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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辉:债转股不可能成化解坏账主流方式

宋清辉:债转股不可能成化解坏账主流方式

本期嘉宾: 著名经济学家 宋清辉;北京大学经济学院教授 吕随启;21世纪宏观研究院研究员 谭翊飞

时隔十多年之后,银行债转股卷土重来。有消息称,债转股实施方案最快或于本月推出,首批债转股规模为1万亿元,预计在三年甚至更短时间内,化解1万亿元左右规模的银行潜在不良资产。

在当前经济下行背景下,解决企业流动性危机,防止债务风险发酵,十分紧迫,而债转股就是把企业欠银行的巨额贷款转换成银行的股权,这样既可以使负债企业解困,也可以使银行的账面坏账减少很多,债转股能有效避免企业破产倒闭、银行紧缩银根、职工失业等一系列问题,可谓皆大欢喜。

但问题似乎并非如此简单,银行“借钱借成股东”,不良资产仍然在银行手上,未来是否仍有可能演化为“不良股权”? 如何界定企业是“出现暂时困难”还是“僵尸企业”?企业参与债转股真的可以起死回生?债转股到底是中国经济自救的妙药,还是有害于长远发展的毒药?本报特邀著名经济学家、《一本书读懂经济新常态》作者宋清辉、北京大学经济学院教授吕随启,21世纪宏观研究院研究员谭翊飞,对此发表看法。(东莞日报记者 贾庆森)

短期对经济有积极作用,未来风险需警惕

记者:如何评价债转股的整体影响,“债转股”到底是中国经济自救的妙方,还是一枚危险的炸弹?有人说,对经济整体影响短期是蜜糖,长期是毒药。

吕随启:对于目前的债转股,不能简单说好还是坏,因为目前媒体热议的“债转股”概念,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债转股。在一般意义上,一个企业需要钱,既可以选择债权融资,也可以选择股权融资,对于投资者来说,这两种融资的权利是不一样的,债权融资有优先求偿权,而股权融资没有。作为债权人,如果看好一个企业的前景,自主选择将债权转为股权,这也就意味着他放弃了优先求偿权;相反,如果债权人对企业前景不看好,就会保留债权,即保留优先求偿权。这也就是说,一般意义上的债转股,只是发生于债权人看好企业前景的情况下。而目前正在热议的银行债转股,情况与一般意义上的债转股不太一样,现在情况是,银行贷给企业的贷款无法回收,已经形成不良贷款,企业拿出一张纸,说债权转换成了股权,其实还是一张“白条”,银行是被动的债转股。可发可转债债转股,是直接融资内部的问题,是债权与股权的转换;而现在所讲的银行“债转股”,是直接融资与间接融资之间的转换。

谭翊飞:从短期来看,债转股毫无疑问对经济有正面作用,但是,我们担忧是未来长远的问题,如果债转股操作不当,可能对未来经济造成拖累,甚至让经济陷入泥潭。目前,银行的整体资产质量还算不错,但是债转股之后,银行可能要补充资本金。债转股是以时间换空间的短期疗法,暂时治标,让“病毒”不扩散,等待其他部分“肌能”恢复正常,最终寻求治本疗法。现在一些钢铁企业的巨额债务,涉及很多银行。对于银行来说,不管是否债转股,都是很大的麻烦,“债务就在那里,不增不减”,但是债转股之后,可以将这些麻烦延后一些。

宋清辉:短期内,对于股市走势来说,万亿规模的债转股属于较大的好消息,部分国企的业绩有望直接受益于此,支持其股价上行,对大盘也是一种有力的支撑。但长期看,债转股将伤害每个老百姓的“荷包”。对老百姓而言,债转股影响可能更偏于负面。

不良贷款将下降,银行股权管理能力面临考验

记者:目前银行业不良贷款风险是否可控?债转股之后,银行不良贷款降低,但“债权”变“股权”,会不会给银行带来新的麻烦或风险?作为主要关注信贷的商业银行,是否具备足够专业的股权管理能力?

吕随启:如果不良贷款风险可控,何需推行债转股?目前,国际信用评级机构下调中国信用评级,信用评级的一个重要标准就是债务的违约风险,债务违约风险提升会引发信用评级下调。而且,企业债务违约风险上升也表明,企业经营状况的基本面还很不乐观。如果没有债转股,银行的不良资产率可能会大幅提升,报表会很难看,这进而会影响银行股的股价,甚至引发系统性风险。所以,推行债转股,有可能会掩盖或延迟暴露一些问题。

宋清辉:对银行而言,债转股的推出,将为银行提供更多可选的不良债权处置方式,减少AMC公司参与的交易环节,降低账面不良额以及不良贷款率,提高拨备覆盖率,最大限度地缓解银行的核销压力。

谭翊飞:商业银行主要是做信贷业务,没有参与实业管理的经验,直接参与债转股之后,银行成为企业的股东,但它对企业发展不一定有帮助,银行并不能直接提高企业的经营效率。所以,更好的方式是,通过市场化的办法来处置这些不良资产,由银行来拍卖这些不良资产。银行如果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承接了股权,也仅仅转为优先股。

记者:基于上世纪90年代的债转股经验,债转股真的可以救活困难企业吗?有报道称,上一轮实行了债转股的国有企业,如今有可能成为新一轮债转股的主角。

吕随启:上世纪90年代的一轮债转股,与现在要推行债转股,也是不一样的。上一轮债转股,是通过成立四大金融资产管理公司,把银行的不良资产剥离出去,银行剩余的资产质量大幅提高。而目前将要实施的这一轮债转股,是银行将外部不良债权收回自身,因而银行资产的平均质量可能会下降。这就意味着,两轮债转股无可比性。如果一些企业的经营状况一直未得到改善,那么,实行债转股就相当于让这些企业从股市拿钱,它们就更无动力还钱了。之所以上一轮债转股的企业,此次有可能再次参与债转股,是因为一些企业尝到了上次不用还钱的“甜头”。最糟糕的情况是,债转股有可能让一些企业把银行当成提款机,只管借钱,不管还钱。

谭翊飞:企业效率不提高,一切办法都是瞎扯,上一轮一些企业参与了债转股,经营状况没改善,这一轮有可能又要再次参与债转股。如果一些企业已经病入膏肓,到了下死亡通知单地步,即使参与债转股也没有用,如果强制实行债转股延缓其死亡,这就会无妄地花掉很多“医药费”,“输血”的过程将更多人拖下水,银行等因此会损失更多,这些钱可能最终由国家埋单。

宋清辉:债转股很难复制美国的成功经验,美国拯救的是市场系统性风险,国内历史上的债转股都是根据政府指令来完成的,主要对象集中于产能严重过剩的领域,与市场化也相距甚远,因此埋下的隐患可能非常之大。

债转股要遵循市场化,让市场决定企业生死

记者:在债转股操作过程中,具体哪些债务可以转为股权,这由谁来确定?也就是说,谁来确定负债企业“出现暂时困难但具有潜在价值”,而不是无药可救“僵尸企业”?

谭翊飞:谁来判断一家企业有无前景、是否值得救,这在纯理论层面其实是一个悖论,如果困难企业能够自救,或者自己通过市场途径找到自救资金,那活下来就不是问题,又何需债转股?债转股存在两种途径:一种是行政化途径。如果通过行政手段推动债转股,就可能演化为“定指标、分猪肉”,那是最坏的情况。另外一种途径是,用市场化手段推进债转股,也就是说,债权的定价、处置、转为什么样的股权都由市场和市场机构决定,而不是行政权力决定。最要警惕的是用行政化手段分配债转股指标,企业、银行争抢指标,最后企业照样不能提高效率,同样面临破产的困局,那对中国经济将是后患无穷。因此,一定要强调减少行政干预,用市场化的办法债转股。

吕随启:哪些企业可以债转股,哪些企业不可以债转股,这会引起一些企业争夺参与债转股的资格,进而可能会带来权力寻租的空间。这里的悖论是,既然通过债转股化解的是银行不良贷款,那么,这些不良资产谁还愿意接收呢?如果债转股涉及的并不是不良贷款,那这些“正常贷款”还有什么必要转为股权?

谭翊飞:我认为,任何部门或个人都没有能力判断一个企业是否有前景,只有市场才能决定一个企业该生该死。基于此,在现实中,债转股可能会采取折衷的办法,不是纯粹市场化,也不是纯粹行政化,而是在行政配置资源和市场配置资源之间找到平衡点,政府不能参与债转股指标的分配,但可以适当降低银行的股权资产的风险权重。

宋清辉:债转股需要特批,一般情况下大规模推开的可能性比较小,不太可能成为化解不良贷款的主流方式。此次债转股采取银行主导型的方式可能性较大,降低不良贷款率,提高拨备覆盖率,最大限度地缓解银行的核销压力。

短期利好国企股,但长远或影响民众福利

记者:债转股会对普通老百姓带来哪些影响?有观点鼓吹,债转股是A股反弹发动机?

宋清辉:万亿债转股利好国企股,短期内,对于股市走势来说,万亿规模的债转股确实属于较大的好消息,部分国企的业绩有望直接受益于此,并能够支持其股价上行,对大盘也是一种有力的支撑。但是,若说债转股是A股反弹发动机,则有点夸张成分,顶多是暂为利好。债转股怎样落实尚需研究,是不是能够成为化解不良贷款的主流方式,还待进一步观察。

吕随启:债转股之后,因资金未回笼,银行发放新贷款的能力会受到影响,这进而影响金融支持实体经济的能力,如果出现这种情况,央行或被迫印钞,通胀背景下的物价上升影响民众切身福利,汇率的稳定性也会受影响。

宋清辉:债转股目的是为了拯救银行,相当于量化宽松(QE)。QE会造成流动性泛滥,催生资产价格上涨,导致纸币贬值和购买力下降。如当前猪肉、蔬菜等日常生活必需品价格的上升,就是对货币发行超量的一个反映,也是百姓收入购买力下降的一个印证。

谭翊飞:“1万亿规模的债转股”,这个消息没有得到权威证实,但也没有相关部门予以否认。我们要限制债转股过快发展,事先确定“1万亿”这个规模指标很不好,应该是由市场确定。上一轮处理银行不良资产,其中的“账”还远远没有算清,原本要随不良资产处置完毕而要关闭的资产管理公司,到现在还没有一家关闭,它们反而成了比一般金融机构还厉害的金融控股公司,而银行赚的钱用来贴补之前的亏空,其享受利差保护利益,老百姓享受更好的金融服务却遇到了更大困难,金融改革的步伐也因此受到拖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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