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一城终老 遇一人白首

作者：廖廖| 未经许可 请勿转载

昨天，故事君的投稿邮箱收到一封邮件，里面说：“喜欢你们的故事。 愿意把我父母，那个年代的故事拿出来分享。真实的。附那个年代的结婚证。”

故事君读完后，想起了那首老歌所唱的“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你相信现实生活中会有这种爱情吗？看看这篇文章所讲的故事吧。

1

1966年，粤北山区一小镇。

一个20岁左右的外省年轻人，拿着衣服找人缝补，遇到了在镇上服装厂工作的16岁的她。

年轻人是地质队的，修路探矿，没想到在深山的镇里遇到了自己喜欢的女人。于是，常常去补衣服。年轻的女孩子害羞，每次用方言提醒他：“洗一洗！”他完全听不懂，只知道送去补的衣服，最后都洗得干干净净的，看了心里喜欢。

姑娘的父亲那时候是被批斗的对象。哥哥、姐姐加上姑娘本人，不仅被捉去戴着牌子陪斗，还要去劳动改造。天不亮就起床，推着蜻蜓车去山上推木头。个子小小的姑娘，压不住车子，常被木头的尾梢吊到半空中，惊险万状地下山。

年轻人知道了，心疼不已。总是在山下等着，将姑娘平安送回家。一个根正苗红的工人阶段，跟一个成分不好的被批斗家庭交往，有没有受到牵连，这一点从没听到年轻人提及。

于是，由姑娘的哥哥做主，不满17岁的姑娘嫁给了这个年轻人。结婚的第二天，由新婚的夫君踩着单车，送回镇里陪父亲批斗。

洒了一路眼泪。

不久，女人的父亲不堪镇里批斗的升级折磨，用一块玻璃结束了在世上的苦难。家里的老婆和孩子，日子并没有因此好过。

2

几年后，地质队转业，年轻人毅然带着妻儿离开了乱哄哄的小镇，回到家乡。

因为听了自己母亲的建议：“矿山可以种菜养猪，不会挨饿。”他没有选择城市的工作，而是把家安在了矿山。女人成了矿山的一名家属工，拿着微薄的20多元一个月。

大女儿3岁的时候，家里添了一对双胞胎女儿。一家5口人的生活重担几乎全部落在年轻人的身上。

让家人吃饱穿暖，大概就是爱情，在艰辛生活面前最好的体现。

那些日子，年轻人下班比上班忙。家里养猪、鸡、鹅、兔子、鸽子，只要能改善伙食的，都有。在山上偷偷地开了地，种了各类的青菜。

听说药店收一种叫“大草乌”的中药，下了班就上山挖。挖回来之后，一家人齐心合力地洗、煮、刮皮，切片、晒干，然后送到药店去换成钱。

男人一个月存20元，存够10个月，就交给女人坐小火车，转大火车，又转汽车，山长水远地奔赴娘家。年轻的女人，每次抱着一个、牵着一个孩子在小城的火车站和夫君分开，然后又重逢的情形，几乎年年上演。

20多岁，还要妈妈呵护的年龄，却是三个孩子的妈妈了！

年轻的女人完全没有考虑回来的路费，每次都是她的妈妈，从床底下摸出卷成手指粗细的私房钱，偷偷补贴这个最小的嫁得最远的小女儿，给她回程的费用。

三个孩子，总有一个要放在家里给男人带着。男人带着一个孩子，又开始积攒女人下次回家的路费。

3

1977年，天资聪颖的女人被选去矿山学校做教师。再后来，落实政策，岳父的冤案被平反，突然之间，女人可以不再是家属，可以转正，可以安排工作。女人取舍了半天，最后放弃做矿山教师，带着三个孩子，一口气全部迁入城市，做了一名服装厂工人。

向房管局申请了一间小房子，三个孩子去工地捡砖块存着，周末男人回来，一砖一砖地砌起了厨房，然后做了餐桌、小凳子、碗柜。还买了些弹簧，做了一个十分结实的大沙发。

城里的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起来了。

女人在服装厂的工资每个月40多元。每到三个孩子开学，就要借厂里的互助金周转交费用。

苦撑了几年，女人准备做服装生意。他二话不说，把全部积蓄拿出来，让女人做本钱。小小的服装店，女人一个人要进货，要看店，辛苦是不说的了。他就跟同事换班，连轴上半个月，回来陪女人半个月。

孩子们周末或放了学，也是要轮流帮忙看店。

那几年，他抽着0.13元一盒的“春耕“烟，或是0.09元一盒的“经济”烟。穿来穿去都是那几套工作服，补了又补，却不舍得让自己的女人和孩子受一点委屈。每周，必是要杀一只鸡，一家人吃。

大女儿上大学，家庭情况登记表上，他的收入一栏，填写的是：97元。那时候，每月寄给大女儿的生活费是100元。三年后，两小女儿同时考上大学。三个孩子每个月的生活费总是：260元。

真不知道那几年他们是怎么熬过来的！

4

大女儿上班了，寄了钱回去。他回信说，每个月给你妈就好了，我是有工资的。

二女儿上班，小女儿也上班了。每个孩子寄回去的钱，他都交待：“给你妈就行了！”

孩子们都成家了，他也退休了。

他一直说，要带着女人周游全国，喜欢哪里就在哪里住几个月。

于是关了小店，卖了小城的房子。两个人潇潇洒洒地出去旅游了一趟。

然后，选择了在昆明定居。

男人把一生的积蓄拿出来，一次性付款在昆明买了房子给女人。房子不大，两房一厅，厨房很小，卫生间也很小，不再年轻的女人却一脸满足。

男人在阳台上种了很多花草。女人要仙草，他就种仙草；女人要薄荷，他就种薄荷。活得没有一点自己。甚至吸了一辈子的烟，因了女人有糖尿病，吵着说不能闻烟味，他居然一咬牙就戒了。

转眼男人就70多岁了，他看着女人的眼神，还当她是16岁。鼓励60多岁的老太太，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她发脾气的时候，他在旁边一脸委屈，也不吭声，扮得十分可怜。女人脾气过了，还是挽起袖子做他爱吃的饭菜。他怜惜女人因糖尿病吃了太多的药，脾气坏了，要让着她。

女人原本是家里最小的，被他宠得十分任性。

他陪着女人去迪斯尼玩、陪女人去电影院，明明自己不喜欢。

天冷了，两个人收拾行李到南方女儿家；南方热了，二老飞回自己的小窝。

不再年轻，却依然恩爱如初。

认识49年，结婚48年。三个女儿，三个孙孙。

他们——是我亲爱的父亲和母亲，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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