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徒步墨脱去见你，在边防一起看一朵花开
我曾徒步墨脱去见你，在边防一起看一朵花开
文 / 美朵康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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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一年一年，藏地的风依然没有变。
就在多年前的今天，你我圣城一别，从此各安天涯。如今你已为人夫为人父，而我仍在回忆里茷薪取暖。
不知是谁一语成谶，你已是我最后的留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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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起往事，就像把自己置身在鹅毛大雪里。有时候觉得人生已经度过了太多的日子。
回忆总是过不去。
初相识时，你发来笨拙的短信：“请问你就是美朵康卓吗”？
明知你是友人正式介绍的“男朋友”却成心想戏弄一番。
“我就是啊，那你知道常山赵子龙是哪的人吗”？（脑筋急转弯）
见你如此小心翼翼，我便想趁火打劫你所知所学。谁料你秒回“常山”两字。就这样，我们因三国相识，从此你便轻易住进我青春的篇章。
认识愈久，越觉得你与众不同，山栾与江河都能被你描述出另一番景色。后来我才懂得，边防驻地的枯燥与乏味曾让你一度压抑。可你说西藏是你的选择，这选择大概来源于一种理想。
那时，我还在学校做义工，学生们每天的表现都千奇百怪。大部分孩子都很乖，遇到不听话的也就只能任由他闹一闹。偶尔也会在电话里和你抱怨，你却不忙着安慰我，讲一些人生哲理与我听，等我慢慢想明白了，气自然也就消了。随着慢慢地了解，想见你的想法越来越强烈，你我虽同在西藏，但相隔六百多公里，坐车就要整整两天！
又过了两个月，支教终于结束，我决定要去见你，这一次不管千山万水。当你得知我的决定时大吃一惊，接着说：“一定要注意安全，我去接你”。我笑着答：“你是不是得搞个欢迎仪式啊，最好是列队，夹道也行啊”。你却不以为然并一再叮嘱我出门凡事要小心。
显然，对于我的到来，你是有所准备的。当我出现在你的面前时，天边的彩霞已经染红了半边天。你面对着我，行了一个军礼，庄严而郑重，一句辛苦了足已消除这一路上的疲惫不堪。短暂的喜悦后，接着面临的问题是要徒步上山，营区建在山顶上，离下车的村子大概还有五公里远！
“等一下，可不可以看看你常在电话里和我说的那座恐龙山”？四下里瞬间安静起来整个空气略显尴尬。
“先往上走吧，走着走着就能看到了”。面着微微笑意的你走在前面，三两步一等我。
眼下西藏小江南已经是夏天，雪融成一条活泼的小河，格桑花开出各色的花朵，不远处有牧人在吟唱，山谷里飘着炊烟不停地不停地游荡，夕阳西下变幻出将暮未暮的原野，这真是最美最珍贵的时刻。
“喏，你看，那个就是恐龙山”。你手臂一挥随手指给我一座山。
“这哪里像哦？骗人”。连日来的车马劳顿使我心生委屈。
你倒是不依不饶，示意我往路边视野更好的地方站一站，耐心指给我看恐龙的头、脚、背；与其说像恐龙倒不如说是你把它间接地画成了恐龙。其实，人与山的孤独，谁比谁更深呢？
“不看了，天都要黑了”。
话音还未落下，一个转身我脚踩空了半截，差点滚下山。幸好被你伸手拉住，处在半吓半醒的我只听得你说：“个子长那么高，手却那么小”。
“嫌小还不赶快放开”。霎那泪水便冲破眼眶，心里却是一片后怕，然后试图挣开被紧握的手，越挣扎反而被握得更紧，抬头便看到你的眼睛里似乎有一整片湖水，顷刻便淹没了我....
“执子之手”。你一字一句如此坚定。
“与子偕老”。我认认真真做出回答。
“突然”是个很好的词，好像一切不珍惜和措手不及都能归咎于突然。
突然我们就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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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爱总是那么简单，甚至都来不及做任何的思考与抉择。但你是一则遥远的幸福，我必须不断努力。
回到拉萨后，我们的异地恋正式拉开帷幕。没几日，我便入职了一家公司，忙碌的工作常常使我忽略你的来电，短信。有人说相处太难，
两个人要不断地去磨合、包容。但，我从小就是一个特例独行的姑娘，自以为是的很也经常会伤害到你的自尊。每次争吵后我都有一种莫名的先知，这种以爱之名的忍让又能坚持多久呢？
一开始我饶有兴致地学着如何做一名合格的军嫂，然后有意无意打听你同事的妻子、女友都过着怎样的生活？但我却忽略这世间最根本的原因，你和我和这大千世界里每一个人都是不可复制的！
没多久，你申请调去了墨脱，那里是全西藏唯一一个没有通公路的县城，自然条件恶劣，边防第一线。收到这个消息时，我一点都不惊讶，我知道你是迟早要去的，我们共同资助的孩子就住在背崩乡，那是一个莲花盛开的地方，一年四季山花香，花开成灾的世外桃源。也是我一度曾向往的地方。
从矛盾和分歧渐渐凸出时，你也曾试图站在我的角度思考我的人生。
一个贪玩的孩子从不走寻常路，迷恋大江南北的美景，不知疲倦，不懂责任与成全。似乎，一时间也找不到所谓的道义来说服我登上你的诺亚方舟。而你？难道你肯为了我丢弃你的舟从此登上我远航的帆吗？答案是否定的，恰好应正了你的比喻：我是个习惯走夜路的人，高声歌唱，却无人来附和。
可我的本质终究是女人，我知道，我们之间出现了问题。太过于要强的我，事事以己为重，似乎少了你未必不可，多了并不见得有所不同。你常常说你在和一只天空中的风筝谈恋爱，遥远着不可及。正如你唱给我听的歌词里那样：“我是一个贪玩又自由的风筝每天都会让你担忧/如果有一天迷失风雨中要如何回到你身边/贪玩又自由的风筝/每天都游戏在天空/如果有一天扯断了线/你是否会回来寻找我/如果有一天迷失风中带我回到你的怀中....”
其实，我们又何曾厮守过，大部分时间我们爱的，念的，想的那个人都存在手机里。军恋究竟是一种怎样的爱值得我们为此而克制而折服？
日子一天一天过着，入秋后的某个早上，收到你从遥远的孤岛传来的信息：
“今天虽然是周末，不要睡太久对身体不好。起床了记得吃饭，尽量少熬夜。种的兰花开了，真希望你能看得见。”
夜读，是我保持了N多年的坏习惯，看到心仪的小说根本停不下来，嗜书如命的人大概都懂。慢慢地你也就适应了我的坏毛病，彼此尊重却不过多指责。你真是让人欢喜的人。
“真希望你能看得见”短短一行字足足令我发呆了一上午。是的，我也希望能看得见，可以与你一同分享一朵花开的喜悦。
但，你是一名军人，边防的！
“你等我，五天后见”。
对你从来都是冲动，愣是把自己活成了风一样的女子，我想，我从来不欠缺考虑，一旦前思后想，青春里哪有好故事可以说？
扔掉邮件，抛开电话，拒绝一切与工作有关的事情后就踏上了寻你的路；前路漫漫，甚至是一片漆黑，心无恐惧不会害怕。在路的尽头有你在，有安安稳稳的日子等着我去领取！
我决定徒步墨脱去见你。
派镇的星空明晃晃让人心慌，走在空荡的大街上只听到三两声狗吠伴着雅鲁藏布江水流声声，高原入了深秋一旦冷起来是要到骨子里去，一想到你眉峰之下的温柔，便觉得温暖兮兮。
从派镇出发翻越多雄拉雪山到达拉格宿营地，说是宿营地不过是门巴族人搭建的小木屋供往返墨脱的人歇脚住宿吃饭。即便是这样简陋的棚也并不是累了想留在哪里歇就建在哪里有的。随着海拔不断下降，要翻的山一座接着一座，巨大的落差使人昏昏欲睡，脚下路是水是潮湿的苔藓裹漏着光滑的石头。在阴暗茂密的原始森林里穿梭，活像一只野人。遇得到蛇蚁虫蜂，或一支百年灵芝，天空里还有无名鸟儿歌唱。当汗水里渗出血水时，是蚂蟥已吸食住皮肤，伤口开始流血，有腥味就会吸引更多的蚂蟥附着，此时此刻终于明白这踏上的哪是探亲之路，明明是深度自虐。多想打个电话让你来接一程，多想和你说说这路上的辛酸与不易，处在深山里完全与世隔绝，连手机都成了多余。
路在脚下，还是得继续，爬老虎嘴时，看到那碑上刻有日期和你同岁，回想起你曾说过先烈们修这条路的艰辛与磨难，实在是种种不易！
连日来翻山越岭大脑放空一片空白，整个人摇摇晃晃，走过最后一座桥，终于来到了你面前，我竟奋不顾身朝你狂奔去.....
黄昏时刻，你握紧我的手行走在这隔世原野之中，那倒影细细长长，倒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过路的小战士叫了我一声嫂子，你丝毫不掩饰脸上挂满地喜悦，只留我脸红心跳口难开。
晚饭后，听闻有活动有热闹看便打消了瞌睡。谁成想更多的人起哄围住你我团团转，只有表演一下才能被放过，你负责呵呵傻笑，而我则绞尽脑汁只记得最爱的一首诗歌：
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
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也不止像泉源
长年送来清凉的慰藉；
也不止像险峰
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
甚至日光。
甚至春雨。
不，这些都还不够！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每一阵风吹过
我们都互相致意，
但没有人
听懂我们的言语。
你有你的铜枝铁干，
像刀、像剑
也像戟；
我有我红硕的花朵
像沉重的叹息，
又像英勇的火炬。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
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仿佛永远分离，
却又终身相依。
这才是伟大的爱情，
坚贞就在这里：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
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脚下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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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后，总算大彻大悟，我近旁那棵树他从头到尾都希望我作为一棵小草才足以衬托他作为树得高大；这一错，竟然好多年。
沙门问佛：以何因缘，得知宿命，会其至道？
佛言：净心守志，可会至道。譬如磨镜，垢去明存；断欲无求，当得宿命。
是了，一腔深情，都被我们早早阅尽。
终究是你无法用年轻地心去包容我对这世间所有流浪的期待，爱欲于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
爱医治不了所爱。
我原以为我与你可以在无人叨扰的精神世界里到老，现实里，我是什么？我是过路的妇人，是一棵无花无果的树。
依照故事进行的逻辑，此刻我应该正在哭泣。然而，我从来不曾嗔怪你，分开以后，我还是会眷恋尘世的味道，以无所欲求的心织补跟自己有关的画面，生命中曾经发生过一秒钟的事情可能需要几十年刷净，今晚，我要洗个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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