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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味面前,食物都是平等的

美味面前,食物都是平等的

在很多年前还在任天堂游戏机上玩超级玛丽吃蘑菇的时候,打出隐藏关卡是一件很值得炫耀的事。同样,如果你能在一家餐厅,吃到大厨亲手操持“隐藏菜单”上的菜,那更是值得珍惜和纪念的事,比如我在某一个寒冷的冬夜,吃到的那片鱿鱼肝脏刺身。

那天我们在这个家庭作坊式的日料店落座的时候,时针大约已经指向晚上九点半,也恰好是“居酒屋时间”,有幸因为熟客朋友的引荐,主人兼总料理长Y先生便打开了藏在食客传说里“隐藏菜单”。那天晚上,Y先生连续三次为我们特意烹割“只做给懂的人吃”的料理。最后一道落幕返场,是一小碟深红色薄片刺身,躺在薄荷叶上,还在火热的屋内散发着些冷气。在座的人都有些茫然,都没认出那是什么。

Y先生用一种带了仪式感的手法,用筷子轻轻捻起一片,传递到我们的筷尖上,卖个关子:“不要动牙齿,含在嘴里,用舌头顶到上颚。”我们在他神秘的笑里照做。入口沁凉,一点点甘甜在舌头上渗透,舌头略一使劲,随着沙沙的口感,一股香气涌上鼻腔,然后随着食材融化,过了好一阵才消褪。

这时,Y先生才有些得意地讲这道菜:这道刺身的食材,不过是通常都被丢弃的鱿鱼肝脏。因为在料理人的眼中,没有什么食材天生就是“废物”。在手握着鱿鱼端详不知多少次后,他将取出的肝脏浸在味增中腌渍,并没有复杂的加工,却最终将腐朽者化为神奇。

吃饭的时候,我偶尔会玩一种内心游戏,在享用一道菜的时候,通过它呈现在你口腔的味道,去倒推它在灶台上经过了怎样的加工?设计和烹饪它的厨师,为什么选择这样的方式来配合食物本身的特性?一帧一帧地回放,食物原本的样子就会变得无比亲切起来。

“看到食物,你们会想到什么?”这曾是日本料理大师柿泽一氏先生的一句自问。片刻寂静之后,柿泽先生给出了自己的答案:“眼睛、鼻子、嘴巴、耳朵、双手,身体带领我感知与食物的一切关联。”

在柿泽先生看来,料理,是感知的过程。食材长在何等环境里,提供食材的人指尖温度如何,历史造就食材的现状,变化的四季赋予食材味道……料理之中有乾坤,带着感恩和珍惜的心,感知食物所蕴含的一切关联,在自己的理解下以简单的方式呈现给客人。

这是一个合格的料理人的匠心,也是今天被我们忽略了的,对待食物应有的态度。

美食家二毛先生曾在他的书《味的道》里写了这样一个片段,有一次,他在自己开的餐厅里,看见洗碗大姐们正在一不锈钢盆里,用酱油、醋、油辣椒等拌着一种绿绿的青菜,原来那是厨房里扔掉的芹菜叶和芹菜根,也就是厨房里俗称的“丢头”。结果,这道“丢头”却传出一种特殊的酸辣清香。

从某种角度来说,我们这个在历史中的大多数时候并非富足爆棚的农耕民族,也正是不吝于在各种平淡无奇的食材上倾注智慧,才有了今天富于变化的中式烹饪。

很小的时候——小到黑皮西瓜在我的世界里还占大多数的时候——夏天吃西瓜,啃完了瓜瓤,我总会多啃一点厚厚的白皮,不甜,只是贪恋那一点点清凉的感觉。后来妈妈第一次让我领教了什么叫化“丢头”为美味。把瓜皮外面那层墨绿到发黑的表皮削去,留下白中带翠的部分,切成细条,用盐稍稍腌渍一下挤干水分,去掉一些植物青味,然后切一点咸肉丝,和瓜皮一起下锅热炒,吃起来清脆爽口,不失为夏日的一道消暑小菜。本该进入垃圾桶的“丢头”,通过简单的处理和搭配,却让人收获了意外。

用我自己那个内心游戏的玩法,那个瞬间就能感受到,那个大西瓜在酷暑中拼命地吸收水分,憋红了瓜瓤,胀开了瓜皮上的花纹,在内心深处保存着一股清冽,等待刀刃轻轻一碰便咔嚓裂开,陪我们对抗盛夏光年。

所以,寻找好味道的过程,并不仅仅是照本宣科配菜下料,还在于开启藏在它们身体里的隐藏关卡。

文 罗格

微信公众号:觅食记 (微信号:hzmi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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