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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景泉先生对清代临洮籍诗人吴镇的研究

赵景泉先生对清代临洮籍诗人吴镇的研究

赵景泉先生历任定西二中副校长、校长,中华路中学校长,定西县教师进修学校校长,东方红中学副校长。在繁忙的教育教学和管理工作之余,倾注了大量的精力进行学术研究。与其弟赵明泉合作辑注的《陇中历代诗词选注》(上下卷),由香港新文化出版社出版后,受到学术界的广泛好评。近年来,他将多年积累的诗文编纂成册,取名《明日黄花》,由大众文艺出版社出版。据笔者浅陋之见,该著中最具文史价值和学术功力的篇章,首数研究清代临洮籍诗人吴镇的有关文章,庶几可填补当地文史研究的空白。现将其特意析出,略作述评,以飨读者。

吴镇是继明代“前七子”领袖李梦阳之后,清代甘肃首屈一指的诗人,曾经蜚声甘、陕、鲁、湘、鹗诸省。新中国成立以来,省内虽然不断有人撰文介绍(其中错讹不少),但以其生平经历研究其思想发展变化的文章,似乎尚未见到。基于这个原因,赵景泉先生开始了对吴镇的研究。收入《明日黄花》集中的,共有五篇研究吴镇的文章,分别是:《清代诗人吴镇生平大事记》《也谈吴镇和袁枚的神交》《试论吴镇的生平思想》《吴镇诗词的社会内容》和《吴镇诗词的艺术特色》。

这五篇文章,分别从不同的侧面,对诗人吴镇的生平大事、社会交往、诗文的思想内容和艺术成就做出了全面的论述和评价。设若吴镇泉下有知,他无疑会对深刻理解并且精到地评述他的诗文成就的这位“知音”,表示欣慰和感激的。

而事实上,在吴镇生活的年代,就更有一位“神交”,他就是大名鼎鼎的袁枚。他们两人在诗文方面的交往,更是值得大书特书的一段文坛佳话。从某种程度上说,正是因为有了袁枚的大力提携和极力推荐,吴镇的诗名才有可能名播当时,流传后世。因此,袁枚为吴镇的“当世知音”,而赵景泉则为吴镇的“后世知音”。

万里神交若比邻 随园松花心相印

吴镇,字信辰,一字士安,好松厓(ya通崖),别号松花道人,甘肃临洮人,生于清圣祖康熙六十年(公元1721年),卒于清仁宗嘉庆二年(1797年),享年77岁。他们二人生当并世,虽终生未曾晤面,但在迟暮之年,却书信往来,诗歌唱和,交情十分笃好。这中间的媒介,便是吴镇的学生王柏厓和袁枚的学生杨蓉裳。

王柏厓,名光晟,一字立夫,辽州人(祖籍皋兰),曾官江宁尉,著有《晚翠轩诗集》,吴镇为之删定并作序。杨蓉裳,名芳灿,梁溪人,曾官伏羌知县,擢灵州守,入赀为户部员外郎,与修《会典》,著有《芙蓉山馆诗文抄》,吴镇为之剞劂(jijue)并作序。

先是袁枚编纂《随园诗话》,十四省诗人佳句多有采录,唯甘肃一省,路遥朋稀,无从搜辑,甚感缺憾。清高宗乾隆五十三年(公元1788年),王柏厓以五律四首谒见袁枚,因其诗“一气呵成,中无杂句”,袁枚“惊不类近人作”“洒然异之,问所由来”“渠告所受业处”,于是始知有吴镇。未几,杨蓉裳牧灵州,以吴镇诗集寄袁枚,袁枚以为“吴诗奇警”,悏悏然喜,急采入《诗话》十首,备秦风一格,补《诗话》中甘肃之空白。(见袁枚《随园诗话》并《松花庵诗草序》)

时过四年,乾隆五十七年(公元1792年),王柏厓拜访吴镇于兰山书院,吴镇获读《随园诗话》,始知己诗被采入《诗话》,便以书信及全集托王柏厓转袁枚,并请袁枚为其全集作序。

吴镇《与袁简斋先生书》云:“久闻高名,有如山斗。只缘南北途遥,未能把唔,计私心抱憾者五十年矣!昨王柏厓使来,获读《随园诗话》,始知老先生淩(ling通凌)踔(chuo)千古,犹能采及葑(feng)菲,何幸如之,何感如之!谢谢。惟是诗中讹字颇多,尚须改正。”“仆自髫(tiao)龀(chen),已好为诗,苦因学浅才疏,未能有得。今将拙作汇呈,望高明指点,速有以化我也。仆又接柏厓书,言老先生已七十六七,而仆年亦七十一矣。吴越之游,今生恐不能卜,意者蓟子训铜驼陌上或握手一笑耳。然《随园全集》要不可以不读,祈遥颁一部足矣。”信中又荐临洮张晋、张谦及前安定县令许珌之诗于袁枚。

同年秋天,袁枚为吴镇《松花庵诗集》作序,序中回顾了他们二人在王柏厓和杨蓉裳的介绍下有幸结识的经过之后,云:“先生之诗,深奥奇博,妙万物而为言,于唐宋诸家不名一体,可谓集大成矣。惟嫌《书中干蝴蝶》等题,咏辄数律,似古名家所不为。余虽不敢轻非于口,而亦不敢轻是于心也。然而以擒龙之手,忽而搏鼠捉虱,神仙狡狯(kuai),掷米成珠,或亦无伤于大雅耶。”这里,袁枚不仅高度评价了吴镇的诗,而且也直率中肯地指出了吴镇诗作中的缺点。序的末尾云:“昔欧阳子交满海内,而胸中所不能默而已者,惟谢希深、尹师鲁二人。今观集中蓉裳跋语最多,谅亦恃先生之好也。先生好我不在蓉裳之下,蓉裳既为希深,而余敢不为师鲁哉!”以宋代欧阳修与尹洙之间的友谊来比喻他们二人之间的友谊,足见其交情之深。

同年十二月,袁枚又致书吴镇云:“先生之诗,新妙奇警,夺人目光。因忆生平编纂《诗话》,十五省中,独甘肃无诗,如国风之遗吴越,心常缺然。忽得先生以补之,岂非周亚夫之兵从天而降哉!声应气求,天之所相,非偶然也。柏厓近又以尊扎及全集见示,如饥十日而得太牢,穷昼夜餔(bu)啜(chuo)之而不能即休焉。所指误刻之字,都已刬(chan同铲)改,《虞美人》诗已补全。”

乾隆五十八年(公元1793年),吴镇致书答谢袁枚云:“暮春之杪(miao末尾),忽接瑶函,万里神交,恍如觌(di见面)面。”“仆少读二氏之书,颇费钻研。但今年七十二矣,而昼夜之道,总未了然。捧读佳章,不觉怦怦心动。敬和十章,兼呈三稿,以备推敲。见大敌怯而自以为惑,理固然也。惟高明严加去取,改存三四首足矣。忆生当并世,而把唔仍难,白首向望,未知明年各作何状。似此书隔岁而始一达意者,天或怜吾二赘而更留不尽之桑榆乎!”此可谓情真意切,跃然纸上,充分表现了吴镇对于他们二人之间友情的珍视。

吴镇和袁枚的神交,并非只是一般的文人应酬往来,而是有其思想基础的。在志趣方面,他们二人都不以仕途经济为意,而以学业为重。袁枚“年甫四十,遂决意仕宦,尽其才以为文辞歌诗。”(姚鼐《袁随园君墓志铭》)吴镇在仕宦期间即“久思田里”(李华春《吴松厓先生传略》),主讲兰山书院时“左图右史,寝食其间,研精学思,老而弥挚。”(杨芳灿《松花庵兰山诗草序》)可见他们的爱好是相同的。在诗歌创作中,他们又都标举“性灵说”。袁枚以为“诗之传者,都自性灵,不关堆垛。”(《随园诗话》)“至于性情遭遇,人人有我在焉,不可貌古人而袭之,畏古人而拘之也。”(《答沈大宗伯论诗书》)吴镇也认为“夫作诗之根本系乎性灵”(《刘戒亭诗序》),“夫诗以言情,然情所关生,半缘阅历”(《爱菊堂诗序》),“游览多则诗之境界宽,推敲久则诗之格律细,别择严则诗之门户真”(《牵丝草序》),又说“诗者乾坤之清气,肺腑之灵机也。得其趣者,虽学有浅深,工与拙半,然即可以免俗矣。”(《会宁吴达叔诗序》)可见,他们在诗歌创作的主张上也是一致的。正因为如此,袁枚对吴镇才那样推崇,吴镇对袁枚才那样敬重。他们虽然在学业的高下和创作的成就方面不可同日而语,但二人的万里神交却成为诗坛的佳话(赵景泉《也谈吴镇和袁枚的神交》)。

骨格才情薄汉魏 堪与空同试比肩

赵景泉先生认为,吴镇的生平和思想,根据其坎坷曲折的经历,大致可以分为三个阶段:

从康熙六十年(1721年)至乾隆三十六年(1771年)为第一个阶段。概而言之,这一时期吴镇主要过的是生员和教官生活,追求功名和经世致用是他最大的思想特点。

从乾隆三十七年(1772年)至乾隆四十五年(1780年),是吴镇生平的第二个阶段。这是吴镇的仕途生涯时期,其思想特点主要表现为忠君和爱民的思想斗争。

从乾隆四十六年(1781年)至嘉庆二年(1797年),是吴镇生平的第三个阶段。这一时期他主要过的是书院生活,其思想特点主要表现为严精学思和诗酒自娱。

吴镇一生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书斋之中度过的。在政治上,他虽然曾经想有所作为,为国为民干出一番事业来,但终究却并无多大建树,而其积极向上,经世致用的思想仍然是值得肯定的。在学业上,尤其是在诗歌创作上,他呕心沥血,孜孜以求,谨严不苟,精益求精的精神是令人敬佩的,他所取得的成就,更是不可磨灭的(赵景泉《试论吴镇的生平思想》)。

吴镇诗词的社会内容,大致可以概括为如下几个方面:

其一,反映下层人民的生活和风土人情。

其二,歌颂忠臣义士,鞭挞奸佞邪恶。

其三,赞美大好山河,抒发爱国热情。

其四,酬答唱和不失本性,生离死别以见真情。

吴镇的诗词作品,正是他的“志”和“情”的具体体现。尽管他生活在那样的历史环境,处于那样的社会地位,但却能摆脱形式主义和拟古主义的羁绊,努力用自己的诗篇反映社会现实,表现自己的志向和爱憎感情,这在今天看来,仍然是值得称道的(赵景泉《吴镇诗词的社会内容》)。

袁枚用“新妙奇警”四个字,高度概括出吴镇诗词的艺术特色,赵景泉先生则对其做了进一步的阐释。

所谓“新”,是指诗词的意境新,见解新。

所谓“妙”,就是“妙万物而为言”,也就是写人状物,各尽其妙。

所谓“奇”,是指以奇特的想象托物言志。

所谓“警”,是指含蓄隽永,意在言外,富有哲理性,能够起到警戒人心的作用(赵景泉《吴镇诗词的艺术特色》)。

清代著名的古文学家王鸣盛在读到吴镇的诗集之后,“大惊叹,以为异乎人人之为之者”,说吴镇的诗“摆脱羁束,酣嬉淋漓,如有芒角,光怪喷射纸上而不可逼视焉。”在历数了古代甘肃籍的知名作家之后,又说“今松厓复崛起西陲,骨格才情直欲上薄汉魏,下规盛唐,不特比肩空同,而可泉、浚谷并超乘过之矣。”(王鸣盛《<松花庵诗集>序》)他认为吴镇的诗作,超过了明代的胡缵宗(可泉)和赵时春(浚谷),而与李梦阳(空同)并驾齐驱。以后,又在《戒亭诗》序中说:“予宦游南北,于洮阳得吴子信辰诗,叹其绝伦。”

清代诗人、袁枚的弟子杨蓉裳(芳灿)在《松花庵兰山诗草》序中说:“余始读之,骇其文采之富艳绝伦,及卒业焉,益叹其声律之工细,如八音迭奏,韶韵铿然,五色相宜,锦绘烂然。而皋牢百家,鼓吹群雅,浩乎无流派之可拘也。”

近代词家况周颐在《蕙风词话》一书中评论吴镇之词云:“铿丽沈至,是能融五代入南宋者。”

这些议论,对吴镇在诗坛上的历史地位,给予了正确评定。

读者如果要了解吴镇诗词的全貌,自然可以找来其《松花庵诗集》,慢慢品味。这里,不妨略举几句,以窥其诗歌奇丽之一斑:

如“穿花走马收遗籍,对月邀人看宝刀”(《赠和五怀玉》);“剑气每看江上月,琴心遥寄海中山”(《上毕咸斋先生》);“万里星河寒夜梦,十年风雨故人心”(《梁野峰郎中下榻夜作》);“唳鹤吟猿声断续,裁云镂月影高低”(《河神祠古柳和李实之孝廉四首》之二);“青枫叶醉明秋水,红杏枝娇烂午霞”(《赠伏羌宋侗夫》)等等,都清楚地表明了吴镇对诗歌意境的执着追求和炼字炼意所独到的匠心。

行文末尾,借雍涛先生《贺<陇中历代诗词选注>出版兼呈景泉君》一诗,也表达笔者对赵景泉先生的敬意:

平生喜酒悟诗缘,荡气回肠锦句传。

励志晨昏十余载,劳神病体一头斑。

弘扬国粹收遗韵,欣喜骚人集大全。

多少灵珠频出土,犹如娲后补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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