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戚来了我带路
文中所指的平城是位于太行山革命老区山西省陵川县所辖的一个乡镇。义汉村是生我养我的家乡。
作者：靳贵平 本文转自：千里平城公众平台
2012年春的一天，我在平城车站旁站着，忽然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停在我身边。随着车窗玻璃的打开，一个年轻人向我探路，问去秦寨怎么走？
我告诉他秦寨现在叫“义汉”。交谈中我了解到他们是陪自己的爷爷来看原来的“新华公司”——当年的兵工厂。 “我知道，就在我姥姥家的房子后面”。 我告诉他们，而且自告奋勇地说：“如不嫌弃，我带你们去。”
“那好，太谢谢了。”
路上，我了解到老人86岁，现在在西安居住，西安兵工厂退休的。刚刚参加工作时就是在义汉兵工厂，后来随兵工厂搬迁到长治，后又调到西安兵工厂工作。车里坐的是自己的小孩子，外孙女和女婿，孙子开车。
老人的小孩子告诉我：“父亲经常说起当年的新华公司，现在年龄大了，思念老兵工厂的情更浓了，一直念叨要来看看。今天星期天我带老人家来看看，了却他老人家的一个心愿。不到四点老人家就追我们出发了。”
我被老人的热情感动了。
来到义汉，儿子、孙子和外孙女要搀扶老人下车，老人摆摆手，自己下了车。望着眼前破烂倒塌的厂房老人又是感动，又是悲凉。
“对是这里吗，当年我就是在这个机房工作的，就是这里！怎么破成这样？”看着垃圾和高高的蒿草，老人自言自语：“政府怎么不知道修修？”
虽然86的人了，老人仍然精神矍铄。他踩着堆满煤灰的垃圾场走到长满蒿草的破门扇前，用力推开一条缝隙往里面看：“当年我就在梁旁边的那台机床上做工。我们好多工友都在这里工作，还有我的师傅。那时，上级如果下了任务，我们不睡觉加班加点也要完成，大家干劲可大呢。”老人激动地说。
看了许久许久，老人不停地摇着头，满脸的遗憾。
“怎么现在成了这个样子？当地政府就没有修修？”
老人又绕到房子正面的一个小房子前：“当年我们就是从这里进出的。”小房子的门口仍然是堆满垃圾，长满蒿草。老人把脸转过东面，指着下面的房子说，那里有锅炉房、发电厂、澡堂，后面还有炮弹仓库……忽然，老人像发现丢了什么似的问：“山上的那个高高的烟囱哪里了？”我对老人摆摆手说：“我可不知道。”老人又指着前方说：“那里应该还有个庙啊？”我说：“有，我也记得，早些年拆了。”老人说：“我在那里休息过。”
谈话中不无感慨地说：“秦寨人给兵工厂建设可出了大力。机器设备很大，村里人能够出动的都出来动手帮忙；砍树、运砖、运瓦、盖房子、挖地沟……为早日建设工厂，他们黑夜也不停工。那时我们是一边建设，一边生产，水泵房和机房都通有地洞，水是从下面输送的，锅炉房与烟囱挖了沟用砖砌起来，都通着。秦寨人的贡献很大。”老人仿佛又回到当年。
老人的外孙女婿在破旧的厂房前为老人留了影。还把调好光圈的照相机给我，让我为他们全家合影，老人也邀请我留了影。留影之后老人执意要到机房后的岸上看看倒塌的屋坡。孙和外孙女搀扶老人上岸上。看着塌陷的屋坡和没有倒塌的屋坡上长着的草和拳头粗的树，老人很是沮丧。或许老人压根没有想到自己日思夜想的“新华公司”会是这样。
他又一次感慨：“怎么政府不知道修修？”
准备离开了，望着自己梦想中的“新华公司”，老人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坐进车里。
回来的路上，老人没有说一句话。车到平城，老人才要孙子开车到旧街看看。在三皇阁、关圣阁和旧丁字街老人留影纪念。当看到老街的破败，看到老街倒塌的房屋时，老人深情地说，还是当年那样，老区没有多大变化。倒是孙子的一句话点破了大家：“这地方拍抗战片电影可是好地方。”
从旧街出来老人硬要拉我吃个饭，我谢绝了，说这是应该的。
外孙女婿说要为我寄照片，问我qq号，我说记不得号了。
就这样我目送老人一家离开平城。老人一家也在车里频频向我招手。一个86岁高龄的老人是带着满怀希望来寻找当年的那段时光，却带着深深的遗憾回去了。
这事沉沉地压在我心头，很久很久。
前些时间微信群一些热爱家乡的人邀我入群，又勾起我对那段往事的记忆。最近我又四五次到义汉实地看了当年的新华公司遗址和新华公司旧址下面的水库。水库是义汉人们1956年响应毛主席号召，在平城最早修起来的。那时，义汉人们发扬任义汉不怕牺牲的精神，全村老少齐动员，不分白天黑夜修起了高8米长二十多米，水库顶宽十多米，水库占地面积十多亩地，水库库容量经常在十万立方。在修建水库中，全村百姓自发参加，不记报酬，拉着石头磙子碾压库坝根基，仅仅用一年多的时间就建设起一座水库。水库建成后为农业浇灌发挥了重要作用。
现在，倒塌的新华公司旧房子，废弃的水库孤零零地躺在英雄用生命和鲜血染红的土地上，更可怕的是水库的下方还住着七八户人家。倘若废弃的水库决口，后果不堪设想。
当年的老工人从千里之外带着无限的希望重游了故地，了却了自己的心愿，但却带着无限的遗憾离开。我们为什么不能够动手修修那些破旧的厂房和水库？倘若水库真要决堤造成灾难，我们如何对得起死去的英雄？！如何对得起曾经在这里工作的老革命同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