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染（小小说）--文/息县 卢明玉

赵恒是单位里出了名的“铁公鸡”。

同事们常在私底下嘟囔：“这‘铁公鸡’一毛不拔，偏偏被老局长提成了财务室主任。这回大伙可有的烦了。”

同事们的话不假，自打赵恒开始主管财务，再没人笑着从财务室出来，从财务室里出来的人，一个个脸黑得能滴下墨汁儿。

——外出打车费，不给报销；公款消费超额的，不给批款；闲置书报下年预定，全部驳回…….不仅如此，局里空调夏天不准低于26度，冬天不能高于20度……但凡与钱沾边的事，他都要管一管。时间一久，全局上下怨声载道。

不少人在背后抱怨：“不就是个主任么？把自己当局长看了？”

“斤斤计较什么？浪费的又不是你们家的钱！”

这还只是下属们随口发牢骚，更有另一些“贵戚”，依仗着自己有一些“背景”，常在发票被驳回时，在赵恒面前，卖弄些“狗拿耗子”的典故。而赵恒只是默默工作，并不理会。“贵戚”们更长了气焰，四处吹侃。

也曾有相熟的前辈告诫赵恒：“‘人至察则无徒’。在机关里工作，不能太认真，容易得罪人。只要不出错就能安稳地过一辈子。”赵恒一声不吭，只是在在办公室最显眼的地方挂上了“静心，廉政”的字幅。

这天，文员吴丽拿着发票笑盈盈地来了。徇例审查后，赵恒皱起了眉头：“这是——”他拿起那几张莫名其妙的发票。吴丽笑着瞄了眼门外，低声说：“是李局的，给报销了就行。”听了这话，赵恒的眉头拧在了一起，他沉声问道:“不好意思，没有明确用处的发票不能报销。”请回吧。”吴丽讪讪地笑了一下，从包里摸出一条好烟，暗暗递了过去。赵恒埋头办公，并不接烟，直说：“请回吧。”两番被拒，吴丽胀红了脸，想这一局之内，谁不知她吴丽是副局长的表妹，谁又敢这样对她？

羞愤之下，吴丽拿过烟和发票，摔门而去。一路上，她都愤愤不平：“一个主任你拽什么！等那老局长倒了，看你还不卷铺盖走人！”

谁承想，这没过多久，吴丽的话还真应验了。这不，周一一大清早，刚到局里的赵恒就听人说，老局长旧病复发，现在正躺在人民医院呢。但赵恒并未在同事的戏谑或期待的眼神里表现出一丝殷勤。他依旧认真工作、默不作声。只是在之后几天，常显出几分困倦。

几次经过茶水间，声音从半开的门里传出来，一字不落地进了赵恒的耳朵——

“嘿，老上司生病，问都不问一句，真够绝的.”“过河拆桥嘛。”“可不是。”……

赵恒径直从门外走过，就像什么都没听到。这天傍晚，安顿好家事的赵恒照常来到人民医院。把局长的老妻“赶”回家休息后，赵恒拿出了老局长最爱的象棋。

外面已是华灯初上，而室内厮杀正酣。老局长看着棋局，似不经意地问道：“‘水至清则无鱼’”这句话你怎么看？”赵恒攥着棋子沉默片刻，认真道：“水不是为了鱼才成为水，水本清澈，又怎么能为了能有鱼而放弃洁净呢？我若是水，一定弃鱼保洁。”语毕，前进一子，胜败已分。老局长哈哈大笑，直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不知是说棋，还是说人……

老局长住院的时候，由李副局长代理局内事务。局里人都说，这李副局长怕是快转正了，一个个早早地改了口。只有赵恒，仍不说不动，一切如常。

半月后，老局长出院了，回到局里便开始准备退休手续。局里众人都在心里暗盼着，只等老局长下台，就能拔了赵恒这眼中钉。

将至冬季，老局长在下属的欢送下离了职，同一天清空的，还有赵恒的办公室。众人不禁暗喜。

第二天，任命消息传出，全局一片寂静：新局长从别处调来，而李副局长被双规，由赵恒担任副局长。

（编辑 刘宏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