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当哭：八大山人笔下的小动物为啥都爱翻白眼？

公元1644年4月25日，也就是明崇祯17年3月19日，朱由检在景山上一颗歪脖树上吊自杀，中国最后一个由汉人建立的封建政权宣告灭亡。这一年，朱耷19岁，明朝灭亡导致他的命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剧变。朱耷本是皇室之后，他是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第十六个儿子，宁献王朱权的后裔。如果明朝没有灭亡，朱家的统治还在的话，朱耷会和其他宗室皇亲一样受荫封官，继续享受富贵生活，然而，这一切都只是假设。

八大山人的画押“三月十九”，以纪念明朝灭亡。

明朝灭亡对朱耷的打击是巨大的——国破家亡，真的是国破家亡。中国人说国家，“国家”这个词在其他语言中找不到对应的翻译。因为对中国人来说，国即是家，家就是国，若干个小家连接在一起，就是国，是国家，这就是中国封建制度的基础。明朝灭亡之后，朱耷痛苦不能自己，他在大门上写了一个“哑”字，遇人不言语，要么打手势要么做笔谈。即使这样，也缓解不了朱耷的痛苦，他原名朱统统*（*上林下金，发劝音，电脑无法识别此字），但却自称是驴、驴汉、驴屋驴，叫朱耷意思就是“大耳驴”，他要踢完这个政权，但是他无能为力。23岁那年朱耷出家做了和尚，法号传綮，字刃庵。然而长期的精神压抑使得朱耷彻底疯了，他时而大哭，时而大笑，以致于市人觉得他太烦，索性用酒将他灌醉，暂时止之。

八大山人画上面的画押“八大山人”，但看起来却像“哭之”，有时候又像“笑之”，他的一生就是一场“哭笑不得”的悲剧。八大山人唯有醉酒和画画的时候才能平复自己的心情。

八大山人笔下的鸟，常常只有一条腿，偌大的鸟身压在了一条腿上，从画面形式上看，给人以“岌岌可危”的感觉

或者，八大山人画一只小鸟站立在危枝上，也许八大山人用这种方式诅咒新政权。

八大山人以花鸟画著称。中国传统花鸟画从技法上可以分为工笔和写意。比如传世名画黄荃的《写生珍禽图》就是工笔花鸟，简单的说就是勾勒填彩。

黄荃，《写生珍禽图》

八大山人的这种方法叫写意，作画过程中，画家好像是一气呵成，率性而为。

八大山人出家为僧了也属迫不得以，在那个时代，前朝皇亲出家为僧似乎是避免新政权迫害最行之有效的方法。没多久，这个法号传綮僧人的妻子和孩子都死了，他脑子里深受“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思想的影响，又还俗，再次娶妻生子。

八大山人，《古梅图》，自题“梅花画里思思肖，和尚如何知采薇”。思肖是指南宋遗民郑思肖，南宋灭亡之后，他绝不与元朝统治者合作，每坐必朝南，以怀念南宋，郑思肖喜欢画兰花，但是都不画土，人问之，郑思肖回答：“国土都被夺去，哪来的土”

《墨兰图》，郑思肖，号所南翁，以号表示自己的故国之思。

“采薇”一词来自于典故：周武王伐纣，出发前，伯夷和叔齐拦着周武王不让走，因为周只是殷商的附属国，周武王这是以下犯上。武王伐纣成功之后，伯夷和叔齐耻食周粟，隐居在首阳山上，以采食野花野草为生，最后饿死在首阳山。采薇意指这两个人有遗民之志。

（宋）李唐，《采薇图》

八大山人笔下的动物都是翻着白眼，而且都是一只，形单影只，给人以寂寞的感觉，这也许就是八大山人内心的写照。

晚年，八大山人在长沙卖画为生，他喜欢把“八大山人”几个字连起来写，看起来又像“哭之”，又像“笑之”，这也是他一生的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