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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润:去以色列,能找到创新的种子吗?

我原以为,此时此刻,我会有说不完的话,讲不完的逻辑,甚至会像小孩子一样兴奋地画出一个模型,漂亮地阐述以色列创新“你不知道地秘密”。9天之前,我带着21位企业家朋友飞抵以色列,这个被称之为“创业的国度”,这个我充满了好奇的国度,探寻创新之源。但是,今天,坐在特拉维夫回国的飞机上,我居然突然不知道,从何讲起。

(一)


原来,以色列是一个苦难如此深重的国家。

犹太人,这个被上帝荣耀选中,被圣经浓墨重彩的民族,居然被赶出自己的家园,流离失所。耶路撒冷三千年,就是被征服又重建,再被征服再又重建的三千年。这个三教(犹太教、基督教、伊斯兰教)圣地,用三千年获得了一项吉尼斯世界纪录:世界上被征服次数最多的城市。这座充满悲情的城市,被征服了44次,其中22次被毁,23次在废墟中重建。至今,多少犹太人来到圣城前,在不同年代的城砖垒成的斑驳的哭墙(Wailing Wall) 前,嚎啕大哭。

犹太人,这个被一些人认为是最聪明的民族,同时被另一些人认为是最劣等的民族。在二战期间,希特勒对犹太人的仇视,已经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针对一个种族,有计划的,大规模的屠杀。几百万犹太人,死于这场灭绝人性的清洗。集中营,成了混合着纳粹人的残暴,和犹太人的苦难的,最黑暗的词汇。

直到1948年,以色列才建国。那天上午,英国宣布撤出最后一个士兵,犹太人下午宣布建国。第二天,第一场中东战争就开打了,多个阿拉伯国家对以色列宣战。然后是第二场。然后是第三场。然后是第四场。然后是第五场。五场战争的结果是,约旦河西岸的地图,在不同国家出版的地图上,至今是不同的版本。各国的字典上,出现了“定居点”,“实际控制区”等等为解释以色列、巴勒斯坦的特殊平衡状态而设的词汇。

作为一个中东国家,以色列居然没有石油,大面积都是沙漠,非常缺水。就在我们前往以色列的前几周,首都特拉维夫刚刚发生枪杀平民的恐怖袭击。走在耶路撒冷老城,向导给我们介绍,就在几个月前,一个阿拉伯人非常冷静地走到犹太人面前,刺死了犹太人。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资源很少,仇恨很多,四面受敌。

刘润:去以色列,能找到创新的种子吗?

(以色列修建的隔离墙,另一边是巴勒斯坦)

这种苦难,我想,是每一个民族都不希望亲身理解的。为了感受哪怕一点一滴的这种苦难,我们选择徒步前往耶路撒冷。徒步向导给我们放了一首“金色的耶路撒冷”(Jerusalem of Gold)。他说,他们至今听到这首歌,都会热泪盈眶。我没有热泪盈眶,但是我沉默了。

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必须要改变。

"被逼出来的。是苦难,让以色列成为了创新的国度”,晶宝兄说。白晶宝,一家东北的工业装修企业的创始人,是我的企业家私人董事会的企业家组员。他总结说。是的,了解完这个民族的故事,我发现,一切对创新的方法论的探寻,突然变得苍白,都不再重要了。一声叹息。这种如此深厚的苦难土壤里,因为那种强烈的生存欲望,孕育出“不得不”的创新,我毫不怀疑。

原来,苦难,才是以色列创新的土壤。

(音乐:金色的耶路撒冷。头条无法插入音乐,可以去公号听哦)


(二)


凌晨一点钟。大家仍然不想入睡。我们坐在酒店门口的小酒馆,热烈的讨论着。

应该是宗教吧?”天斌兄说。马天斌有创立了十几家不同的企业。他的主营业务是医疗相关的服务。马天斌和我一起去探访过加拉帕戈斯(南美洲的一个群岛,达尔文探寻此群岛受启发,提出著名的进化论),一起登顶过乞力马扎罗。他对新知,充满好奇。

同样的苦难(也许,并不真的“同样”) ,也发生在贫瘠的非洲人身上,为什么就几乎没有人会评价说,坦桑尼亚,是一个创新的国度呢?为什么非洲的苦难的土壤,没有开出创新之花呢?美国如此富庶,并没有经历如此刻骨铭心的苦难,为什么硅谷依然也是全世界的创新之源呢?为什么没有苦难的土壤,美国的创新,却也繁花似锦呢?

或者说,创新的土壤如果是种族被屠杀,民族被放逐,城市被占领,你会愿意以此为代价,获得创新吗?苦难,真的是创新的源泉吗?天斌兄问,也许是宗教信仰,真正赋予了创新所需要的强烈的目的性,和自律性吧。

犹太教,是一神教的鼻祖,也是伊斯兰教,基督教的共同起源。犹太人相信,他们是上帝的选民。上帝从公元前几千年,就开始让摩西写圣经。这种“被选中”的自豪感,让犹太人虽然上千年流离失所,被驱逐、被屠杀,但是始终一口真气不散。

上千年,多少民族早就被消融在目的地国家的民族文化中,而不复存在。但是,犹太人没有。也许,就是因为圣经中记载“被分散于天下,被逼迫杀害,但却必将回归”,让犹太人在没有国家,没有领袖的情况下,能共同拥有一个如此强大的渴望:回到上帝应许之地,建立国家。这种强烈的目的性,不正是创新的动力之源吗?

这种渴望,这种对上帝的忠诚,还让犹太人极其的自律。

我们的向导告诉我们,犹太教有613条戒律(Kosher),数量之多、规定之细,让人发狂。但是大部分犹太人在没有监督的情况下,也会严格遵守。比如:出生后第八天男子都受割礼,安息日要待家里不许外出,不能吃不洁净的水产(螃蟹、虾肉、贝类、鳝鱼、章鱼等不能吃),不可肉和奶同食等等等等。这种因为自豪而产生的自律,让犹太人发自内心的遵守。必须遵守,必须遵守。然而,对清规戒律的遵守,与对方便生活的追求,成为了犹太人创新的一个试验场。

比如,犹太人的戒律规定,安息日(从周五的日落,到周六的日落)不能外出。这是必须要遵守的,可是这又严重影响了现代人的生活。那怎么办呢?犹太人的聪明才智在这里得到了典型的体现。他们会在自己家附近,用细线拉出一个更大的区域。告诉自己,因为有线连接着,所以在这个几倍于家庭的区域内活动,不叫“外出”。我听到这里的时候,张大了嘴:这,这真的可以吗?但是犹太人非常认真的这么做着。

再比如,不能吃“不洁净”的水产这条,犹太人严格遵守。如果有游客不理解,觉得他们是小题大做,自以为是地带了“不洁净”(你不会真的理解哪些是“不洁净”的)的食物进餐厅,犹太人会连桌布、餐具、食物,全部扔掉。所以,解决之道就是,每当人类在海里发现一种新的海产,或者从别的国家进口一种新的海产,犹太人都会开会讨论一下,这种海产是不是“洁净的”,能不能吃。

再比如,肉奶不能同食。这是因为圣经里说:不可用山羊羔母的奶煮山羊羔(出二十三19;三十四26;申十四21)。怎么办?在很多家里,就有两套餐具,一套煮奶,一套煮肉。即便用煮过奶的锅煮了粥,粥里撒了点肉松,都是违规的,因为奶和肉还是“见面”了。我听到这里,几乎崩溃了。但犹太人还是有办法,为了正常生活,他们在有肉的自助餐厅,提供的特种冰淇淋,一种不是用牛奶制作的冰淇淋,在满足饮食需要的同时,不违背戒律。

也许,恰恰是宗教的巨大自豪感和深刻苦难之间的落差,激发了创新;恰恰是对自由美好生活的追求,和对必须严格的戒律之间的矛盾,激发了创新。也是,信仰,才是创新的阳光。

刘润:去以色列,能找到创新的种子吗?

(刘润与同行的中国企业家们徒步来到在耶路撒冷哭墙前朝圣)

(三)

可是,以色列人是怎么看自己的呢?他们认为的“创新之源”真的是苦难和信仰吗?

带着这些疑惑,我们坐进了有“中东的哈佛”之称的希伯莱大学里。这所大学的奠基人,有著名的科学家爱因斯坦,有著名的心理学家佛洛伊德。犹太人1948年建国以色列,但是希伯莱大学建立于1925年,比建国还早23年,因为犹太人相信:建国需要人才。这所大学已经走出了10位诺贝尔奖的获得者。我们坐在这里,虔诚的请教希伯莱大学的教授:请问,您认为,什么才是以色列的创新之源?

Niron Hashai教授,给我们画了一张图,说:以色列的创新,有八大源头。

刘润:去以色列,能找到创新的种子吗?

  • 本古里安的国防概念。本古里安是以色列第一任总理(Prime Minister)。以色列第一任总统(President)是威兹曼,一位拥有200多项发明专利的、很有钱的科学家。在以色列,总理掌握真正实权。对于建国第二天就开打的国家,本古里安认为,这个只有800万人口的国家,国防唯有靠科技,创新是唯一方法;

  • 阿拉伯抵制。以色列的敌人不是一个国家,是好多个国家;以色列的战场不仅在军事上,还有在经济上。由于阿拉伯国家的抵制,和以色列做生意的公司,将会上阿拉伯国家的黑名单,以至于很多公司不敢和以色列人合作;

  • 服役。年满18岁,以色列男性要服兵役3年,女性要服兵役2年。这段经历,给以色列人坚韧不拔的性格,和解决问题的能力。尤其是科技兵种,离开之后很多人就去创业了。

刘润:去以色列,能找到创新的种子吗?

(以色列街头,很多年轻的大兵,挎着武器到处走)

  • 缺乏自然资源->增进创造力。举目望去,以色列最重要的资源不是矿产,不是石油,不是农产品,而是只有人的大脑。以色列人被迫认识到:只有大脑,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

  • 小经济体。作为一个只有800万人口的国家,以色列的本国市场非常小,必须面向全球,以至于很多公司创立的那一天起,就是全球性公司,必须和全球最优秀的公司竞争;

  • 移民国家-不同的风险观点。以色列建国之后,大量犹太人带着财富、知识,从全球移民回到这片土地。他们像探险家一样,对风险有天然的热爱和承受能力;

  • 不拘礼节。以色列人的性格里,天然有不膜拜偶像,不在意上下级、不在意小节的特性。这一点非常有助于由下而上的创新。因此,以色列人也不怕失败。失败不会被嘲笑,失败只是通往成功道路上的一站;

  • 密集的社交网络。以色列人遍布全球,富有、忠诚、团结。他们的社交网络,对他们的发展非常有帮助。

Niron教授说,这8点,是以色列创新的8个源头。著名的全球畅销书《创业的国度》的作者,Saul Singer说,浓缩一下,也许只有三点:

1. 以色列建国本身,就是一个创业的过程,赋予了这个民族创新、创业的基因;

2. 求学,就业之间加入的参军经历,给予了这个国家的国民创新的训练;

3. 以色列是个移民国家,一半的初创公司都是热爱风险的归国移民创立的。

刘润:去以色列,能找到创新的种子吗?

(刘润与全球畅销书《创业的国度》的作者Saul Signer合影)

此行,我们还很有幸邀请到2011年诺贝尔奖的得主Dan Hechtman教授为我们做演讲。他2014年还参加过总统竞选。科学家担任总统在以色列是有传统的。1948年建国至今,以色列有过至少三任总统是科学家。第一任总统威兹曼之后,以色列还邀请过爱因斯坦做总统。科学家担任总统,是不是也是以色列创新的原因之一呢?Dan教授说,其实政府起了很大的作用,比如孵化器。在以色列,一家创业公司只要筹集了15%的启动资金,政府就会给符合条件的公司配给85%的资金。如果这家公司赔了,大家都赔。如果公司赚钱了,那么政府的投入就“股转债”(把股本转为债务),企业只要归还本金和一定的利息就可以了。这样的政策,相当于政府“买”走了一定的创业风险。

刘润:去以色列,能找到创新的种子吗?

(刘润向诺贝尔奖获得者Dan Hechtman请教问题)

希伯莱大学3D打印实验室的Michael博士说,一套让科学家能专心研究的机制,也许才是创新之泉。在希伯莱大学,科学家只需要潜心研究。科学成果,会有专门的“转化办公室”负责和商业机构对接,转化为具有商业价值的产品。如果有企业家购买他们的研究成果,或者出资委托他们研究,商业的收益将由科学家、实验室、大学三者均分,各拿三分之一。这套机制,让科学家真正的专注有价值的研究,而不是自娱自乐。

不管是Niron总结的八大源泉,还是Saul 归纳的三大原因,还是Dan提到的政府扶持,还是Michael分享的科研机制,我相信,都从不同的角度,阐释了以色列创新的环境。这些要素,就像种植用的水和肥料在滋养着创新的种子。

以色列最著名的技术创新之一,就是“滴灌技术”。以色列是个沙漠化很严重的国家,很缺水。农业常用的漫灌(想想种水稻的画面)技术相对低效,大量的水没有准确的供给到根系,被浪费掉了。滴灌技术通过一根管子,把水和肥按照一个配比关系,准确的滴灌到植物根系,避免了水的浪费,避免植物花很多的养分长出庞大的根系,避免额外的水和肥滋生杂草。这是因为严重缺水,被逼出来的一种技术。

刘润:去以色列,能找到创新的种子吗?

(刘润和同行企业家们参观全球最知名的滴灌公司NETAFIM)

教授和专家们讲述的那些政策、制度、环境,就像滴灌里的水和肥,用科学的配比,准确的滋养着创新。环境,是创新的水肥。


(四)

如果说苦难是创新的土壤,信仰是创新的阳光,环境是创新的水肥,那么,到底什么才是创新的种子呢?

在希伯莱大学读了四天书,参访了很多企业、实验室、研究中心,徒步前往耶路撒冷圣城,探寻了死海,造访了首都特拉维夫。我们抓住一切机会思考、探讨,我们是否找到了以色列的创新之源。

刘润:去以色列,能找到创新的种子吗?

(刘润与同行的企业家朋友们在希伯莱大学讨论以色列的创新之源)

我们真的找到了吗?

Saul Singer对我们说,很多中国人到以色列来学创新。有中国企业家说,我们中国缺乏创新,但是我不同意。英国花了150年把GDP翻倍,美国花了50年,而中国在25年内,把GDP涨了25倍。中国的GDP的增长的方法,是创新的方法,印度、非洲,都没有做到。中国,是有创新的。他举了小米和微信的案例,说当中国在向全世界人学创新的时候,全世界人也正在向中国学创新。

刘润:去以色列,能找到创新的种子吗?

(Saul Singer在谈中国的创新)

创新的种子,也许从来都在我们自己的手中。我们缺的,不是创新的种子,而是耕耘。大家找的,不是创新的种子,而是果实。土壤,阳光,和水肥,对种子的成长很重要。可是对于果实,我们只是需要一把能摘到果实的梯子。我们到以色列来寻找的,是种子,还是果实?是土壤、阳光、水肥,还是梯子?这些问题,已经不能问以色列人了,只能问我们自己。

在从特拉维夫飞回中国的航班上,我面对着笔记本电脑,不知道从何写起。于是,翻看此行的照片,回望这个神奇的国度,看到这张回眸的照片。

是的,回望中国,反观自己。创新的种子一直都在那里,我们此行真正学习到的,也许,是耕耘。也许。也许。

刘润:去以色列,能找到创新的种子吗?

(再见,耶路撒冷。再见,以色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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