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郑六县角逐中国百强代价高昂 能否突破危机？ | 豫记
近日，《2015年中国工业发展报告》首次发布了2014年全国工业百强县(市)排行榜单，河南8县市入选，分别是巩义(第30)、新密(第57)、荥阳(第61)、登封(第67)、灵宝(第72)、禹州(第73)、新郑(第75)、长葛(第88)。郑州占了5个，超一半。以重化工、大项目为支撑的GDP时代，郑州所辖六县，都为各自的嬗变和发展走出了独具特色的道路。但在跻身全国百强县的同时，它们也付出了难以想象的巨大代价：产业的，人文的，环境的，等等。所以，对这些上榜的县市来说，高兴之余也应反思。
周健 | 文
许多年前，有两首民谣在郑州本地流传。
其一，“市辖六个县，县县有靠山，中牟靠大蒜，新郑靠枣片（另说“学院”），巩义靠电线，登封靠寺院，新密靠煤炭，荥阳靠机电”，大致概括了当时这个地区主要的产业支撑和经济特色。
其二，“中牟人土，新郑人吹大蛋（方言：吹牛）；登封人野，巩义人敢诈骗（注：历史上曾出现“假电线假电缆”事件）；新密人烧包（方言：吹牛），荥阳人重实干”，则展现出这个区域内部人文风貌的差异。
如今，时过境迁，“山”还是那时候的“山”，“人”却大多不是那时候的“人”了——经济社会的演变，早就将人的经济行为改造得复杂而趋同一致。以重化工、大项目为支撑的GDP时代，这些地区，都为各自的嬗变和发展走出了各具特色的道路，产业发展日趋多元，但也付出了难以想象的巨大代价：产业的，人文的，环境的，等等。
大致而言，如今郑州下属六县市的“县域经济”呈现如下特色：
中牟因为处于“郑汴融城”的交集点和核心区域，目前正加紧盘活土地、优化环境促进招商引资，工业化进程大幅提升，许多农民直接变市民，附带着把西瓜、大蒜、蔬菜种在“市区”里；
新郑不仅靠学院、枣片，还靠以轩辕黄帝为纽带的文化产业，以及富士康带来的电子产业集群，发展后劲十足；
登封依托少林寺、嵩山建筑群世界文化遗产等拉动旅游、文化产业的发展，但同时并未摒弃传统的资源型产业发展道路；
巩义作为新时期中国乡镇企业的渊薮，民营经济如今在巩义蓬勃发展，以加工制造为主的产业集群星罗棋布；
新密过去一直吃“资源饭”，近几年，迫于形势的发展，开始向文化旅游产业转型；
荥阳因离郑州近，除了传统的制造业，物流、商贸等服务性行业也取得快速发展……
前几年有种说法，郑州主要是向东发展，与开封连为一体；实际上，在“三化”建设的浪潮裹挟之下，这座古老而又年轻的城市，正在四面开花，它和它的那些辖区“子民”们，正在不断实现经济转型。
客观而言，郑州市的发展，一多半依靠周边郊县市的“县域经济”，这些县市下一步该如何发展，对郑州市乃至整个河南省来说，举足轻重。
东边日出西边雨
“要想富，先修路”，由于工业对交通物流的依赖，过去的工业企业大都建在国道或省道两旁。这些工业企业会带来充足的人流、信息流、资金流，同时推动服务业的形成和城镇化的兴起。
往南自不用说，富士康的入驻、航空港经济区的建设，为新郑带来了巨大的发展机遇——出郑州沿着102或103省道往南，成片开发的工业园区告诉人们：这是一个现代制造业基地，也是一个现代服务业基地。
往东也不用说，建成多年的郑开大道双向10车道，迄今为止仍然是中部地区城市之间最宽的快速通道。按照最初的规划，沿郑开大道两侧，要建成“中原城市群核心区的先导区，郑汴一体化发展的产业聚集区，全省节约集约用地的示范区”，打造白沙、九龙工业园区等6个产业聚集区，形成汽车制造及零部件产业、装备制造业、建材业、医药化工业、农副产品加工业等5大支柱产业。
政策的作用力自然十分强大，特别是航空港经济区几乎将中牟整体“吞掉”，有人说，这个地区进入全国百强县，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截至目前，海马整车、日产智能配送中心、宇通发动机、欧帕机器人等知名企业及项目，先后在郑开大道两旁入驻。与此相应，以中牟为中心的“城市综合体”建设运动也拉开帷幕，“利海雁鸣湖景区”“北大方正国际动漫生态城”“银基文化产业园”等项目依次立项。
不过，受国家宏观调控的影响，这些工业、城市建设项目，有一部分因体量过大或融资困难，工程建设进度缓慢。
东边日出西边雨。如果沿着省道、国道从郑州向西，则会发现，新密、巩义、登封、上街等这些传统的以资源产业、重化工产业为主的GDP大县（区），结构调整和产业升级步履艰难，有的县资源已经耗竭，环境承载能力已达极致，企业家创富和创新能力严重不足，经济发展后继乏力，财政负担不堪重负。
最典型的莫过于新密。新密的支柱产业包括煤炭、耐火材料、造纸、服装加工等，但几年来，新密市赖以为生的传统产业，几乎全军覆没。这种形势之下，那些手握重金的煤老板们、矿老板们开始转战农业、金融投资、电商、动漫、影视等非实体产业，“资本外逃”现象极为严重。
登封经济体的“一面”与此类似：从新密沿316、237省道到登封东南部地区，沿途煤尘滚滚，各种运输车辆络绎不绝，两旁的电厂、耐材厂、水泥厂时时以庞然身姿撞入眼帘，一些烟囱中的白烟不断蓬勃喷出。仔细打听，这些企业大多处于停产、半停产状态。
往北接近登封市，似乎来到另外一个世界：白云漂浮在蔚蓝的天空中，各种古色古香的建筑群和红瓦青砖的居民楼镶嵌于逶迤的青山里。这些景象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们，这是另外一个登封——以易居环保、禅武文化著称的世界旅游名城。
出登封，沿316省道到巩义，复又出现那种烟尘弥天的情景。不过，进入巩义境内，路边的厂矿企业明显增多，且化工厂、有色金属加工厂、机械制造厂等深加工企业逐渐成为主导。出了巩义市，沿310国道回郑，我们会发现公路两边的工矿企业鳞次栉比，既有耐材、水泥等“十五小”企业灰蒙蒙的建筑废墟，更有钢铁、铝型材等加工企业巍峨壮观的标准化厂房。只有到了这时，我们才知道，作为曾多年执河南县域经济发展之牛耳的巩义市，其民间的经济生态是多么活跃和丰富！
再往东，就是上街和荥阳。这两个地区除了铝加工、火电等产业与登封、巩义趋同外，机械制造、医药、农林种植、新型材料制造甚至商贸物流等产业，成为这两个地区独具特色的产业集群。更重要的，沿国道进入这个平原地带，环境面貌为之焕然一新，到处都是绿水青山。
环游郑州“列国”，我们会发现一个比较有意思的现象：从新密、登封到巩义、上街、荥阳，省道、国道上拉矿石、煤炭、石油的车辆虽络绎不绝，但除了一部分沿途“消化”之外，大多数资源品被后三个地区收至毂中，以至于记者出荥阳回郑，沿途很少再发现这些车辆密集的身影了。
这恰恰是一个“产业链”或“食物链”的真实写照。
产业升级之痛
四五年前，针对产业转型升级，我曾写过一篇《郑州：向东还是向西？》的文章，其中提出的一些命题至今仍具有现实意义。
比如，“郑州选择向东，西部显得有些寂寞，连同国家郑州高新技术开发区，连同荥阳、上街、新密、巩义、登封，乃至偃师、洛阳这些传统工业和文化重镇，一条‘郑洛工业走廊’仍显得绰绰约约。毫无疑问，与郑州向东相比，这些地区的经济基础可谓雄厚，自然资源可谓丰厚，人文底蕴可谓醇厚，‘产业群聚集效应明显，产业链条完善’”。
对此，我做出的结论是，“往东，是在城市建设上做‘加法’，往西，是在经济发展上做‘乘法’；往东，是政策之手遒劲挥舞，往西，是市场之脚凌波微步” 。
紧接着，我写道：“正如一些有识之士指出的那样，郑州和省内有限的政策资源大多都倾向了东区和郑汴产业带，其引导作用极为明显。但是，西部正面临产业转型之痛，也同样需要必要的政策甚至是资金支持，单靠各个县区自主的内生力量，还不足以迅速建立符合‘科学发展观’的产业结构和发展模式。”
无独有偶，河南财经政法大学的史璞教授也曾指出，“郑洛工业走廊”蕴含了真正的河南力量,河南如果能持续推进“郑洛工业走廊”发展战略，那么，郑州和洛阳之间形成的中原经济区产业“隆起带”，就会发挥“龙头”作用,共同带动河南的社会经济发展。
这样的话不幸被言中。河南的新型工业化进程，因此没有形成更大的区域聚合效应。对于那些传统资源型产业占主导地位的地区而言，一旦发生经济危机或遇到国家的产业政策调整，整个区域经济的发展将会陷入停顿，甚至迎来一场灾难。
典型的如新密市，随着资源的逐渐耗尽、环保执法力度的加大，当地的产业经济正面临新的整体性选择，该市的财政收入、消费水平都受到极大影响。与此同时，民间积累的大量“原始资本”由于缺乏必要的产业政策引导，大多不能转化为有效的生产经营性资本，新密的产业空心化现象十分严重。
或许是觉醒较早和民营经济发达的缘故，巩义市在工业结构调整和产业转型升级方面，下手比较早，其制造型产业不但门类多，而且产业链条长、科技含量高、资产规模大，有许多企业甚至已经借助上市等渠道建立现代企业制度，并实现人才、管理、市场等方面的国际化。特别是，该市企业长久以来与资本市场亲密对接，善于把握国家的各项产业和金融政策，对市场的极度敏感，让它们插上了另外一只腾飞的翅膀。
回郭镇的有色金属加工产业省内外闻名。上个世纪80年代以来，当一些地方还没有认识到铝、铜的加工价值时，回郭镇的人已开始利用本地资源仿冒名牌做假电线、假电缆；当假电线、假电缆受到围剿而失去市场时，他们又开始自创品牌生产电解铝、无氧铜；而当别的地方一哄而上以有色金属初加工产品抢占市场规模时，他们又独辟蹊径开始铜铝的精深加工，生产铝箔、特种电缆等。
这就是整个巩义市能安然度过历次经济危机的根本原因。尽管近几年在全国县域经济排名中，它的综合位次有所下降，但它和后起之秀长葛市一样，经济体内部形成了完整的制造业供应链、价值链，人才济济、资本雄厚，具有可持续发展能力和强大的竞争力。
当然，郑州西部这些城市都知道培植经济活力、促进新兴产业特别是文化旅游、高新技术产业发展的重要性，无奈传统产业形成的价值基础、企业家理念、集群供应链体系都已根深蒂固，特别是自然环境恶化、招商政策不力、小城市聚集资源的能力弱等因素，都使得这些产业如同星星点灯，短时间内难以形成燎原之势。
路，究竟在哪里？这，恐怕是一个持久存在的难题。
如何破解转型难题
环郑一圈，几乎也等于是一次“苦旅”。令人印象深刻的问题有三：
一是这些地区可资进行产业开发的文化资源丰富，但除了新郑和登封之外，其他地方，特别是巩义和新密，都着手较晚，或无从入手，终至于做得不伦不类。
二是企业家人文精神和创新能力普遍不足，由于依赖传统的“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经济发展方式，许多企业主在面临原企业关停并转后，普遍进入投机性行业。
三是部分政府部门发展经济的措施、路径缺乏，对民营经济的发展指手画脚，行政干预力量太强；由于偏重于青睐大项目、大资本，追求GDP效应，对中小企业的发展支持力度不够，甚至于出现以“大”压“小”的局面——某市引进一个大型地产、文化项目，该项目占地2万多亩，据当地多名企业主反映，该企业已将这个市数年的建设用地指标占完，其他企业无地可用。
除此之外，感受最强的就是各地如火如荼开展的拆迁扩路、农村新区建设以及由此衍生的“三化”协调发展等问题。
环郑一周，无论是走在哪一条省道还是国道，近些年道路两边都在拆房子。比如新密市大隗镇、超化镇，街区面貌焕然一新，整个城市的环保水平显著提高。但各级政府财政为此背上了不同程度的负担，而一些民生问题在短时间内也无法得到有效解决。
农村新区建设与此类似，各地都在迅猛推进。一些工业经济发达地区，巍峨气派的厂房之间，红瓦白墙的新村小区干净、整洁；但那些缺乏工业企业的地区，往往是平地突然起来几幢大楼，农民们依然牵着牛羊在其旁来来去去，上前一问，许多人家往往都是举债买房，有些人甚至拒绝入住。
工业化、农业现代化与城镇化本来就是三位一体。巩义的发展是这方面的典范。回郭镇、竹林镇等原本人多地少，当地人为了发展工业，吸收当地人就业，腾出土地集中化管理，而随着当地人收入水平的提高，服务业的发展必然要求城镇化，因而，当地目前涌现出的住宅小区是自然演化的结果。而反观那些工业经济落后的地区，越没有工商企业，农民从土地上和家庭经济中解脱出来的机会就会越小，收入水平就会越低，城镇化和农业现代化的难度也就会越大。
毫无疑问，整个郑州东部、西部和南部“三化”协调发展推进的力度前所未有，由于经济发展程度较高，它也成了一个可近观其效的巨大“试验场”；而正因为它处于当前所有城市经济结构调整的背景之下，所以，它在整体上的成功与失败就具有典型意义——实际上，如果此举能够成功，它必然会对未来的经济社会转型产生积极作用。
这或许会成为经济发展的一个新引擎。
作者简介:周健，郑州人，著名财经记者，曾担任《大河财富》5年首席记者，现任《企业观察家》杂志总编辑。
编辑：艾扬 图片来源：网络
豫记版权作品，转载请微信80276821，或者微博私信“豫记”，投稿请发邮件至yujimedia@163.com
微信公众号搜索：豫记。（yjhltxdjm）
豫记，全球河南人的精神食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