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上红——踏寻红军长征的甘肃印迹之俄界篇


俄界:经年尘土满征衣

文〡吕志强

陇上红——踏寻红军长征的甘肃印迹之俄界篇

金铁铮鸣、血火交织的大时代,一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不经意间也可成为不朽的传奇。

俄界,是川甘交界、岷山峡谷地带一个毫不起眼的藏族村落。千百年来,它就安静地栖息在深山密林的怀抱里,独享着世外桃源般的岁月静好、朝夕晨昏。

直到81年前的一天,这个小山村与一场举世闻名的远征不期而遇。于是,当时还无法被绝大多数人感知却正在进行的一场历史巨变,开始悄然发生。包括俄界,也终将被这场巨变携带着奔向前方。

1935年9月11日,俄界迎来一批饥寒交迫却神采不凡的不速之客——刚刚走出松潘大草地的毛泽东来到了这里。与他一同到来的,是中共中央机关以及红三军团。而早在6天前的9月5日,担任前锋的林彪、聂荣臻所部红一军团,就已经先行抵达了这座小小的藏族村寨。

村民们当时不可能知道,在这群头上戴着红五星八角帽的队伍中,竟有那样多后来举世闻名的大人物。除了那位世纪伟人毛泽东,还有周恩来、张闻天、博古、王稼祥、刘少奇……潜龙在渊,与时屈伸。中国工农红军不得不进行的万里长征,让那些真正的民族精英走进了这座可能他们以前连想都未想到过的小村寨。

陇上红——踏寻红军长征的甘肃印迹之俄界篇

雨后的俄界

1934年10月10日,中共中央率领中央红军主力和中央机关共八万六千余人,离开“红都”瑞金,被迫进行战略大转移。抵达俄界,距离长征开始已经整整过去了11个月,在这近一年的时间里,中央红军走过了万水千山,战胜了千难万险,冲过了枪林弹雨,突破了封锁堵截,一路征战,一身征尘,一路牺牲,千千万万红军将士的鲜血,洒满了万里征途。

此前,中央红军经过异常艰苦的作战、行军,到达川北懋功,与红四方面军胜利会师。尔后,两大红军主力并肩作战,一起走过了茫无际涯的松潘大草地。然而,令毛泽东与中共中央万万没想到的是,红四方面军领导人张国焘自恃兵强马壮,开始野心膨胀,反对中央北上战略,执意南下四川,走上了与中央和红军分裂的道路。

北上与南下之争,是中国革命史上一段不堪回首的惨痛记忆。多年以后,毛泽东回忆起这段历史,仍称其为自己生命中“最黑暗的时刻”。

而今,来到这山大沟深、林茂路险的俄界,刚刚走出大草地的红军终于可以稍稍歇歇脚了。毛泽东住进了半山腰一座由松木搭建的二层小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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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主席在俄界住过的居室

当年村民们的家,大多是像毛泽东住的这种藏式民居,当地人称之为沓板房,建材就是那满山遍野的松树,一楼一般当储藏室,二楼是客厅和卧室。在潮湿多雨的山林里,这种房子很宜于通风防潮。

然而,走过潮湿艰险的大草地、住进干燥通风的沓板房的毛泽东,并没有走出那令他刻骨铭心的“最黑暗的时刻”。这位雄才大略、谙熟历史的政治家,对“分裂”这两个字的危害,是再清楚不过了。历史上多少曾经蓬勃兴旺的政权、集团和军队,最终都败给了自相残杀!

中共中央抵达俄界的第二天,就在毛泽东住所的楼下,召开了政治局扩大会议。

史料记载,参加会议的,有张闻天、毛泽东、博古、王稼祥、刘少奇、凯丰、邓发、叶剑英、蔡树藩、林伯渠、李维汉、杨尚昆、林彪、聂荣臻、朱瑞、罗瑞卿、彭德怀、李富春、袁国平、张纯清等21人。

那个“等”字,其实指的就是那位共产国际派来的军事顾问李德。

而中央和红军的重要领导人周恩来,因身患重病,没能出席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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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界会议旧址内景

会上,毛泽东首先作了《关于与四方面军领导者的争论及今后战略方针》的报告。报告的内容,正是他在“最黑暗的时刻”深思熟虑的思想结晶。

毛泽东着重谈了三个问题:一是北上战略方针是正确的,张国焘反对中央这个方针,主张向南是没有出路的;二是红军首先要打到甘东北或陕北,经过游击战争,打到苏联边界去,整顿休养,扩大队伍,创建根据地,再向东发展;三是中央与张国焘的斗争,是党内两条路线的斗争,但还要尽力争取红四方面军北上。

邓发、李富春、李维汉、李德、王稼祥、彭德怀、聂荣臻、杨尚昆、林彪、博古、张闻天等纷纷发言,一致同意毛泽东的报告,并谴责张国焘的反党分裂活动。

然而,当有人提出开除张国焘的党籍时,毛泽东表示反对。他说:“你开除他的党籍,他还是统率几万军队,以后就不好见面了。”

最后,会议通过了《中共中央关于张国焘同志的错误的决定》。只是,这一决定仅传达至中央委员一级,没有向全党全军公布。

会议还作出决定,将红一军团、红三军团、军委纵队合编为中国工农红军陕甘支队,彭德怀任司令员,毛泽东任政治委员;以毛泽东、周恩来、王稼祥、彭德怀、林彪成立五人团,领导军事工作。

这个红军长征史上的著名会议,史称“俄界会议”。

俄界,这个原本默默无名、隐藏于大山深处的小村寨,从此名垂青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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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主席在迭部》雕塑

只不过,俄界的真名,叫高吉,即现在的迭部县达拉乡高吉村。当年,大概是由于翻译听错了藏语发音,才误为“俄界”。一场小小的历史误会,竟让这个小村寨有了一个响亮的别名,而它的真名,反倒没有多少人知晓了。

2016年6月23日清晨,笔者从迭部县城出发,迎着绵柔的细雨,沿着曲折的山路,前往30多公里外的俄界,去寻访那段发生在81年前的历史。

细雨中的俄界,在氤氲着云霭的高山密林环抱之中,宛若仙境,显得静谧又安详、美丽而奇幻。

如今,俄界村民大多已告别了老式的沓板房,住进了砖瓦结构的新式房屋,但当年毛泽东曾经住过的那座沓板房,还在。

走进那低矮狭小的客厅与卧室,来到那昏暗简陋的会场旧址,看着那些陈旧的历史遗迹遗物,心头顿时被一种难以言说的岁月沧桑填充得满满当当。

是啊,往昔那浩浩汤汤的历史洪流,看似波澜不惊地从小村寨俄界流淌而过,又向着大海奔涌而去。可谁曾想到,那场邂逅,已成永恒;那一瞬间,便是千年。

走出沓板房,偶遇一位藏族老人。老人的家,就在隔壁。

“您和毛主席还当过邻居啊。”听了我的话,老人笑了。

没想到,老人的汉语说得很好。他告诉我,他的名字叫其他,今年81岁。

“81岁,那毛主席在这里开会那年,您刚好出生!”

其他老人点点头,笑着说:“家里的老人跟我说过,开会的时候,我还在肚子里。”

一个当年尚孕育于母腹中的婴儿,如今已是一位年届耄耋的沧桑老者。漫长的81年,原来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望着这位满脸沧桑的藏族老人,一段话忽然涌上心头——

“它是站在海岸遥望海中已经看得见桅杆尖头了的一只航船,它是立于高山之巅远看东方已见光芒四射喷薄欲出的一轮朝日,它是躁动于母腹中的快要成熟了的一个婴儿。”

这,是伟人毛泽东在井冈山斗争面临严峻考验的艰难时刻,写给手下爱将林彪的一封信中的一段话。那封信,写于1930年1月5日,多年后有了个题目,叫“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经历过数不清的艰难困苦,哪怕是遭逢人生“最黑暗的时刻”,这位历史伟人也从未熄灭心中的灯火。

大山深处的小山村俄界,有幸见证了一群有史以来最伟大的革命者,心中那团熊熊燃烧、永不熄灭的火焰。

这是俄界之幸,更是中国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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