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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人都有15分钟站上道德高地骂记者

每人都有15分钟站上道德高地骂记者

今早,《记者们焦虑地等待姚贝娜死亡》刷了屏,有的同行觉得很委屈,也有些同行觉得很冤……我早就习惯了,因为每人都有15分钟站上道德高地骂记者,给他们半小时吧,那个行业能不被人骂呢?

前段时间有个新闻很火,医生在手术台上合影拍照,很多人骂医生冷血,医生回复是团队拼了很久终于保住了患者的腿大家很激动合影。这种事情和这次“记者等姚贝娜死亡”很类似——很多时候,你在职业中的下意识行为在别人看来是冷血,是无情。

每人都有15分钟站上道德高地骂记者

1987年,波兰一家医院,做了20多个小时手术后的医生。昨日,这幅照片被医生同行贴出,称“放在中国会怎样”。

先说个名言吧,“和平是国之大幸,是军人之不幸”、“养兵千日是为了什么?为了和平。”你说说,赫赫战功是军人的军功章,可和平年代没了大展拳脚地机会;再比如刑警吧,破获大案要案是不是职业荣誉呢?可是破案太多,反而说明治安很差、天下无案又显得自己可有可无。

再比如悬壶济世的大夫吧,就算心里渴望天下无病,可看病为啥要收银子呢?……

这就是悖论,有些人的职业就是防御性行业,做得越多反而越不讨好。

记者也是,报丧鸟、看门狗……你的敲门,很多时候不被人看作好事。

话说到这儿,一些道理就容易理解了。

我很多次采访凶杀、火灾、车祸、跳楼等伤痛现场,寒冬腊月大清晨3点钟,打车二三百元到现场,冻得跟孙子似的,几个同行吸溜着鼻涕互换信息,警察处理现场又很慢,每个人心里都恨不得早点结束。这时,同行间的交流在外人看来有时候很冷血:

“他几点死的?”“怎么这个点车祸啊,我昨晚1点才躺下”“别提了,我赶到现场时,尸体都清理了,我拍个屁啊”、“我倒是拍了一张血丝呼啦的照片,可没法用啊,擦”——这帮人简直冷血无情啊,太不要脸了呀,消费别人的惨痛还这么兴奋……

等记者的稿子见报了,肯定是带点伤感、情怀、悲悯的。这时候,又会被外人认为是虚伪、假惺惺。

这就是突发记者的工作写照——放弃个人生活去工作时,他更多是个人色彩浓,等报道上版上播时,更多是职业色彩浓。

说回姚贝娜案例,如果你看采访现场,你觉得这是一群嗜血的秃鹫;你再看稿子,你觉得又变回了假清高的悯人者——我要告诉你,说不定这个写稿记者自己房租水电还拖着、自家孩子还病着、正闹离婚分财产呢……

对于公众来说,他们希望记者每一刻都扮演耶稣,安慰受害者家属、最好回避敏感问题甚至放弃采访、写稿时全用好词为死者讳、如果自己现场被感染哭一鼻子被镜头拍下来——对有些泪点低的读者,这才是有血有肉的好记者呢。

可老记者只能呵呵了,回去怎么交差,你丫采访新闻,结果自己成了新闻,这是最彻底的无能。

有种情形我经历的太多了,死者家属采访现场恨不得把记者打死,隔三天又打电话道歉并求留份报纸——因为这是死者留在这世上最后的影像。尤其是平时难上头条的普通人。

能平和地接受别人等你死,这是一种做人的自信,无关哀伤,越是名人越想明白这个道理。能时刻扮演好公众形象和写稿大牛,这是记者的本职,无关情怀。

2009年一天晚上7点半,人艺老艺术家牛星丽家中病逝了。我和一堆京城同行9点多接到线索赶到了他家楼下,大家都犹豫着不好意思敲门,牛星丽爱人金雅琴也80多岁了,大家不忍打扰。没想到,快10点的时候,金家突然开门了,牛星丽的女儿牛响铃喊大家“你们进来吧,我妈可以接受采访,半小时。”

“金老师,对不起,打扰您了”、“金老师,您节哀”、“金老师,我们问几个问题就走”……我永远依然记得每个记者进门时先道歉的情形。眼圈红透的金雅琴打开了话匣子:“我知道你们是记者,也知道你们等着交稿,这说明牛星丽还有人关注,干艺术的,接受采访是本分,我岁数大了,半小时之内你们随便问。”

这是我遇到的最让我感动的被采访对象,也是我觉得干记者最自责的时候,打扰了这样通情达理正悲伤的老人。

每个人都有15分钟站上道德高地骂记者,这15分钟选在什么时候,论调和观点都不同。我有时候想,如果姚贝娜病逝时,全国媒体都静默呢,都回避呢,这对她才公平吗?目前见报的稿子,有很多泼脏水的吗?难道让记者们都散去,统一发新华社通稿吗?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在消费他人的苦难,平衡自己的不爽,焦虑下的中国,每个人都严以待人,宽于律己。

既然,记者入行门槛如此高了,那显然报社得赶紧赚钱加强职业培训。哎,这位路人,帮忙买份报纸吧,才1块钱。

话说回来,记者理应接受部分读者的痛骂,因为人家是付费用户。 (陈博微信)

每人都有15分钟站上道德高地骂记者

2003年4月30日,一名非典重症病人终因抢救无效不幸死亡,一位医生久久地站在他的遗体前。贺延光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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