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苑邳州小说连载|杨仲青、展秀娟:响炮「10」无中生有


艺苑邳州小说连载|杨仲青、展秀娟:响炮「10」无中生有

长篇抗战纪实小说连载

艺苑邳州小说连载|杨仲青、展秀娟:响炮「10」无中生有

响 炮

杨仲青、展秀娟

【10】无中生有

高殿伦气得直跺脚,大声叫骂说:“老子是来抗战的,你们凭什么抓我们?你们是一群浑蛋!瞎了你们的狗眼啦!”

一路上,毛亮和高殿伦兴奋不已,不知不觉渐渐走近了河南省南阳县境。这里驻守着国民党刘汝明部队。

心里想着章淑兰已先期到了南阳,毛亮的心里飘盈着章淑兰的倩影,以及订婚后的那个夜晚甜丝丝的初吻。这样的情绪激励着他,令他的双脚一直有使不完的劲,只见他在前面健步如飞,高殿伦却在后面吃力追撵,直累得高殿伦气喘吁吁,不时小声抱怨着他:“你倒是慢点走啊,这一路上一直跟打了鸡血一样,也不知哪来的那么大的劲头。”

毛亮哈哈笑着说:“归心似箭么!”

河南的老百姓都十分好客,每当走近村庄,总有老乡热情打招呼:“娃啊!歇歇脚吧!到我家喝碗汤吧?”毛亮连连摆手,“不用,不用,谢谢老乡。我们自己带着干粮呢!讨碗水喝就好。”毛亮深知,这些饱经日寇侵略,一贫如洗的农民,虽然自己都吃不饱,却丝毫都不吝啬地以喝汤来竟相打招呼,真是令他心里感到非常温暖,心里有说不出的激动和感谢。

在老乡家里,喝了碗水后,他俩继续赶路,毛亮感慨着对高殿伦说:“看到没?就是这样的农民大众,在战火纷飞的土地上,依旧坚持耕种,给抗日做出了默默贡献。而且热情好客,小高你知道不?喝汤,在河南土语里就是吃面的意思,你说他们实在不?这是多么淳朴的胸怀啊!”

那天下午,到达南阳城边已经是日落西山,城门早已关闭了。在渐浓的朦胧夜色中,毛亮和高殿伦摸到一片瓜地,这些瓜地主人早已逃散,瓜地无人照管,谁到瓜地都可以吃。他们俩饱餐了一顿西瓜后,就枕着西瓜甜甜入梦。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毛亮就给冻醒了,顺手摸一身露水,急忙坐起来揉揉眼睛,却还困得难受。

就在此时,忽听得高殿伦惊叫一声:“妈呀!原来我们昨夜睡的是坟地,我俩睡的竟然是裸露在外的棺材板!”这一下毛亮睡意全消,慌忙起来跟在小高后面跑,一边跑一边嘴里还叨念叨着:“对不起了老乡,昨晚上失礼了。”

他们拖着行李跑步倒象是急行军,不一会儿就到了城关。

这时城门前聚集许多农民,有推架子车的、有挑担子的,都把家中的鸡蛋、粮食、蔬菜送进城去卖。但城门还没开,只好凑在一起等。

人们都惊奇地望着这两个人高马大的洋学生。

毛亮很恭敬的跟他们打招呼:“老大爷,早上好!”

有个抽烟锅的老汉凑到他们跟前说:“娃娃!看你俩这白白净净的样子,一定是洋学生,这兵荒马乱的还到处乱跑,你们从那里来的啊?”

毛亮告诉他说:“我们是从北平来参加抗日的学生。”

老汉挑起大拇指:“好样的,打鬼子就需要你们这些有文化的娃娃。”正说着人群一阵骚动,原来城门开了,卫兵开始逐个检查放行,挨到毛亮他们却要证件。

毛亮说:“我们是流亡学生,哪有什么证件。”卫兵却二话不说,就把他们交给另外一个卫兵,让押到连部去审问。

几个兵押着他们,沿着弯弯曲曲的胡同走了大约五百米,到达一处四合小院,不由分说,便把他俩推到西厢房,咣当一声关上了门,“咔嗒”一下又加了把锁。

毛亮审视着房间,只见四周堆满杂物,灰尘满地,蛛网罗结,连个凳子也没有。

高殿伦气得直跺脚,大声叫骂说:“老子是来抗战的,你们凭什么抓我们?你们真是一群浑蛋!瞎了你们的狗眼啦!”

毛亮说:“你省省力气吧,人都走了,又没有人在,骂给谁听啊。”高殿伦这才住了声。

高殿伦扫视一圈,拿起墙角堆着的稻草,扎成一把,扫出一片干净地方,把背上的行李卷放了下去。又接过毛亮身后的行李卷,无奈地说:“先坐上歇歇再说。”说完,他率先一屁股坐到了行李卷上,气呼呼地揪着稻草,逮着稻草撒气。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背靠背睡着了。正睡得香,突然被人推醒,一个当兵的站在了眼前说:“你们这么年轻,就给鬼子当汉奸,跑到我们这来搞情报。走!我们连长来了,你们要老老实实交代,或许还有条活路!不老实的话,你们算死定了。”

“放屁。”高殿伦怒喝一声,吓得小兵一哆嗦。

看到举手要打他的高殿伦,小兵一下子把步枪从肩上取下来,“哗啦”一声把子弹推上膛,高喊了起来:“不准动!把手放下来,转过身去,面墙背向我,你们谁敢再动一下,老子就崩了你们!”

毛亮赶忙用眼神制止了高殿伦的激动,率先背向小兵双手扶墙,低声吩咐高殿伦:“小高,别跟当兵的一般见识,等见到他们连长再说。”

高殿伦悻悻然服从了,心不甘情不愿地也背转了身,面向墙站着。

小兵又喊来一个士兵,用绳子把他们背绑起来,然后让他们出去,一个士兵带路,一个士兵用枪押解着,不一会一起走到了北屋门口。

士兵喊了报告,屋里沉默了一刻,传出了一声威严的吼声:“带进来!”这是一位满脸横肉凶神恶煞般的中年上尉。上尉直勾勾地瞪着,盯了他俩好半天才说话:“我说,好好的年轻人,怎么都当起汉奸给鬼子卖命呢?说吧!老实点,谁派你们来的?说!”

高殿伦这时又沉不住气大声喊叫了起来:“你们是抗日军人吗?凭什么不问青红皂白就把我们当汉奸抓起来?我们是沦陷区的学生,就因为要抗日才跑到你们这儿来!凭什么说我们是汉奸?”

那个中年上尉怒斥道:“住嘴!我说,你别他妈的装孙子,前边抓的都说来抗日的,可他妈的一顿鞭子便叫他们开了口,我说,你小子倒很横,看来不教训教训,你们不知天高地厚,勤务兵!把鞭子给我拿来。”

这时毛亮发话了,“喂!连长同志,现在该我说话了,我问你?你们连姓名也不问,见面就说我们是汉奸,好像我们脸上贴着汉奸的标签一样,真叫人莫名其妙。

“你不问我,我倒可以告诉你,我叫毛亮,他叫高殿伦,都是北平流亡学生,千辛万苦逃出沦陷区,跑到贵军管区投奔刘汝明军长属下,主管军需处的赵光璧处长的,你不要这么凶,请你立即押解我们去军部,看我们是不是汉奸?难道阁下要拿鞭子抽出两个汉奸来不成?实不相瞒,赵光璧是我大姐夫,他其貌不扬,五短身材,跟了刘汝明军长许多年了,请问是不是这样呢?”

毛亮的话低沉有力,屋里的空气一下子凝固起来。

那位凶神恶煞般的连长突然间像变了个人一样,立即换了一副笑脸,假装高兴地嚷着:“你看你!怎么不早说,害得我几乎把你当汉奸给毙了。我说,咱们这也是不打不成交,您大人别记小人过,都是这群浑蛋士兵,也不问问就报告我说又抓到两个敌人探子,才得罪了你们,我这给你们赔礼了!”说着立正恭恭敬敬地敬了个礼。

毛亮心里虽然不舒服,但人家已经赔礼了,不好再说别的,只能说:“我们误会解除了。你也是为了抗日工作,不能怪你,就请带路去找我大姐夫吧!”

这时那个上尉又对士兵吼了起来:“我说你们这些笨蛋,还不快给贵宾松绑,都楞着干什么?”两个小兵急忙跑过来松绑,毛亮他们活动了一下手脚。

那个上尉忙讨好地说:“我叫刘云鹤,以后咱们就是兄弟了。走,我这就带你们去军部。”

毛亮点点头,说了声:“刘连长先请。”刘云鹤忙不迭地连声说着请请,带着他俩去了军部。

南阳是古迹名城,大名鼎鼎的诸葛亮所在的卧龙岗就在这里。但是由于战争,这里成了国军的前哨阵地,所以放眼望去,只看见人烟稀少,一派萧索的景象。

军部设在一个大地主的宅院里,还算整洁,毛亮和高殿伦在会客所坐了不多会儿,赵光璧处长就掀帘子进来了。

其实毛亮并不认识他,但察言观色已经断定他就是赵光璧,当下急忙迎着站起来抢先发言,免得跟进的刘云鹤看出破绽:“是大姐夫赵光璧吧?我是章淑兰的未婚夫,从北平来找五妹的。”

赵光璧笑了:“欢迎!欢迎!五妹说你早就该来了,怎么一拖就是两个月?”

“大姐夫!一言难尽啊!我不像五妹说走就走。我是刚从军校毕业的学生,分配到军校执教,总得应付应付,否则是走不掉的,又赶上我大哥到沦陷区搞情报,被敌人逼到南京求我掩护,我安排妥当后才逃出来的!”

赵光璧点点头,把脸转向高殿伦问毛亮:“这位是?”

毛亮这才忙不迭地介绍说:“真对不起,光顾着和您说话,连起码的礼貌都忘记了。大姐夫,这是高殿伦,跟我高中同学,在军校又同学,我们俩是生死与共的兄弟,所以就做伴来了!”赵光璧听完过来和高殿伦亲切握手。

赵光璧说:“毛亮老弟!五妹天天盼你来,整天问我你来没来,那现在我就带你回家吧?”

他们一起出了军部,拐了好几个弯,走大街串胡同的,又走了很长的路才到赵府。

这是一个整洁的小院,南北各三间土坯房,院中有一棵大树,大中午的,除了树上的知了叫的欢之外,其他一切都静悄悄地毫无声息。

赵光璧掀起帘子把他俩让进北屋坐。这时一位农妇打扮的中年妇女迎了出来,毛亮猜是大姐章云兰,就冒叫了一声:“大姐!我是毛亮,刚从北平来看你!”

她笑了,连声夸奖:“五妹好眼力,果然是个漂亮妹夫。你们一路辛苦了,快坐!喝茶!”

毛亮局促了一下,突然揪心起来,怎么不见淑兰?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否则照她的脾气早就跳出来了,还能这样沉住气?

大姐很是聪明,见毛亮局促不安,立马猜到了,她急忙解释说:“五妹她天天盼着你来,今天一早你姐夫刚走,她就出去了。我到她房里看过,连旅行袋都拿走了,真不知道这小姑奶奶又犯了什么病。”

毛亮的直觉告诉他,由于他的迟到,致使章淑兰倔强的脾气又发作了。

这下惨了!她准是孤身一人前往抗战大后方重庆去了,他这突然间的焦急,加上一路上的风尘仆仆,历尽艰辛,到此时一下子全爆发了,引得他本来就没彻底痊愈的副伤寒迅速复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随即咕咚一声摔倒在地,昏迷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毛亮感觉自己好像被一阵小雨淋醒了,本能地一抹脸,湿忽忽的。

睁眼一看,章淑兰正俯身看着他,满眼焦急,满脸泪水。他急忙又抹了一下眼睛,看是不是在做梦,不是梦!真的是兰子!毛亮一把抱住她,盯着她的脸仔细看,生怕有人冒充章淑兰来糊弄他,章淑兰也激动地搂紧了毛亮,生怕吓走了他似的。

这时大姐的声音飘到了俩人的耳朵里:“行啦!都大团圆了还哭什么!让毛亮再休息休息,军医刚给他打过针,医生嘱咐要静养多休息。”

毛亮这才不好意思地松开了紧紧搂着章淑兰的手臂,问她:“兰子,你去哪儿了?”

章淑兰尴尬笑了一下说:“我寻思着去找你,又怕大姐拦阻,所以谁也没告诉,就带上行李偷偷溜了出去。但是刚到城门就让哨兵给拦住了,说赵处长有令,不准我一个人出城,所以我又被押了回来。”

大姐在一边接口说:“你姐夫是对你负责,你还怪他,要是放走了你,妹夫跟我要人,我们怎么办!五妹,以后你这犟脾气得改改了,都多大了!还耍小孩子脾气,毛亮一听说你走了,马上‘吧达仓’,都是因为这一路惊险加劳累过度,听到你一个人出走又受到惊吓,肯定是你这小孩子脾气给闹的吧?现在别哭了,给他们收拾南屋去吧!你今晚就跟姐姐睡,让你姐夫到军部去睡。”

毛亮听着大姐迫击炮一样的快言快语,被催眠一般,不觉迷迷糊糊又睡着了,加上军医用的药里含有镇静剂,他这一觉竟睡了一天一夜,第三天早晨才彻底清醒了过来,浑身发紧的肌肉也恢复了活力。

章淑兰一直守着他,高殿伦也坐在一边守着他。

毛亮醒来的时刻看到他俩都在,就感觉很是惭愧,叹息一声后,讪讪低语:“我这身体怎么突然变得这样脆弱了?怎么指望将来上战场杀敌啊!”高殿伦第一个听到了毛亮近乎呢喃的低语,忙喊:“五妹!他醒了。”

章淑兰趴在床边睡着了,一听高殿伦的惊呼,激动地一下子跳了起来,又是哭又是笑的。

至此,章淑兰小心伺候,又过了三天,毛亮才在军医的精心调治下,彻底摆脱了病魔。

第四天起床发觉自己又像以前一样精力充沛了。他喊高殿伦:“我们去跑步吧?”

高殿伦疑惑地看着他,问道:“你觉得你行吗?”

“当然,你看着啊。”毛亮说着,唯恐高殿伦不相信,先做了几个夸张的扩胸运动,然后带头向院子外跑去。高殿伦一边摇头笑着,一边从后面撵了上去。

待他俩跑步回来,章淑兰嗔怪了一声:“刚好,就出去跑步,你看你这一脸汗的。”说着上来帮毛亮擦汗。

高殿伦在一边嘻嘻笑着说:“五妹,我这边还站着一个大活人呢!别这么腻歪好不好?”

章淑兰这才露出羞涩的表情,说:“快洗脸吃饭,都等你俩多时了。”

但饭后,毛亮却从大姐嘴里听到了一个很坏的消息,大姐这样对他说:“淑兰来我这里后,北平的四格格章奇兰被特务抓走了。老爷子才捎来消息说的。据现在时间推算,应该被抓走快一个月了。你们大姐夫正想方设法打听呢!”

毛亮惊异问:“抓四姐干嘛?”

章淑兰接口说:“四姐和我长得最像,年龄也和我最接近,二姐也出嫁不在家,就她一个人在家,肯定是替我顶罪了!”

毛亮愤怒地说:“肯定是源口干的。又企图软禁控制我!不过请大姐放心,我立即给汪文悌电报,令他设法营救。一旦源口知道真相,他们抓的是四格格章奇兰,而不是章淑兰时,相信他也不会怎么样,毕竟汪文悌是汪精卫的公子,说话还是有分量的。”

大姐章云兰这才放了心。

毛亮又对大姐说:“为了稳妥起见,这个电报还是由大姐夫托人跑到另外一个地方,远离此地拍电报比较合适,那样,即便源口找到了蛛丝马迹,也不可能迅速找到这里。”

大姐说:“好,我马上去跟你大姐夫说。还得让他抓紧给阿玛、额娘拍个电报,也好令二老放心。”

毛亮说:“还是大姐想得周到。”

大姐章云兰没顾得上吃完,就跑去军部找赵光璧办事去了。

过了几天后,赵光璧在一天中午,兴冲冲地回家来,告诉毛亮说:“刘军长要请你们俩吃饭,晚上连五妹一块儿去!”

章云兰接口说:“光璧,这是你们爷们的事,就别让五妹去了。”

赵光璧说:“好,夫人说了算。”

毛亮心内不免琢磨着:宴无好宴,一定是他想收编我们。嘴里却不能跟赵光璧说,只含糊答应了一声。

毛亮知道西北军、东北军都是所谓杂牌军队,不是正统中央军。杂牌军都靠不住,蒋介石让他们打头阵,军队打完了,老本就没了,所以很容易就“曲线救国”,投靠了汪精卫,像鲍文樾、孙良诚、庞炳勋……不都是上中将吗?后来还不是都“和平救国”,投靠了鬼子而保存了实力?

刘汝明是不是靠得住不反水,他心里没底也拿不准,但大主意只有一个:决不能跟杂牌军干,这是他的原则。

等赵光璧回屋后,毛亮悄悄与高殿伦商量:“刘汝明如果收编我们,怎么办?”

高殿伦沉思了一会说:“我觉得他不太能靠得住,万一他也和鲍文樾、孙良诚、庞炳勋他们一样,咱们不是白白逃出来了?不如拣个合适的时机早点走,早点到抗战首都重庆去,你觉得呢?”

毛亮点点头说:“我也这样想,我们等机会再看。”

晚上6点整,刘汝明军长设宴,参谋长胡文成主持。

准时开宴,刘汝明对他俩很客气,酒过三巡后,刘汝明说话直奔主题:“听赵处长说,两位都是炮兵尖子,我们军里配备有75野炮,缺少内行人指挥。两位又都是爱国青年,千里迢迢到内地来抗日。既然到重庆是抗日,在我这也是抗战,两位小兄弟就不要舍近求远了。”

刘汝明看了看毛亮二人的反应,又接着说:“中央军讲出身,不是陆军大学和黄埔军校的出身,蒋委员长是不会重用你们的。我们虽不是蒋委员长的嫡系,但汝明求贤若渴,尊重人才,我们就敢把野炮营交给你们指挥,明天你们有时间可以去野炮营看看!”

参谋长胡文成也说:“这批75野炮还是我们多次申请,直到我们开到第一线才拨给的,又不给炮兵军官,逼得我们把步兵的连长都派了用场。听说在南京军校,你们操练的是山野炮,日本士官学校也是山野炮作基础,我们这个炮兵营名义上是八门火炮,但四门是日本造,四门是汉阳造,日本是助锄式,而汉阳又是仿美国的开脚式。炮弹倒是齐全,榴弹、榴霰弹、穿甲弹都有,你们看,我把家底都抖搂出来了,我们这可真的是求贤若渴啊!刘军长是爱才的,你们又是赵处长的亲戚,我们是诚心诚意请你们俩留下,请二位考虑。”

这顿饭真难,一下子让人家给逼宫了,高殿伦瞅瞅毛亮,意思是让他发言拒绝。

毛亮看了刘汝明一眼,慢条斯理地说:“军长!参谋长!多承厚爱,我俩感激不尽,刚到大后方,就碰到这么好的机会,我托大一点讲是碰到了知音,我先谢谢长官的栽培。”说完站起敬礼。

刘汝明面色愉悦,连连摆摆手说:“坐下!快坐下!我这是为抗日而求贤,是该我谢谢你们,以后不要再客气了。”

毛亮说:“明天我们希望能有机会到野炮营去参观学习,不知刘军长意下如何?”

“好,欢迎两位高材生明天去野炮营指导,我让参谋长陪你们去。”

气氛热烈起来,大家觥筹交错。可高殿伦一直在喝闷酒,相比之下赵光璧笑逐颜开,一味敬酒给刘军长和毛亮。毛亮心里明白,这场戏实在不好收场,也只好过一时算一时,容后再说。

第二天刚刚吹起床号不久,参谋长就来接毛亮们了。他们骑马抵达野炮营驻地,士兵正在出操,值星官跑过来向参谋长立正敬礼并报告:“野炮营值星官魏云鹏报告,全体官兵560名,除出差病号8名外,实到552名,现在正在操练,请长官指示,报告完毕。”参谋长让他稍息,要带头跑步的营长过来。

这是一位身材短粗,一脸连鬓胡子外加罗圈腿的中年汉子。一个跑步急停立正敬礼:“报告!野炮营中校营长刘运标报到,请长官指示。”毛亮立即看出这个刘运标,各种动作都很规范,是受过正规训练的军官,罗圈腿一定是骑马太多造成的。

后来才知道刘运标是从军官教导大队要来的,原来是东北军邹作华的旧部,在邹作华部下当过山炮连连长。刘运标是河南人,闯关东时走的东北,后来因为嫖娼被关了禁闭,一气之下开了小差,跑回老家来到刘汝明部队当了营长。

参谋长向他说明来意,没有提到刘军长让毛亮指挥的事,只是介绍他们两位是军校炮兵科毕业的高材生,到我们这来参观,他们是赵处长的亲戚,都是自己人。你有什么就让他们看什么,问什么就实话实说。

刘运标很高兴,很客气地与毛亮他们热烈握手,表示欢迎。高殿伦本来一直板着脸,但却看上去似乎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刘运标,突然变得和颜悦色。

毛亮他们在刘运标营长的引导下,分别参观了马厩、弹药库、炮库,高殿伦一直伴在刘运标一边喋喋不休,跟以前一向沉默寡言的那个,判若两人。

马厩里骡马各半,个个膘大臀肥,毛色油亮,这是爱马的人精心饲养的结果。看看挽具柔软有光,高殿伦问刘运标:“东北炮兵都用骡马油擦挽具,你们是不是也用骡马油?”

刘运标说:“佩服!佩服!不愧是高材生,知多见广,一看挽具就知道用的是骡马油。”

在炮库里,高殿伦抚摸着日式75野炮,很有感情的样子,问刘运标:“这几门火炮出口偏差测了没有?”

刘运标说:“都测过了,一二炮偏差很小,在允许范围内,三四炮都逆向偏差3-4,高同学可有法子校正?”

高殿伦说:“校正炮口是没法子好想,但只要记牢逆向偏差3-4,在炮队镜观察时,顺向修正过来就行了。”

刘运标不住地点头。

看到测远仪时,型号规格跟他们在南京军校使用的一模一样,高殿伦爱抚备至,频频用异样的眼光看毛亮。

毛亮猛然明白了,高殿伦的信念已经有了松动,有点想留下来,大干一场的意思了。

当一序列参观完毕后,刘运标殷勤地请大家在食堂里用午饭。毛亮一味地称赞刘营长治军有方,却只字不提去留问题,见高殿伦与刘运标谈得热烈,他也不加干预。

饭后回到赵府,高殿伦就迫不及待地开口了:“大哥,你怎么想的?我觉得不如留下。去重庆也是抗日,这里也一样是抗日,为什么不抓着这个机会呢?”

毛亮沉吟了一会儿,慢慢说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杂牌军为保护实力,在与蒋的嫡系部队矛盾加剧的时候,谁敢保证不反水?万一真到了他们反水的那一天,鬼子见了我们这两个通缉犯,你说人家该怎么办?”

高殿伦醍醐灌顶一般“哎哟!”一声,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懊悔道:“我怎么这么笨,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呢?但是,人家这么热情,咱们怎么才能摆脱他们呢?”

毛亮安慰他说:“我自有办法,还是先说服大姐夫让他帮腔儿就好办了。”

这时赵处长一掀帘子进来了:“毛亮兄弟!你们商量定了没有?”随后跟进的章淑兰也问:“定什么了?我怎么全不知道?”

毛亮就把刘军长殷殷相留和参观野炮营的情况对章淑兰说了一遍。

毛亮郑重地跟赵处长商量:“大姐夫!您、参谋长、刘军长的美意我都心领了,要不是事先早有约定,我肯定留下来,帮助你们训练炮兵的,但上个月大哥矛栋到南京时,经过他与重庆上级联系,已经答应我提出的条件,要我起义投向后方,我们要求到陆大参谋班深造,对方已经给登记了,我挺大个人不能言而无信,所以才冒险走蚌埠渡淮河。”

毛亮顿了顿,又说:“大姐夫!我们才二十来岁,我们追求的是为抗日效大力,效大力就得有大本事,我们在南京军校学的只相当于日本的士官学校水平,距离当将军指挥大兵团作战还差得太远。

“大姐夫!您应该成全我们年轻人的志气,您可以婉言申报我们的实际情况,我们对刘军长是感激不尽的,但是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等将来我们陆大参谋班毕业后,主动要求来军长麾下效力,只当是刘军长赏我们一个深造的机会。

“大姐夫,五妹还得去重庆上学,我们在北平都计划好了,还得求大姐夫成全。”

毛亮的这番话,真是如一盆冷水泼到赵处长身上,他所有的幻想一下子都成了泡影。刚才还面带微笑的脸,变成了一脸的失落。但他又无词反驳毛亮的话,沉呤了半天,才勉强说了句:“既然五妹和你们早计划好了,我也不能太自私了,耽误妹夫的前程,我看要走就快走,否则夜长梦多,不知刘军长会怎么看,反正蜡我是坐上了,我慢慢再向军长汇报,说妹夫是深造去的,还会回来效力,你再留一封诚恳的信,说明学成归来,刘军长慢慢就气消了。”

于是大家商定,明日拂晓出发,来个不辞而别。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