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中国式下跪”为何频繁引发外交矛盾
清代“中国式下跪”为何频繁引发外交矛盾
文｜陈事美
中国人喜欢下跪，不仅要上跪天地，下跪父母，还要向权力下跪。在皇权时代，官员与百姓都要学会双膝跪倒，呈匍匐状，话说这也是时代标配。这般姿势彰显的是对权力的臣服，对皇权的忠心。这种文化国人都很熟悉，且运用自如。但当中国打开国门时，就遇到了很多麻烦。尤其是在清代时，我们的中国式下跪引发了诸多的外交矛盾。
其实外国人也下跪的，但他们只是单膝跪地，且上半身呈直立状，而中国人则是双膝跪地，还要磕头如捣蒜。当两种文化遭遇时，冲突在所难免。大清帝国自诩为天朝上国，是世界的中心。大清皇帝认为，其他番邦国家必须要臣服大清国，因此，外国人必须向大清朝廷下跪，以表示恭敬与顺服。
（英国人画笔下的马嘎尔尼使团访华的场景，正中坐在椅子上的是乾隆皇帝，单膝跪地的小男孩是英国使团副使斯当东的儿子小斯当东。）
乾隆元年（1736年），“诺曼顿号”商船在广州通商。刚登基的乾隆大手一挥，向他们免了10%的关税，同时还免收了1550两的见面礼。结果在向外国商人宣读圣旨时，闹了矛盾。按大清的要求，外国人必须双膝跪地磕头迎接圣旨，感谢乾隆的皇恩浩荡。这一帮外国商人都是欧洲人，有英国的、法国的、荷兰的等等。人家说，我们没这规矩，从不会向君主行如此跪拜大礼。大清官员说，你们要入乡随俗。外国商人说，这样跪拜加磕头，和奴隶没有任何区别。坚决不行！外商们担心，如此卑贱下去，恐怕将来会受中国人欺负。双方僵持了很久，争吵不休。最终外商也没有下跪。
17年后，两广总督要接见英国商人弗林特，弗林特与公司理事会一行人去总督府赴约。大清的要求是，分批接见，而且行跪拜大礼。弗林特全部拒绝，结果又引发了冲突，大清官兵很强硬，必须下跪。弗林特也不示弱，说啥也不答应。官兵甚至强行押解着弗林特去见总督，当着总督的面，将弗林特强行按倒，要求下跪，弗林特等人大声抗议。最终，总督摆摆手，才避免了更大冲突。
还是英国人。嘉庆二十一年（1816年），英国阿默斯特勋爵访问中国。这帮英国在天津登陆后，当地官员先是好吃好喝招待，然后就给留了作业。对着一扇黄色屏风，练习三跪九叩大礼。这是与皇帝见面前的礼仪培训。英国人说，原来马嘎尔尼来中国的时候也没这样。再说我们骨头硬，跟你们中国人骨头比不了。结果交涉半天，英国人就是不练习。
不光英国人，俄罗斯人、瑞典人也是如此强硬。那时，即使是驻中国大使也拒绝向中国皇帝下跪磕头。在瑞典人看来，这事关国家尊严。如果瑞典大使在外国君主面前下跪，回国是要被杀头的。
其实并不是每个大清皇帝都要求外国人下跪的。比如上面说的马嘎尔尼，他访问中国时，正是乾隆执政后期。本来也行三跪九叩的，但乾隆皇帝竟然给他们免除了。仔细分析起来，或许这与国运盛衰有关。乾隆朝，正是大清国运强盛之时。国运强，朝廷必自信，也更宽容。而嘉庆朝时，国运由盛转衰，朝廷虚弱，或许通过外国人的下跪磕头才能找回一些朝廷的威严。
不过，后来对于阿默斯特勋爵访华被要求强行学习跪拜一事，嘉庆帝本人还是否认了。或许不是他本人的旨意，只是手下大臣在耀武扬威。也或许是嘉庆帝不敢承认，推给手下人罢了。
话说外国人也不都是硬骨头，也有向大清皇帝下跪的。这就是荷兰人。乾隆六十年（1795年），荷兰使团访华。荷兰人不知道什么原因，被迫接受了这项羞辱人的礼仪。当时的荷兰人头戴礼帽，身穿紧身齐膝的马裤。这身行头非常不适合反复的下跪磕头，但没办法，还是要勉强行礼。结果，场面很滑稽。有的人在磕头时，帽子掉在地上，惹得乾隆笑场了。由于穿的是紧身裤，荷兰人的动作都比较僵硬。每次下跪磕头时，裤子都很紧绷，尤其是屁股那地方，犹如两个半圆球扣在那里，貌似很性感。大清的官员都憋不住笑，私下叫人家“荷兰臀”。荷兰人的这次下跪，也并没有得到什么好处。大清招待他们的也只是一些残羹剩饭而已。诸如羊蹄，好像已经是被啃过的一样。当时布拉姆后来形容，这顿饭就像喂狗的。
下跪磕头的涵义对大清来说，就是彻底臣服。对外国人来说，这不是一个礼仪那么简单，是卑贱是屈辱，更何况要反复的三跪九叩。当时的马嘎尔尼也提出一个条件，如果让我向中国皇帝三跪九叩，那么必须与我同等级别的中国官员也要跪在英国国王画像前三跪九叩。或者，中国政府规定，中国官员出使英国时，当面向英国国王行同样大礼。显然，他的这个条件，大清朝廷无法答应。
当时的两个国家大使中，真正实行向对方皇帝下跪磕头的，只有大清的藩属国必须向大清皇帝三跪九叩。但其他外国人，尤其是欧洲人显然不能做藩属国。关于下跪磕头的外交纷争，一些外国人认为，坚决不能答应这个条件。因为中国本身就很自大傲慢无知，如果再顺从中国，势必会加剧中国人的嚣张气焰。
其实，欧洲人坚决不下跪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欧洲人拥有强烈的权利意识，诸如自由、平等的观念基本已经深入人心。而此时的中国人根本没有这种意识，似乎认为三跪九叩是理所当然的，而且长时间若不下跪，膝盖都会不舒服。
或许，由于长久的下跪、磕头，中国人的膝盖也进化了。感觉似乎只有这样才是最舒服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