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届戛纳电影节：华语电影的尴尬与忧郁

贾樟柯在戛纳，即是个人的荣光，亦是集体的尴尬。

曾念群/文

中国女星在戛纳红毯上争奇斗艳，就像是中国媒体的一剂春药，连贾樟柯斩获的“金马车奖”也没能把他们从靡靡幻境中唤醒。贾樟柯在戛纳，即是个人的荣光，亦是集体的尴尬。

大会说：“贾樟柯是继安东尼奥尼之后，最会处理时间和空间的导演。他具有勇敢的创新精神，他的电影一直带领人们理解当代社会。”这当然是戛纳的视角，可换做我们的视角，又有多少人关注到了贾樟柯电影中的“当代社会”？是当下国民一叶障目不见“当代”？还是只缘身在此山中，不识“当代”真面目？对于时代的流变以及心灵的流离，多数人已然失却了敏锐感知，对于大多是中国人来说，他们选择不去看贾樟柯电影，因此不可能像戛纳的视角那样去审视贾樟柯电影以及“当代社会”。

就在两年前，贾樟柯的《天注定》入围66届戛纳国际电影节主竞赛单元，并最终斩获最佳编剧奖。我在贾樟柯的工作室观看了这部关注中国当代社会现实的影片， 是时《天注定》喜获龙标，呼声正盛，贾樟柯踌躇满志地希冀他中国票房的首尝。可随后这部电影的命运一波三折，最终还是未能与普罗大众见面。去年戛纳，贾樟柯宣布了《山河故人》新片计划，随后是他转战餐饮市场的传闻，其微博不时传出 “过去当导演的时候没睡过一个午觉，现在回太原开小饭铺，好吃好喝不发愁”等田园散章，令业界好生一片斜阳晚景的哀凉。

前阵子王小帅《闯入者》排片遇冷时，李少红导演曾邀请我一起录制节目支持，底下李少红哀叹过才子贾樟柯，身为导演协会主席的她用词是“失联者”——她说像贾樟柯这样的好导演成了导演协会的失联者，不再与协会有任何联系，跑去开饭铺了，因此，她认为协会必须站出来支持王小帅，要不这样下去，好导演拍片的信心都没了，都会成为中国电影的失联者。导演协会内部尚且如此忧郁，可见中国影人之囧。

诚然，贾樟柯此番携新片《山河故人》再战戛纳，且提前举起代表终身成就的“金马车奖”，对中国艺术电影是个莫大的鼓舞。这就像是一个在家无法得到首肯的孩子，在外却能得到认可，尴尬之余，欢欣亦然。贾樟柯说这个金马车奖来得非常及时，对他个人如此，对影人更是如此。

此次代表华语电影再战戛纳的，还有侯孝贤的《聂隐娘》，在上一届集体缺席之后，今次总算找回了华语片的存在感。说来侯孝贤也曾是戛纳常客，除了1993年《戏梦人生》斩获评审团奖，《好男好女》《南国再见》《海上花》《蔷薇的名字》《最好的时光》均得金棕榈奖提名。个人以为，武侠底色的《聂隐娘》意义不在于能否指染金棕榈，侯孝贤阔别十年的戛纳巡礼是其一，武侠电影与戛纳的一次久别重逢是其二，毕竟距胡金铨的《侠女》问鼎戛纳已是1975年的往事了。而与侯孝贤在九十年代的戛纳齐放光彩的张艺谋和陈凯歌，已然与戛纳主竞赛单元绝缘，千禧年两岸三地华语片怒放戛纳的盛景不再——王家卫《花样年华》获最佳艺术奖、梁朝伟封帝；姜文《鬼子来了》获陪审团大奖；杨德昌《一一》获最佳导演——如今能让戛纳关注中国电影的，也就贾樟柯、王小帅等几个进退维谷的少数派。

贾樟柯获奖感言说：“我今年45岁，拍了17年电影。刚拍电影时，觉得电影可以改变世界，后来发现这个世界改变很小，因此应该继续拍下去。”有这话垫底，李少红关于贾樟柯“失联”的忧心可放下了，他与导演协会失联，但他不会让中国电影与世界舞台失联。这话同时不无忧郁，“一直带领人们理解当代社会”的好导演，他的作品却不能为我们的当代所推崇和消化，甚至时常被自己的大家庭拒之门外，只能在戛纳等国际舞台上找到存在，他的这种“继续”，如蒺藜般倔强和忧郁。

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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