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朝九晚五》：夜店青春
“只有长夜会掩饰你褐色平凡的羽翼” ——自一首关于夜莺的诗
青春是个难题：不七搞八搞一下对不住时光也对不住自己；搞得太狠太乱又怕日后噬脐莫及。那么，搞，还是不搞？
本片的答案是：先搞了再说。
“再说”，就是再迷惘、再落寞、再痛悔、再痛定思痛、再什么什么。
待我一一表来：
1，Eva，海龟＋处女，影片由她的返台揭开序幕，随她的离去走向尾声。在这部标为“III”的限制级电影中，她ML未遂、KJ未遂，白璧无瑕，远走高飞，不带走一片云彩，只留下一把小号。影片之外，她的结局不外乎老处女或贤妻良母。她的故事说明：有些海龟真的很老土...另外，还有“对爱的坚持”，这好像是已故影评人卡夫卡陆先生推崇的一种境界。对此我无感可发。只是影片这唯一的一段“不搞”总让人觉得象舒伯特第八交响曲与布鲁克纳第十交响曲共同的标题－Unfinished。
2，Ben，在唱片公司上班，喜欢音乐，夜店团伙成员。Eva是他的同伙兼床友Cindy的闺密，又碰巧成为他的同事（编剧的安排多么老套），然后擦出火花、赁屋合居，然后在Eva上述“爱的坚持”之前却步，互相祝福&BYEBYE。若非性压抑太久而在Cindy身上大显神威却被Eva发现，这个琼瑶式故事不知该如何收场。在Eva的临别礼物及寄语激励下，Ben可望成为一个小号演奏家，这说明：失恋能使人奋发向上。Then，床没上成，焉知非福？
3，Cindy，她不但是Ben的床友，还是这个夜店Team每个男性成员，以及组外人士的床友...除了小马。肉体层面而外，她还玩起了网恋：网上情人、自称的“蝙蝠侠”，却是个电车男一般的眼镜毒男，携大把气球木讷赴会，喝口酒都会呛着，但贵在锲而不舍；她以网名与小马成为网聊的莫逆，并在小马父亲去世之际相约酒店，在布置得跟她的蓝色网名一般氤氲的幽暗蓝色中以肉身慰藉小马，终被识破。小马在停在酒店外的车子上彻夜长考，想通了下车去追结账离店的Cindy，被货车撞死。（怎么撞人的总是货车？！）之后，Cindy办公室窗口升起眼镜男“蝙蝠侠”放飞的大把气球，老实人赢得美人归。你可以愿意跟每个人睡，但总有一个人不愿意跟你睡，而不愿意跟你睡的那个人通常你偏偏最想跟他睡，等到他也想跟你睡了，在编剧的又一次拙劣安排下他竟永远无法跟你睡。惨绝人寰啊！但是小马不死，眼镜男就没机会；而眼镜男代表的似乎是一款更为正常的生活，更有助于走出青春的阴霾，so sorry，小马只好去死。
4，小马是父亲久病床前的孝子，夜店酷男兼医院酷男（探病都迷倒护士）兼毒贩，因与Cindy的网恋不幸意外身亡，他的故事由耍酷和亲情糅合而成，重点放在父子情深，可见不法之徒也很有人性，但恶有恶报，贩毒分子决没有好下场，他竟然被编剧灭门。
5，名发型师Cola惯于借主动提供发型咨询抠女，上得山多终遇虎，不慎摸了黑社会老大女友的头发，遂遭暴打，更被揭露原来不是在日本学的艺，而是在南部师从一老基佬，当了好几年娈童，他的滥交是出于被性侵扭曲的心理，是发泄或报复。在黑社会老大的当头棒喝下，他痛悟前非，离开夜店Team、离开台北，自我改造为一名本份的乡村理发师；不过也跟女友、幼儿园教师Vivi黯然分手，理由是仅存的一点自尊。Cola的故事表明黑社会有时也能完成以恶制恶、劝人向善的社会职能。
6，Vivi与滥交的Cola爱怨纠缠直到最后因Cola的离去而解脱，因对男人的幻灭而投入Pub DJ Iden的怀抱，并终成眷属，以“台北第一对正式结婚的女同”喜讯见报。但是，这是真正的感情吗？她是真正的女同吗？无解。
7，Iden确是真正的女同，这个话题似乎应由李银河深入分析。我只是觉得，两具女体交织的镜头很唯美。
8，最后还有Hitomi，影片编导演团队通过这个角色坐实了演艺圈存在“潜规则”，她为了博出镜捞救命稻草般地跟路过的每个导演、制片上床，边叫床还边探听角色安排。如此励志必能修成正果，在一个综艺节目中，她荣誉出任活人扮演的垃圾桶。在夜店Team的一次“朝五”豆浆店辩论会上，她尖锐地指出，自己这种有目标的睡法比组友互睡更有意义。
本影评的形而上思考将由此引出：何谓意义？
影片中有个角色－夜店老板，他以洞察一切的深邃眼神打量全场，但自始至终没有给出任何实质性建议。（当然，任何实质性建议无异于自断财路。）
也许，意义在他的眼神里。
铁打的Pub（也不尽然，Pub总是这家关门那家新张），流水的客人，无数青春在这里翻页。本片塑造的群像，从1到8，我已不厌其烦地复述了一遍。片中的情节、桥段并不能推陈出新，因为青春不免一遍遍地被重复，讲故事的人总会黔驴技穷。而本片的意义在于揭橥：七搞八搞是青春的必由之路，散伙是此路的终点，然后伙伴们将“兄弟登山、各自努力”。夜店人生就是如此。
我上次去北京动物园，在“夜行动物馆”流连许久，没有一只动物跟我打招呼－它们都在睡觉。
而夜店的这群人终究不是夜行动物，晚九朝五之后，他们还要打点精神、扎起领带或踩着高跟鞋去上班。这样会人格分裂吗？当然不会。无论在夜晚或在白天，他们都是普通人。夜里五色的灯光不是只让你、而是让每个人都变得光怪陆离光彩照人。至于“繁华下的落寞”或“放纵下的空虚”之类，已由此前的多篇影评深刻阐发，并不是我关心的point－这些“寓意”早成为此类故事预先内置的一部分，就象萝卜地里能挖出萝卜一样不足为奇。
我只是感叹没有人可以无憾地跨越青春。
那么，或许从1到8，虽然各有瑕疵，却也各有命定，只需承受，无需怨言。至少，夜莺褐色平凡的羽翼，只有在月光下，才会闪闪发光。
而每天早晨的豆浆和油条，都是新的。
这样已经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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