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评阴暗的暴力逻辑

文 | Molion

来源 | Molion的法律博客

2013年美国波士顿马拉松爆炸发生后，我写了一条微博：

有一种人，善于将生命划分为敌我两种状态。而关于“敌人”的界定，又完全受控于意识形态的“调教”。所以他们会为波士顿爆炸而狂欢、为日本地震而手舞足蹈。而一旦缺乏对生命的敬畏、丧失对世界的独立判断，换一种场景，他们就可能变成红卫兵、日本“鬼子”、卢旺达的胡图族，甚至于复旦投毒案的犯罪人。

2015年9月9日在读到十堰法官遇刺新闻下的评论时，我忽然想起两年前写下的这条微博。然后想起这个和平年代许多血淋淋的伤口。2008年被杨佳刺死的警察、2010年被泼硫酸的广西法官、2014年在办公室遭割喉的河北医生……但更让人震惊的却是这些事件背后的阴暗逻辑和暴力逻辑——暴力的受害者往往最先成为众矢之的，暴力者却披上的正义的圣衣，收获了同情与点赞。而在舆论狂欢冷却之后，迟来的真相却一次次遭遇怀疑、无视乃至遗忘。这仿佛剪贴再拼凑的虚幻现实让人忍不住问：这个时代怎么了？

我们正遭遇着怎样的阴暗逻辑？“服务员热汤泼顾客”事件后，有一群人在网络上留言，“那女的肯定是说了特别侮辱人的话，否则那服务员怎么会逼急了用开水泼她？”。所以十堰事件发生时，又有一群人在网络上留言，“这些法官肯定判的不公正，否则胡庆刚怎么会逼急了用刀捅人呢？”他们放弃了对真相的追寻，而是亟不可待地将职业阴影或心理阴影投诸于受害者，让倒在血泊中的医生、法官、警察再受一刀。

“谁弱谁有理”的阴暗逻辑在遭遇职业阴影之后，甚至变成了一种社会性的思维。但医生、教师、法官、公务员——我们熟悉的行业缘何无一幸免都“黑化”了？是制度问题、行业问题还是从业者的个人问题？更重要的是，是不是每一个从业者都随波逐流？只要这个行业内，有一个人坚守着道德，他就承担着不负责、不公正的负面评价。而医生、公务员、教师的“黑化”，可能仅仅因为他们更被世界熟知，也因此更多担负了这个时代的负面阴影。所以评论者一方面无视自己行业的黑暗面、无视黑暗的个别性，而对这些行业灌注超出于这个时代的要求，对从业者又贴上了“概论式”的负面评价。

我们又遭遇着怎样的暴力逻辑呢？在并不遥远的叙利亚，暴力成为民族或宗教的“天赋人权”，历史的蓄水池打开了一个泄水口，但卷走并不仅仅只有池水。失控的暴力成为宗教国家的唯一动力和目的，可是暴力不仅没有给伊斯兰国家带来新时代，反而把民众推向了更可怕的深渊。

但是在战乱地区，真正恐怖的不是一两声枪响，而是孩童们对枪决习以为常。就如在和平地区，社会永远不可能消灭偏执与暴力，因此可怕的不是个体诉诸于暴力，而是社会为血腥欢呼。夏俊峰的遭遇固然让人唏嘘，但为暴力呐喊的时代之音更让人悲哀。而在十堰事件评论中，仅凭“法官”、“当事人”几个字眼就冒出的“该杀”之语又是多么触目惊心！

在这个时代，宗教原旨主义的兴盛、社会阶层固化的矛盾，正让暴力抬头。但原始、淳朴而现实的舆论监督却在消失，抢劫者在刑满释放后横行乡间，杀人者的家属在法院门口高呼正义的口号，而网络上却人人喊打喊杀——社会的良知与担当，如今却变成了IP背后情绪宣泄与语言暴力。暴力化的乌合之众、群体化的嗜血狂欢早已越过了舆论监督的界限，为暴力点赞的逻辑只会鼓励更多人用暴力对待路霸、用暴力对待观点之争、用暴力泼向“自认为的侮辱”。而阴暗化的暴力逻辑更是泯灭了社会的良知，成为这个愤怒时代最危险的泄水口。

对生命的尊重、对暴力的拒绝和独立的理性思考，是这个时代的底线。这不是为十堰法官发声，而是为这个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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