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区，想说爱你不容易
发布者：ARTYOO 原创作者： 杨凤连
北京，中国当代艺术的中心，大约 60%的艺术家选择留在这座城市。艺术家喜欢“扎堆”，他们选择的聚居地大都在城市边缘，低廉的租金和安静的环境吸引大批的艺术家在此安营扎寨，形成了一个又一个艺术村落。面对艺术区被迫解散、拆迁及租金上涨的现实，艺术家又该去哪里寻找适合自己生存的土壤？艺术区，想说爱你不容易。
艺术区的变迁——
钱来了，地贵了，艺术家却走了
从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伊始，北京就开始涌现艺术家聚集区，其中最著名的当属圆明园画家村以及标榜行为艺术的东村。这两个自发形成的前卫艺术发生地，吸引着无数流浪画家纷至沓来，可谓热闹非凡。但在90年代初中国刚刚改革开放的大背景下，表面的自由和热闹处处隐藏着危机。90年代中期，为防范不安定因素，艺术家们遭到政府的驱逐被迫解散，最终圆明园与东村不复存在。然而，中国当代艺术生态的发展轨迹并没有中断，那些曾自发聚集的年轻人又不约而同地开始了大迁徙，其中一部分就落脚于宋庄。随即小堡商业街在此兴建，商业发展一发不可收，艺术家在金融浪潮的冲击下再次逐渐撤退。
90年代的圆明园画家村
2000年之后画廊业在北京蓬勃发展，艺术区也随之扩展。2002年2月，美国人罗伯特租下了大山子老厂房区120平方米的回民食堂，改造成前店后公司的模样。西起酒仙桥路，东至京包铁路；北起酒仙桥北路，南至将台路，这一片面积60多万平方米的老工业厂区（798）成为艺术家的新天堂。城市腹地的有利位置使798逐渐成为北京艺术圈中最为核心的地带。
坐落于798艺术中心的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
随着艺术空间与商业的出现，798名声大噪，艺术家只好去选择更为安静和租金更便宜的地方，于是798周边又出现了环铁、费家村、索家村、东营、将府等艺术区。但许多艺术区都未能逃脱拆迁的命运，成为废墟，现798周边仅存的艺术家聚居地只有黑桥、环铁及环铁周边地带，而且已然在向东北的东北方移动。
拆迁中的008国际艺术区
租金低廉的背后，是不可控的危机
以近年来被垃圾包围的“艺术工厂”——黑桥艺术区为例。这个位于崔各庄乡黑桥村的艺术区距离798并不远，房子空间较大而房租相对低廉，这些有利因素吸引了越来越多的艺术家来此安营扎寨，从最早的“1号院”，到后来逐渐修建起来的56度、金凤、A到F区、二道八号院……变化和发展很快。
黑桥艺术区
但黑桥以前毕竟是垃圾场，至今仍有在路边焚烧垃圾的现象。搬进来的人越多，环境污染也就越严重，村里唯一的河流变成了臭水沟，散发的腐臭味让人难以忍受，艺术家胡尹萍调侃道“解决这个问题的唯一办法就是‘等风来’”。黑桥的水质很差，不能饮用，艺术家只能购买桶装水生活。冬天取暖则是另一个棘手问题，艺术家需要雇人甚至亲自烧煤，当然也可以在工作室安装暖气，但那又是一笔不菲的开销。
村里唯一的河流变成了臭水沟
黑桥出行很不方便，只有418、572、688三条公交线路途经，黑车业必然会发达，收费是出租车的两倍。近两年随着打车软件的盛行，有所缓解。但好景不长，一年前黑桥村村委会在村口主路设置栏杆，对该村外来常驻人口征收停车费，办个会员一年就要一千多元，按时间段收费则每小时两元。如果在工作室停留时间过长，停车费会比房租还要贵。
每个艺术区“火”起来之后，都逃脱不了涨租的命运，房租纠纷在艺术家聚集地更是屡见不鲜，艺术家也因此熟练掌握了应对断水断电情况的能力。2015年5月，金凤艺术区的租户和房东发生了房租纠纷，合同上明明写着每两年上涨10%的租金，但房东却视而不见，单方面要求上涨37.5%，艺术家不同意，房东就断水断电，没过几天工作室的天窗被人掀了。艺术家胡尹萍是此事件的当事人之一，最终因这次纠纷被驱逐出金凤艺术区。“工作室不是被强拆，就是国家规划土地被征用，从2010年到北京，我已经搬了十几个工作室，可能是我的运气实在是太不好了”胡尹萍一脸的无奈。
2015年5月，黑桥金凤艺术区房东强行涨房租，艺术家集体反对。
艺术家彭晖从2008年起一直居住在黑桥一号院的工作室，房租由最初的0.55元/每平米每天，上涨到0.67元/每平米每天，但是合同马上要到期，房租肯定会翻倍上涨至每平米每天一块多。彭晖说：“房租到期后就不打算住在这里了，但也不知道能搬到哪里，搬到哪里都是另一个‘黑桥’。”
黑桥艺术区周围的垃圾山
事实让他一语成谶。2016年四月中旬，费家村艺术区的70余户艺术家工作室突然被停水、停电、甚至艺术家工作室的大门都被房东用钢条焊死。据相关艺术家介绍，本次纠纷的起因是房东方面单方面提出要增加将近30%的房租，但又不同意签订正规的房屋租赁协议，艺术家们对此当然不能接受。艺术家李昌龙来费家村艺术区已经十年了，房租从最初的0.6元/每平米每天涨到了现在的0.95元/每平米每天，“每次想涨价就通知我们，不签订任何协议，我们需要承诺和保障，要求理性上涨。”
2016年4月，费家村艺术区艺术家工作室大门被钢条焊死。
费家村断水断电事件后不久，黑桥艺术区C区的一个电动车仓库着火，导致毗邻的同排四家工作室被一同烧毁，造成重大火灾事件，至今都没有得到妥善且正面的赔偿。
2016年4月30日，黑桥艺术区c区发生火灾，四家工作室被烧成废墟。
维权路上不了了之的无可奈何
艺术区拆迁、房租纠纷、人身安全没有保障……几乎每一次的结局都是双方互相妥协而不了了之。且不说结果，追根溯源，在北京为什么艺术家总是面临上述的情况？
艺术家创作巨幅的画和大件雕塑时，需要挑高的房子。面对愈趋昂贵的租金，他们只能向不断外延的城乡结合部寻找机会，形成新的艺术聚集区。这些艺术区是在原来工业用地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厂房的空间大，稍加改造就能成为很好的工作室，正好符合艺术家创作的需求。
向京＋瞿广慈雕塑工作室
但《土地管理法》第十一条规定：“农民集体所有的土地依法用于非农业建设的，由县级人民政府登记造册，核发证书，确认建设用地使用权。”这些出租给艺术家的土地，是村民以几万块钱甚至几千块钱的价格从大队租来，没有经过上级政府审批，所以艺术家才能以每平米几毛钱的价格租下来。多数艺术家知道租用集体土地做工作室是违法的，但他们没有更好的选择。这样大空间、低租金的地方在寸土寸金的北京很难找到，即使找到了，昂贵的租赁价格也让艺术家们望而却步。
换言之，如果艺术家想通过正规途径维护自己的权益，上级政府就会知晓工作室违法用地的事实，整个艺术区就有可能面临拆迁的危机，艺术家必定会流离失所。因此面对各种艺术区内的恶劣事件，要么接受，要么搬走。艺术家们面对的更多的是维权路上无可奈何的不了了之。
现实如此，艺术家该何去何从？
北京的艺术区问题这么多，艺术家们又该何去何从？
1、回归公寓或住所。小体量的艺术作品并不需要特别大的创作空间，艺术区不是一天建成的，很多艺术家在入驻艺术区之前也是在小空间中创作的，那么为什么不能再次回归到公寓和住所呢？
弗洛伊德的工作室，并不大的公寓
2、开发有产权的工作室。艺术区问题频发不能解决，最大问题在于工作室的产权本身问题太多。如果艺术区的开发能够得到政府政策的支持，生成合法的地产项目，展开艺术区内工作室的租赁运营，至少可以保证工作室的长久稳定。
草场地艺术区的工作室相对稳定很多，虽然贵了点
3、选择其他城市稳定的艺术区。面对北京艺术区恶劣的生存环境及拆迁的危机，这里真的更有利于艺术家的创作和发展吗？
上海龙美术馆西岸馆
上海的艺术生态更加开放和多元，国际水准的艺博会支撑起强有力的艺术市场，私人美术馆承担起更多的学术责任，鉴于此，已有黑桥的艺术家搬至上海求发展。
成都蓝顶艺术区
除此之外，成都蓝顶艺术区在保证艺术家工作室稳定的基础之上，打造出艺术化的社区模式。还有中国美院作依托的杭州、有“维他命艺术空间”和“时代美术馆”的广州，有“OCAT”的深圳和西安等等等等，这些城市，会成为艺术家们更好的选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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