字要多，所以，我八成认为这是个女孩，用现在的话讲，这个女孩卖萌的水平很不一般。
王焱又开始不停地带那“女孩”做任务，之后就下线，登上了qq，看了一眼那个熟悉的人，头像是黑的，他就下线先回宿舍了。
11.
我在这里就等三年，那个领走我的人，就是命运对我的安排。这是王焱在游戏中捡起叶琳时，叶琳告诉他的。
我嘲笑叶琳的话可笑而幼稚，心却想为什么不是我呢。当我看到叶琳精致的面孔，我就起了莫名的妒火。要知道，精致是我这个游手好闲的人，在空白的大脑中能想到最好的词汇。
我有些阴阳怪气，就连平时说话都不利索了。光头和李斌也注意到我的不正常，而我也忘记了我是有对象的人了，这么做似乎不太合适。
叶琳比我们小一岁，小一年级，在我们兄弟学校上高中。初中的时候，叶琳有个小男朋友，爱玩大话，追到叶琳之后没多久，叶琳就跟他一起玩游戏。突然有一天，她的小男朋友和她说，他要去另外一个城市，然后那个小男朋友就在一星期后走了。虽然叶琳要了电话继续和他的小男朋友联系，但他小男朋友似乎又搬了一次家，就断了联系。叶琳就相信那个男生还会在游戏里出现，叶琳继续玩这个游戏，每天上了号什么也不干，站在长安的街头，像个小乞丐等别人领她。但他的小男朋友似乎号忘了密码，那个号再也没上过线。
王焱第一次在长安街头看见她时，那个女孩一直在刷屏。叶琳在当前频道里刷好心人，把我带到狮驼岭，我要学习法术。王焱看见别人在刷当前聊天，别信那个角色，她已经骗过不止一个兄弟了，把她带到狮驼岭，又让你去魔王寨，去了魔王寨，又让你找方寸山。
王焱就这样等了一个星期，几乎他发现每次做任务，路过驿站，总是能看到这个小姑娘在喊话。王焱觉得游戏玩的也是交朋友，就把她带到了狮驼岭，果不其然，小女孩又让他去魔王寨，东海龙宫，天宫，一通乱转，最后小女孩不让他坐驿站，让她带着她跑。
在长安东岸的一处小岛上，这里草长莺飞，绿水流连。
王焱说：我要下线了，你玩吧。
叶琳说：大哥哥你真好，带我转了一天，能答应我最后一个要求么。
王焱说：什么呢？
叶琳说：我原来有个男朋友，他答应我在长安东为我铺下9999朵的心形玫瑰，后来他不知道去哪里了，你能帮我完成这个心愿么？
王焱说：很抱歉，也许我不能。
（本小说由中国著名女文学家葛水平钦定；资深文学评论家，《漳河水》文字主编王照华阅审；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李立平校核，图样图森破。
发表于国家优秀文学刊物《漳河水》2005年第五期，同意授权头条号发表。
谨以此文献给80，90后青年男女，祝大家新春愉悦，若有异议，欢迎拍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