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野由悠季与庵野秀明 - 富野由悠季和动画人系列（一）
作者:林子傑/Anitama 封面来源:《哥斯拉对EVANGELION》
富野由悠季是日本知名动画导演，也是「GUNDAM」系列的原创者。从本次开始，我们要以「富野由悠季与～」的标题，为各位读者介绍富野监督与其它知名动画人士之间的关系与互动，藉以探讨创作者与创作者之间的互相影响与想法。本系列预计全10回※1，今天的第一回为了纪念2016年7月上映的电影《新·哥斯拉》，我们要为各位介绍庵野秀明监督与富野之间的关系。
简单来说，庵野便是第一代的「御宅族」，而他也将自己的喜好发挥到最大极限。
提到庵野秀明，十个人之中就算没有九个人，至少也有八个人会想到《新世纪EVANGELION》。庵野作为创造了被视为《机动战士GUNDAM》以来最大的动画热潮，甚至同样引发社会现象的巨作以及庞大商机的导演，尽管他在动画之外又涉足真人电影、模型展示等多方面领域，甚至跑去《风起》当男主角的配音，但在绝大多数人心目中，其名字依然是与EVA划上了等号。
作为「饶富禅意」动画的创作者，现在有非常多的人经常喜欢将富野与庵野在同一话题下进行谈论。不过，对于身为动画师的庵野，进行最多教导的是「板野马戏团」的板野一郎以及巨匠宫崎骏。而庵野个人也对于富野作品的参加也仅限于《逆袭的夏亚》中的战舰设定而已。因此就经历来看，庵野与富野并没有直接在动画上的师承关系。事实上，单纯就动画演出来说，庵野对于富野的手法可说是颇有微词※2。
然而，就如同岛本和彦漫画《青之焰》中谈到庵野不可缺少的三条脉络：特摄、宫崎骏、富野由悠季，庵野在作品精神上受到富野的影响，比起宫崎骏或许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不但多次公然表达自身对《无敌超人赞波德3》《机动战士GUNDAM》《传说巨神伊迪安》《机动战士Z GUNDAM》《机动战士GUNDAM逆袭的夏亚》，以及《机动战士V GUNDAM》等多部富野作品的热爱，在庵野职业生涯初期至中期（1980年代～1990年代中旬），他对富野的崇敬也是毫不保留，更不讳言包含EVA在内的自身作品受到富野无比影响。
1990年初期，庵野为当时遭到日本动画界冷落的富野深感不平。更在《逆袭的夏亚》电影播完5年后，邀请近20名动画界知名人士一同推出一本名为「逆袭的夏亚影友会」的同人志，其狂热程度可见一斑。甚至，富野的《V GUNDAM》在制作时遇到困难时，庵野还主动联络日升动画，率领了当时他所在的GAINAX工作室，参加其中部分集数的作画。
对于富野投注在作品的演出，庵野也给予相当高度的评价，以下略提出几项。庵野曾经当着富野的面提到，当他看到《初代GUNDAM》中，发生在兰巴·拉鲁与哈蒙、夏亚与拉拉之间的对话及距离感时，他发现自己从原本只是冷冰冰的赛璐璐画板上，却能感受到活生生的男女之间肉体、精神交媾的感触，其冲击度简直难以言喻，是连宫崎骏、高畑勋作品都没有的要素。庵野对于《F91》并非特别喜欢，然而他在后来怀述当年时，公开称「当时能称得上有趣的作品只有F91而已」，甚至大赞「富野监督才是真正的演出家，我们这一辈都只是在模彷的冒牌货而已」。可以说，庵野对富野、宫崎等走在最前头且持续创作新东西的一代感到尊敬又憧憬，同时对自身的创作抱着相当大的自卑情结与苦恼。
富野与庵野在1994年的对谈照片，当年两人分别为53岁与34岁。
不过，相较于这位小19岁的同业者对自己的钟爱无比，富野对于庵野的态度乍看之下则就冷淡许多。这也是理所当然，因为富野曾经说过最有名的一句话就是「我想击垮EVA！」而在90年后半到2000年初的几年间，富野留下不少对于EVA的评语。经笔者大致汇整后，可以得到以下几点：
- 「EVANGELION」是一部在精神上充满病征的作品，对社会大众公开的作品不应当如此。
- 庵野创作出「EVA」，可说是顺应时代气氛，既可以谅解也能理解。而真正可怕的则是因为有利可图而将之捧上天的商人们，以及不明究理一头栽入的社会大众。※3
- 「EVA」与《幽灵公主》可说是对日本动画进行的一次总决算，然而过度迎合了当年日本社会灰暗的风气，因此难以说留下一个好的结果
（笔者想要在此特别强调，这些评语大多是在10多年所留下，当时的时代背景与现今当然有所不同，在此列出并非想是拿来批评两位导演所用，请各位特别谅解这一点。）
据说，当年富野曾经问过GAINAX的社长为何要制作出如此作品，而社长则回答道「可是，庵野说是因为受到富野先生您的影响啊」，让富野久久都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说「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对不起庵野。」就如同「富野由悠季的动画50年人生第五回」的文章所介绍到，自1998年以后，富野在演出上都竭力排除会诱发负面情绪的表现，并且明确在作品之中传达正向讯息（也就是所谓的「白富野」）。因此可以说，富野近年的改变确实受到EVA影响不小。
那么，富野是否讨厌庵野秀明这个人呢？答案是否定的。富野不但接受过庵野的访谈，同时也与他对谈过。上述「影友会」同人志之中的富野访谈，提到多项作品以及导演，大概是富野所有访谈中最畅快的一次。由此可知，富野与庵野即使不算忘年之交，两人的个性其实应该也颇合的。
相较于作品问题意识重迭的富野与庵野，路线与思想都完全不同的宫崎，虽然也会骂骂庵野，不过对待爱徒的态度可就轻松多了。
另一方面，对富野多部作品热爱无比，甚至在制作《EVANGELION》第1话的时候，多次对同僚痛苦说到「我怎么样都超越不了GUNDAM第1话啊！」的庵野，在EVA完结后不知为何，对于富野之后的作品完全没有表达任何自身意见，仅仅是曾经对于《BRAIN POWERED》说「我看五分钟后就觉得够了」。甚至在广播节目上，当吉卜力工作室的制作人铃木敏夫刻意丢出富野话题时，庵野依然是轻描淡写──但却又十分明显地岔开话题。庵野如此心境之间的变化是究竟来自什么，我们不得而知，不过确实是耐人寻味，也留待各位读者自行想象。
然而，庵野是完全与富野诀别了吗？那或许倒也不是。虽然台面上两者没有互动，不过庵野在EVA之后，仍然在富野作品如《伊迪安》的Blu-ray BOX等的访谈中表达自己不变的喜好与尊敬。同时，庵野也明白说过，《新译Z》三部曲在商业上的成功，便是促成自己在精神面下定决心重制《EVA》新电影版的直接原因※4。
至于最令笔者惊讶的发言，则是庵野在2011年与初代《GUNDAM》动画总监安彦良和两人对谈时，当安彦最后在称赞庵野时，庵野却突然冒出一句「不，我终究只是个富野先生讨厌的动画迷罢了。」这在阐明自己的出发点终究是对于动画的喜好同时，是否也透露出某些自己在创作上的挣扎与心结呢？
今年56岁的庵野，未来又将发表什么作品呢？
身为日本动画界、电影界最成功的导演之一，现在的庵野秀明可说是呼风唤雨、傲视苍生。另一方面，庵野也与影响自己最深的富野一样，受到自己的代表作所桎梏而不断挣扎。富野受限于没有自己的工作室与经纪人，因此到现在依然只能单打独斗，但却已然在作品上突破过去的心结，而获得创作上的另一境界。那么，我们也同样期待庵野秀明导演能活用自己所拥有的一切，能够再创高峰。不过在那之前，就先让我们大家去看看《新·哥斯拉》吧（不看也没关系就是了）。
这可说是一部「很日本」的电影，也是专为日本人所拍的作品。以这点来说，依每个人看的角度不同，可想会是一部评价颇为极端的作品
※1 关于人选，也欢迎各位读者提出意见。
※2 当然两人所处环境以及拥有资源相差太多，因此某些部分难以归责于导演一人身上。
※3 这部分可说类似近年对于谏山创《进击之巨人》的意见。两者共通者便是并非批评作者，而是对商业利用手法提出质疑。
※4 如各位所知，新译Z三部曲是一部以20年前旧画面与新画面剪接在一起的怪作，所以在制作手法上可以说是新EVA的反面教材。不过，两者背后又牵涉到许多因素就是了。
本文仅供Anitama发表，任何单位或个人，不得以任何形式刊载本文的部分或全部内容。
官方网站：http://www.anitama.cn
官方微博：@AnimeTamashii
微信公众号：Anitama0815
合作邮箱：bd@anitama.cn
原文: m.anitama.cn/article/8bb7c04a17792c02?utm_source=toutia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