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豪门宴会她被富公子讥讽克夫,谁料第二天对方非她不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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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日头很好,方择琢磨着推章长风出去逛逛。
老了是老了,心还是野,别看他坐在房间里不吭声,其实心里可不痛快,种在窗前的风信子被他薅去了一大把,老小孩儿一样。
盖上钢笔,日记本上是娟秀的小楷字,记录着一些日常琐碎。她从前刚回国的时候爱极了在纸上写下长串的法语,现在上了年纪,又回到法兰西,反而偏执地写起了汉字。
和章长风一样,她的记忆力也在一点一点减退,有时候翻起以前的日记,都会觉得这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儿。
章长风却相反,明明早饭吃了就忘,讲起陈年旧事来,却条理清楚得不像个八十来岁的老头。
“当时我就在楼上,和我爹,我二叔还有那帮老爷子们,你记得咱家原来那座洋楼吗?就门口还放石狮子的那座……”章长风说得最多的就是他们初见的那段。
“你当时穿了件深蓝色的小旗袍,围着绒线织的披肩,真好看啊,你那双眼睛比谁都亮,眉梢尖尖的,小下颌扬着,我当时就想着,这小娘们真给劲儿。”
方择可不理会他,道:“老没正形的,现在说得好听,你记得当时怎么评价我的吗?”
章长风老脸一红,拉着老妻的手,乐呵呵地不敢说话了。
她推着轮椅,沿着屋后的林间小路走,章长风不时就得回头看上一眼,生怕她不见了似的。
他年轻时腿上落下了伤,上了年纪后就彻底动弹不得了,心脏和大脑也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问题,好几次与死亡擦肩而过,又凭着顽强的生命力挺了过来。
轮椅停下,一大片秋英花田,微风吹过细瘦的嫩梗,摇曳成叠叠淡粉色的浪。
“阿择。”章长风的声音起伏在风吹的声音里,“等那天真的来了,你不要伤心。我先走其实是好事,要不然这异国他乡的,到哪去找人给我烧小鸡炖蘑菇吃?”
方择觉得他这话说的没道理,轻斥道:“找个中餐厨子不就行了?你当还是刚来那时候?我跑满街都买不着一包酱油。”
“都比不上你烧得好。”他伸出手去摸索她的手,方择就递上去让他握着。
“馋嘴。”
说起来这道小鸡炖蘑菇还是她结婚以后学的,当年留洋归来的富家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仗着才貌双全,最是心高气傲。
那是她从法兰西回来,第一次参加当地的宴会,说是这几省最有势力的章大帅举办的,能来参加的都是当地有头有脸的体面人。
她却不以为然,心里暗自想着,把石狮子镇在洋楼前的,能是什么卓越人物?
霸占一方的兵痞子罢了。
看来似乎是联谊性质的宴会,音乐声响起,红男绿女没多久就两两抱成一团,跳起舞来。她嫌大厅里的烟味太冲,要了杯淡香槟,靠在窗口透气。
一曲罢了,抬头就看见楼上人群簇拥着一个军装笔挺的青年,那青年个高腿长,军帽压着帽沿衬得面庞俊朗得逼人,出口的话却是轻薄放肆。
“这个好,脑子清楚不听话,生得一副克夫相。”
说罢还遥遥向她这方向一指,像是持枪瞄准猎物般,隔得这样远,方择都感觉得到那双眼睛的带给人的压迫感,这让她极不舒服。
这天她早早就回去了,没想到第二天刚从诗社回家,就看见一家人围坐在桌前,看样子都在等她回来。
“怎么了?这么大阵仗?”她放下小手包,坐到自己的座位上,见没人动弹,便自己给自己倒了杯咖啡。
“我还想问你呢,你是怎么招惹上章家的那个少帅?你不是最不喜欢当兵的吗?”她父亲的拐杖在地板上敲得震响。
她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那个所谓“章家的少帅”是谁,十分无奈地道:“我和他可是半句话都没有说过。”
“可是人家聘书和聘礼都送到家里来了!”大红聘书被掀到桌上,方择看了那上的文字这才知道,原来那人叫章长风。
她抿了一口咖啡。
“你给我上点儿心!怎么还一点都不着急呢?”她爹父亲憋着股气冲她喊着。
方择平心静气道:“爸爸,现在是民国了,连政府的条令上都明明白白写着,提倡自由恋爱,新式婚姻,他章家还兴那套老古董一样的教条……
“他可以送聘书聘礼来,咱们不嫁,再给他退回去不就成了。”
方老爷子内心一阵江河翻滚,转而向自己夫人道:“你看看就是你,当初张罗着要送她去法兰西,学习先进知识,你瞧瞧她现在脑子里都装了一堆什么东西?
“女孩子家家有那么多新思想干什么,将来成亲嫁人都不好料理!”
她母亲听了丈夫的埋怨,虽不全然赞同,但也觉得自己有义务劝劝女儿,遂温声道:“这亲哪是说退就退的?你这几年留洋,不清楚国内的形势。
“现在军阀之间打得厉害,这生意要有军方势力庇护着才维持得下去,家里的产业也不比昔年了,棉纱厂倒了好几座,金融上的投资也赚得很少了……”
“所以你们什么意思?”她冷着脸把杯子往桌面一坐,“卖女儿了?”
她嫂子在一旁忙打圆场,“妹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嫂子打听了,那个章少帅啊,年轻英俊又家大业大,见过面的没有不说好的……”
“我昨天刚见过,不好!不好极了!”她说罢就离了座位,快步上楼回房了,把门重重地带在身后。
方择打开日记本,飞笔在上面记录着自己的心情。
她觉得委屈极了,回国以后,她努力做个好女儿,那群一起留洋的朋友出去通宵聚会,她怕家里不高兴,从来都是早早回来。
她从不在家里高声说话唱歌,因为父亲不喜欢,她连戏剧社都退了。可她那么多的知识毕竟不是白学的,她的心是向往平等和自由的!
她现在宁可自己从未接触过那些新思想,可是已经做不到了,她不是那些顺从麻木的女人,她已经是方择。
后来闹腾过一阵子,那段时日父亲整日阴沉着脸,母亲整宿整宿地哭,她怎么说也是爹生娘养的小女孩,便两眼一闭答应嫁了。
再后来听说章家办的是旧式婚礼,又狠狠地怄了一阵。
就这么嫁给了那个只见过一面、可气可恨的章长风。
话说章长风成亲当日,还去军队督导训练,被一众长官在军服外绑上大红花就送到了婚礼现场。
方择看到她这副样子,当场就掀了盖头要出门不嫁了,被章长风一把拽回去拜了堂,两个人还没进洞房就见了面,摆明了是八字不合,势不两立。
来参加章长风婚礼的,大多是军队中人,一群群都声势高涨地要和新娘子喝酒。章长风当然得拦着,说着她一个女人哪里会喝酒?
方择回国以来一直没什么机会喝酒,又正在气头上,扬起酒杯,凭什么不喝?少帅夫人陪兄弟们喝!
一时推杯换盏,酒席上好不热闹,章长风气得牙根痒痒,把酒瓶子一摔,扛起醉醺醺的方择回头冲酒桌上人道:“还没完了?耽误老子入洞房!”大步而去,身后自然又是一阵哄笑吵闹。
回到房中,方择还算清醒,推开他坐到镜子前有条不紊地卸了一头沉重的首饰。她醉是醉了,却也没到不省人事的程度,只是脸颊上染了几分酡红,目光也有些飘摇不定。
“听说你是个读书的,没想到还挺有量。”章长风摘下帽子,松了两颗领扣。
“你为什么娶我?”她大红喜服还穿在身上,一头漆黑的长发披散下来。
章长风看着她的背影,上去把她一把腾空抱起,放在大床上,压下身来,“娶你干什么?给老子生儿子!”
方择厌恶地皱起眉,盯着他道:“那你怎么不娶别人?想给你章少帅生孩子的女人可多了去了。”
章长风解扣子的手停住了,他坐在床边,望向被他放倒在床上的方择,“你到底想说什么?”
“那天你说的话我听到了。”她说。
“这个好,脑子清楚不听话,生得一副克夫相。”章长风那天是这么讲的,她记得清清楚楚。
“你想死吧?”方择一字一句陈述着自己的结论。
章长风确认了,他娶的女人的的确确是脑子清楚不听话,他脱了两只脚上的皮鞋摔得远远的,舌尖舔舔上牙,明显是压抑着气急败坏。
“你管不着。”
没等他上手,方择就自己动手去解领口的盘扣,她坐起身,眼中无丝毫畏惧,甚至还有几分傲气。
“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你也不必觉得是你睡了我,我们从中得到的是同等的乐趣。当然,我也不是为了给你生孩子。”
她伸出双手拢住章长风的脖颈,贴在他耳边清晰地吐字:“记住了,我叫方择。”
章长风觉得自己疯了。
他这不是娶了个百依百顺的媳妇,是娶了个爷。
就像方择给他下了什么咒一样,直到他第二天去营里,脑子里也全都是方择的名字。部下与他玩笑,说洞房夜快活,他吭了一声,“快活!跟打仗一样。”
晚饭时为了照顾他们小两口感情,他娘吩咐他们晚饭在自己房里吃。
两个人各吃各的,相对无言,章长风越吃越来气,心里还纠结着,“我睡我媳妇,睡完还不能说睡了!怎么着?还得说是她睡了我啊?”
“媳妇。”
“哎。”方择立即应道,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给我烫酒。”他往椅子上舒舒服服一靠,掀着眼皮擎等着看对面人的反应。
对面方择也是一愣,“你自己不会烫?”
章长风没说话,递了个眼神让她自行体会。
方择又试探问:“得人伺候着?”
看着方择搁下筷子,章长风露出了一个如沐春风般的微笑。
方择不只撂筷了,她还起身离座了,还开门了,开完门还放开嗓子喊了,喊的是:“阿菊快来帮你家少爷烫个酒,他自己不会,得人伺候着!”
声音回荡在整个家里,楼下干活儿的阿菊还未来得及应声,就听门又被“咣”地一声关上了。
方择被章长风堵在门口,也不紧张,认真地拍拍他的肩膀问:“怎么?你不喝酒啦?”
章长风不想喝酒了,他觉得十分丢人,这婚结的,没有意思。
方择不光不惯着他,方择还不需要他,这让章长风的内心很是失落。
要说吧,方择平日里在家虽不是百依百顺,也算听话,给睡,从不顶嘴,孝敬公婆,也从不磨人烦人,该知足吧?可章长风还是觉得,是缺了点啥。
他打小见惯了他爹和他娘的相处模式,意识中的夫妻关系就该是爷们儿在外忙碌一整天,回到家里,满身臭汗地往床上四仰八叉一躺,等在家里的婆娘或是上赶着嘘寒问暖。
或是趁着唠叨的机会和丈夫说上几句话,喜怒哀乐都跟着爷们儿脸色变。
方择倒好,每天起得比自己还早,自顾自吃了饭挑好衣服画上妆就出门去了。
一上午也不知是到哪逍遥,回来时都是美滋滋的,坐在床头抱着电话,聊着诗歌啊、绘画啊,尽是些他听不懂的东西,时不时还抛出几句洋文。
每天看电影、跳舞、读书、写诗、画油画、记日记,晚上拿出针线盒给心爱的裙子勾边儿,每周末按时去教堂礼拜,过得充实而愉快。
在章长风心里,方择仿佛是在坦坦荡荡地秉持着一个原则:花他的钱,当他不存在,还玩得特别开心。
好在他也不是那么太在乎,女人嘛,漂亮省心,带出去有面就行。他军务繁忙,要不是老爷子催着,他也不会随手挑了一个就结婚。
这天他军务完得早,下午就回家了。他也知道媳妇得陪得哄,八师长约他看戏他都给拒了,方择那股劲儿可比唱戏有意思多了。
照理说他进门声也不小,可方择压根没搭理他,捧着本书亭亭坐在书桌前,还煞有介事地翻了一页。
她长发整整齐齐盘着,用枚别致的发卡固定住,穿了套白绸子的暗纹小洋装,领口袖边飞着西洋褶子,颈子上挂了两圈小珍珠链子,午后的日光透过半透的窗帘映在她身上,给那雪白的人、乌黑的发都镀了层淡淡的金边。
本来赏心悦目也是桩乐事,可章长风乐着乐着,想到方择打扮这么漂亮也不是为了他,那股邪气儿又上来了。
怎么?当你爷们儿不存在?
他拖出把椅子,舒舒坦坦往椅背上一靠,右脚摞左脚两条长腿往桌上一架,拿出了他在军中的那副架势。
他那双军靴底下倒没沾什么尘泥,但方择这书桌擦得也是半点灰不沾,最重要的是他正对着方择,两条腿就差支到她脸跟前了,想不看他都不行。
果然,章长风看见方择放下书,不轻不重掀了他一眼,那双清亮亮的眼瞪得他很是受用。
“媳妇。”他按捺着快意,故作不经心地唤了一声。
“哎。”方择不打算再理会他,又捧起书。
章长风只好自找话题,“读什么呢?给我念念。”
方择懒得废话,放开声音韵律和谐地念了一遍,二十四行的长诗念了好一会儿,听得章长风心里像清风荡过似的,浮起一层层涟漪。
他心想这念书人的趣味是和咱们不一样,从前他家哪有这讲究人,他娘和大姐二姐平日里打发日子不是搓麻,就是侃闲话,嚷得他脑仁都疼。
一首诗罢了,章长风点点头,抽出右脚往左脚上重重一搁,掏掏耳朵,“念挺好,都啥意思?”
方择脸上神情很是复杂,“这是一首情诗,写爱情的。”
章长风融会贯通,“懂了,想我呢。”
方择重重合上书,“自作多情”刚要脱口而出,又怕他听不懂这个成语,顺嘴来了句:“凭什么我读情诗,就得是想你啊?”
章长风顿觉火大,收起架在桌上的双腿坐直了,“你是我媳妇,你读情诗的时候想别人那就坏了,我告诉你!”
方择最看不得他这横眉立目的模样,便也坐得越发端正,“章长风,我们又不是自由恋爱,怎么结的婚你也知道,说强买强卖都不过分。
“我承认我方择反抗不了现实,我们也可以继续这种肉体关系,但你永远也约束不了我的精神自由,就算我死,我的爱情也不会属于你这种恶棍强盗!”
她字字句句说得铿锵有力,听得章长风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脑子一热,就容易做浑事儿,抬起那能徒手捏碎骨骼的巴掌,盯着方择那张脸看得眼睛都发红了,还是没打下去,恶狠狠地把桌上那珐琅彩的花瓶砸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这一声震响,再加上紧接着章长风的摔门声,一连串的脚步恨不能将楼梯踏个窟窿,楼上楼下登时都知道了,纷纷嘀咕着这小两口怎么刚结婚就闹这么厉害。
偏是章长风还在气头上,谁也不敢多嘴劝一句,生怕一不留神惹着了这少帅,引火烧身。
但这转眼一个礼拜过去了,章长风愣是再没回过家,而这边方择也没有服软的意思,家里章老夫人先坐不住了。
她知道方择和她家几个女儿不一样,搬出婆婆身份来硬的绝对不行,回娘家或是当晚就离家出走这种事,她这儿媳妇绝对干得出来。
休说将来不好收场,就是传出去了,也实在不好听。
在自己屋好不容易想好了一套体己的说辞,章老夫人摆好脸色推门进了屋,结果抬头一看,新媳妇一点事没有,在那放着留声机浇花呢。
“阿择啊。”她关门进了屋。
方择赶忙放下水壶,甜甜叫了声“娘”,给她拉好椅子请她坐。
章老夫人看她脸上压根没有一点那件事的影子,也不好直接提,便扫了一眼桌面,道:“这花瓶换了新的?”
“嗯,换了,前一个摔地上碎了。” 方择倒也答得干脆,只是只字未提章长风。
章老夫人看不奏效,只好自己开头问道:“长风他……好几天没回来了吧?”
方择手指在桌下掐算了一下,应道:“是了,七天没回来了。”
章老夫人看她不急心里就更急,连忙解释道:“我们章家啊,就这一个独苗,从小就惯着,长大后又在军队学了些坏脾性,但他品行还是端正的。
“要是你们小夫妻俩有了什么疙瘩,坐下来好好解决,长风他也不是那种不好说话的人。”
她这一席话说得是苦口婆心,她知道自家儿子轻易不低头,就引着方择去主动和章长风解开矛盾。
她心里计算着,要是方择不肯,她就接着说:“当娘的给你们搭个桥好好唠唠。”
结果方择想都没想,干脆道:“我们两个没矛盾,我和他能有什么矛盾?您就放心吧。”
这一下就把章老夫人的话堵了回去,媳妇都这么说了,她再劝一句都显得多余,只好缩缩脖没吭声,少顷才说:“那你也记着给他打个电话,让他知道家里有个人惦记着。
“娘跟你说句小话儿,这虽说是新时代了,但自己的男人还是得自己看紧,这男人的心都是野的,哪天被别人勾走了,你哭都找不着调门。”
方择心说,有什么可哭的,那我正好离婚。
但为了让章老夫人放心,嘴上还得应着,送走老夫人后,她形式性地给章长风拨了个电话。
结果电话一接通,是秘书接的,她还没开始问呢,小秘书就开始结结巴巴,最后窘迫得实在没办法了,说了句“少帅开会去了”就想敷衍过去。
方择听着好笑,回了句:“你家少帅开会不带秘书?”就挂了,紧接着一个电话打到了八师长办公室。
八师长那边的答复给得爽快,八师长和军部高层一行人浩浩荡荡都去了琳琅街,当中当然包括章长风。
而琳琅街是什么地方,方择没去过也听说过它的名声。
章长风嫖娼去了。
方择发现,章长风总是刷新她对军痞反感的底线,就算她对章长风确实没感情,这回她也真的生气了。
她开始感到与他保持肉体上的夫妻关系都是种耻辱,她第一次觉得他恶心。
章长风此刻要是知道方择在怎么想他,非得气得背过气去。
且说他那天怒气冲天地离开家,心里那股火怎么也压不下去,本来想找个酒楼喝他个天昏地暗,迎面正好碰上了八师长。
八师长这人浪荡豪放,明明年纪和大帅差不了几岁,非要拉着二十出头的章长风一口一个“老弟”。
一眼就看出来章长风是在媳妇那受了气,回不去家,就拉着他到了自己家,说:“让你嫂子给你准备一桌子好酒好菜,咱们哥儿俩喝酒。”
就这么被八师长死乞白赖留住了,加上他也还不想回家,就一连住了好几天。
他知道是自己不对,不该对方择发邪火摔东西,但想到她口口声声说着“永远不爱”,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在八师长家住着,还时时惦记着方择是不是回娘家了?怎么都不知道找自己?心乱如麻。
这天下班时,八师长再来找他,他披上风衣就说,不能再耗了,自己得回家了,媳妇在家等他呢。
八师长将他一拦说:“这可不行,今天有件大事你可得帮帮老哥。”
原来是今天京城那边来了客,八师长满口答应着要拉着他那少帅兄弟一起去琳琅街喝酒,话都说了出去,不好收回了。
章长风心里可清楚,这帮莽汉武夫到了琳琅街还能干喝酒?忙摆摆手说:“不成,我去不了那种地方,我光呆着都不舒服。”
他说的是实话,别看他整日厮混在军队里,但怎么说也是二十刚出头,清清爽爽的少年郎,喜欢的是那种俏皮清丽、有点小脾气的姑娘。
一群人集体到那满是烟粉风尘气的地界解决肉欲问题,他觉得自己没有那种需要和想法。
可八师长哀求得地实在凄切,他这些日子又欠了人家人情,只好叮嘱好秘书,不情不愿地上了车。
这一夜大家喝得烂醉,各自搂了中意的姑娘去睡觉了,他也不好先回,就在酒楼里开了个单间,抱着酒壶喝喝睡睡,听着隔壁和隔壁的隔壁床板声和高叫声直到天色泛白。
他想方择了。
他也不知道那个女人哪好,可他就是想了。
所以他第二天一大早离开琳琅街后哪都没去,直接就回家了。摸出钥匙开了门,家里空荡荡的一片寂静,他不管不顾地上了楼,还没进门,就开始高喊方择的名字,酒气作祟,感觉嗓子眼都要烧着了。
一进门方择正背对着他在床上坐着呢,也不知是醒得早,还是一宿没睡,章长风改了口,叫了声“媳妇”,方择没搭理他。
章长风是本着认错的心回来的,脚底下还有点不稳,就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单膝跪在床上,从后面抱住方择,好声好气道:“怎么还生我气啊?”
话还没说完,他就感觉方择的身子在他手底下颤栗了一下。
方择挣开他,站起来转过身看着他,她的眉目间没有愤怒也没有伤悲,像读诗时一样柔和平静,她说:“章长风,我们离婚。”
她原本没打算一开头就提离婚,但章长风身上那冲鼻的酒味让她立即联想到他昨晚去干什么了,章长风抱她的时候,她本能地反感到发抖。
章长风抱着她的手还未来得及完全收回,就僵在了半空,他不想和方择发火,转过身调整了一下情绪,但回身时还是没忍住吼了出来。
“我就摔了个瓶子,你他娘的还想闹到什么时候!”
还想离婚?这要是传出去他章长风连媳妇都留不住,他还有什么脸面立于人前?
虽然章长风那架势,直接能扑上来扭断自己的脖子,但方择还是忍住了,一步也没有退后,只是眼圈晕了一圈红,出口的话也有几分哑了。
“你嫖娼。”她说,带着十万分的排斥和拒绝。
这距离让章长风心烦意乱,他气急败坏地道:“我是个男人,嫖娼怎么了?你看那军队里哪个不嫖?你嫁给我这样的人就该想到有这么一天!”
当然是违心的话,但是方择越看不起他,他就越不想在她面前低头。
他都恨不得把一颗血淋淋的心剖出来给方择,让她看看她男人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死心吧,我不离婚,国法上也没有哪一条写嫖娼就要离婚的。”他脸色阴沉。
方择眼泪花在眼眶里打转,点点头道:“好,但是国法上可是写了男女平等,你嫖娼,那我也有权利找男朋友。”
酒气上涌,章长风觉得自己都有点站不稳了,他眼眶里爬满了血丝,沙着嗓子恶狠狠地威胁道:“你要是敢给老子带绿帽子,信不信老子扒了你的皮!”
摆出的那副心狠手黑的样子,似乎他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
方择还真就找了,还不要命地撞到他跟前了。
方择带着皮手套的手挽着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大方地站在他面前,微微一笑介绍道:“这是我男朋友。”
又偏头向旁边的男人,“魏斯,这是我先生章长风。”
章长风摸摸帽沿,气乐了。
他本想着方择说的不过是气话,就算她真的去找,哪有男人会愿意和已婚女人耍朋友,没想到还真叫她找着了。
皮具店内客人来来往往,既然方择不要脸面,那他也用不着觉得丢人。
他穿着熨得板正的军服,肩上压着挂衔的大衣外套,分外有气势,伸出手去向那魏斯道:“我太太可不是好伺候的主儿,真是辛苦你了。”
魏斯不敢不接,颤颤巍巍去与他握了手,像生怕他一把将自己手指攥断一般,想道句:“承让……”半天也没有张开嘴。
方择却将人挽得亲密,炫耀道:“魏斯是德国留学回来的,油画作品在国立中央美术馆展出过,在音乐方面也有造诣……对了,他还是西洋棋高手。”
章长风点头一一应着,目光却一直停在她搭着魏斯胳膊的手上,吓得魏斯直想往外抽。
“今天是魏斯的生日,我想来给他选条皮带,不知章少帅是来干什么的?”
方择话音刚落,就见章长风一把抽出腰间的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魏斯眉心,魏斯的腿当时就软了,方择紧扶着他都站不稳。
未及方择开口呵斥,那枪就在章长风指间一转,又被收回枪套中,就见他面上无半点戾气,和颜悦色道:“枪套旧了,来换个新的。”
章长风出去的时候还听见那个魏斯在小声抱怨着,嗔怪方择为什么要把他带到她丈夫面前,方择就在一旁轻声安抚着什么。
他脸上始终挂着的轻松一扫而光,大步踏出门去,他怕再多呆一会他会忍不住拔枪把那个魏斯打成血葫芦。
八师长发现章长风去靶场的次数明显变多了。他估摸着又是和媳妇闹不愉快了,想劝劝,听着不绝的枪声,看着他那煞神样,又把话咽了回去。
章长风其实也想请教请教这位前辈,毕竟这是位在同一个家里和五个姨太太和谐相处的人物。靶场显然不是能平心静气说话的地方,于是他破天荒地和八师长喝了顿咖啡。
章长风自然不能问:“媳妇给我带绿帽子怎么办?”他丢不起那人,而且这话只消对八师长一说,第二天整个军部都会敲锣打鼓传起来。
于是他斟酌了一下,问道:“你说为什么这些女的,都喜欢那些个油头粉面的东西?”
八师长从雾气氤氲的杯口抬起头,推起几行抬头纹,“弟媳给你带绿帽子了啊?”
章长风:“……”
整个军部敲锣打鼓的景象仿佛近在眼前了。
近在眼前的显然还有别的。
八师长眼看着章长风眼神一变,“腾”地站起来,留下一句:“你先回去。”就赶着投胎似的大步流星而去了,留下他独自坐在那嘀咕着,“你说这到底谁请谁……”
章长风派人在门口严守着,自己开车油门一踩就奔着家去了。
到了门口正赶上方择和女伴约着要出门,被他一把拽上了车,那女伴不认得他,直失声喊着:“抢人啦!”方择想摆手告诉她没事,但章长风已经把车开远了。
“你又犯什么病?”方择拢了拢被窗口风吹得散乱的头发。
“带你看戏。”章长风冷冷地笑了一声,带她下车时也是用拽的。
魏斯还坐在原位,对面的女人已经被吓得站起身来,章长风直指着他们,向方择道:“你的好男朋友?”
方择不说话,偏过头去,脸红到耳根,此种状况又是被章长风亲自揭出来,她只觉得羞愤不堪。
那魏斯看气氛尴尬,又想总得保全一个,就向他们道:“是她自己有丈夫还硬贴上来!不然我怎么放着好好的女孩不交往去找她这样结了婚的!不是我的错!都是她贴上来找我的!”
他不住向章长风解释着,又想去拉对面女人的手。
整个咖啡厅的人都抬起头来看热闹,任方择多独立坚强也受不了这么多指摘的目光,无声地淌下眼泪来,泪珠还没流下脸颊,就被伸过来的一只大手温柔地拭去了,带着熟悉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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