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入者》：“鬼魂”“尖刀”“凶手”
“鬼魂”“尖刀”“凶手”是《闯入者》在拍摄过程中，王小帅给出的关于电影的三个关键词。从这三个词身上你似乎能嗅到商业剧情片的味道。但最终《闯入者》仍是一个关于时间、历史、个体命运的作者电影。
它准确的描述了一个经历过中国社会巨大变迁的空巢老人，在当下的生活现状，并且也试图去挖掘造成这一切的症结之所在，究竟是谁闯入了她的生活。
“三线”绝不是简单的概念
Q（大众电影）：好像片名最早的时候不叫《闯入者》？
A（王小帅）：原先是叫《奔跑的老邓》，吕中饰演的这个角色为各种事情忙来跑去，特别中国式。但考虑到容易让人形成单一理解，影片想表达的又不止这些，所以改成了《闯入者》，更犀利一点。
就像影片中人和人的空间、距离，都是深深的切入式的，“闯入者”就非常贴切了，老邓闯入别人的生活，但她在精神上也被别人闯入了。
Q：这次又回到您熟悉的“大三线”概念上，你是不是对这类故事有特别强的讲述欲望？
A：这个戏本身不是单纯跟三线挂钩，多看的话会发现更重要的元素。我是用上一辈的生活状态做一些对“人”的梳理和反思。这次我觉得更多探讨的是“中国人”这个大的概念，他们就是我们的邻居、我们的父辈、甚至我们这一代。
这个社会有那么多的变革，有很多值得去反思和讨论。这些都是我们六十年出生的经历和看到的，所以我想通过对父辈身上的梳理，来探讨中国人身上的某一种特殊性，某一种来自国家的印记。
Q：这种特殊性指的是什么？
A：就是我们经历过很多不愿回首的东西，但是你光闭着眼假装不愿意回首是不可能的，它就在那里，它影响了整整几代人。虽然文革过去很多年，但它的影响在老一辈的血液里一直流淌着，挥之不去。这是我们中国人特殊的经历，特殊的人格建立。我在想怎么通过一个个体去体现去放大。不管是历史也好，政治也好，跟我们每个人都相关。
这次不把镜头简单对准过去
Q：电影里有很多似梦非梦的设计，为什么要这样？
A：就是想要现实和梦境模糊的状态，吕中扮演的角色正常生活被打断了，疑神疑鬼的地方就造成这种恍惚劲儿，这一切会加深她内心的恐惧。包括电影里的一些空镜头，很容易简单地处理成梦境，所以把它和现实放在一起，让人产生一种游离的状态，
Q：《闯入者》在拍摄前期，你曾经给了三个关键词“鬼魂”“尖刀”“凶杀”，这是否能概括成电影的主题？
A：吕中这个角色经常会下意识的想到，我们是政治的受害者，但实际上组成这一切的都逃不开每一个个体。所以每一个人既是受害者，也可能也是加害者。改革开放这么多年，实际上你看到的很多现象，都是扭曲的。这个社会裹挟着你不停向前，我们都是一个组成部分，随时随刻体现在生活的细节里。
Q：这就是《闯入者》里试图反思寻找的吗？
A：对，其实我并不能够通过一部电影明确寻找出答案，但是确实想通过这个人物内心背负的东西和现实背负的东西，梳理“你之所以成为你，又是从哪来的”。这个电影到最后，可能它有朦朦胧胧的觉醒，她可能想去赎罪，但是当你做得太晚的话，很可能不像你想象的那样。
这么拍我心里踏实
Q：因为涉及了很多文革历史遗留问题，这个故事在过审中有困难吗？
A：没有什么困难，都是一些个别台词进行了删减。但是这些删减，经常出现一个很有趣的现象，你想把它说出来的时候，可能它的张力小了，一些直白的话吞了回去，想象空间却更大了。因为审查很尴尬，但我觉得我是从创作上考虑的，有些不能动的我会力争，这是我觉得要去较劲的。但要是一些创作方面的问题，就要分清楚。
Q：《闯入者》故事最终的真相，其实是从冯远征和秦昊饰演的角色嘴里说出来的，并没有直接表现，当时是怎么考虑的？
A：我们做个很多考虑，但我的意见还是，绝对不回到过去，这就使得很多要拍出来的想法都是要去掉。这种说法有点像“八卦”，实际上很多事实都是八卦性的。八卦从哪来？八卦就是说出来的，而很多真相都是八卦出来的。
Q：因为这是一部比较纯碎的艺术片，现在有很多人都会说艺术片票房不好，你怎么看？
A：如果能够通过不停努力，不停的和观众靠近，让观众能够多看这种电影，我觉得这种努力是应该做的。我并不觉得做这种电影是在拒绝观众，这有点大言不惭了，只是说它的规模大小程度，不见得要像一个商业大片一下子要那种效果，这是两回事。我不惧怕这种状况，如果是那样我就别拍这种电影了，去拍拍纯娱乐纯大片了。
Q：那你是否会一直坚持、保持着这种作者电影的风格？
A：我觉得中国人本性就是喜欢变，不知道从哪天开始求变，一个餐馆开两年就没了，集体无意识。但是我想安守一个地方好好经营，我在这有这么一块自己的地，大家想起来了来看看。其他那些也不是我的擅长，现在我这么拍心里也踏实。
（本文首发于《大众电影》2015年第8期，未经许可，不得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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