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守望的灯

走到楼下时，我习惯性地抬起了头，将目光投向五楼，那个窗口一片漆黑。我的心一惊，这才想起丈夫原来出差去了。

踏过一级级台阶，楼道里的灯照着我来到了自己的家门前。就在我打开大门的那一瞬间，无边的黑暗涌了过来，我的心猛地一沉。我立刻想起了丈夫在家的日子。那时候，下班回来时只要一望见五楼明亮的窗口，我的心就会为之一松，仿佛我已回到了家里。而每每，就在我拿出钥匙准备开门时，丈夫已经把门打开了，而他的笑容如同灯光一般明朗：“老婆，你回来啦！”丈夫一边说着，一边顺手将我手中的东西接了过去，“累坏了吧？好好歇歇，马上就能开饭了。”而我全身的劳累就在我走进家门的那一瞬间烟消云散。

走进屋里，我没有开灯。静静地坐在黑暗中，我想起了生命里为我而亮的灯盏。

读中学的时候，家离学校特别远，回家时要乘好长时间的车；当我下车时，整个城市早已是灯光璀璨了。可我的目光，依然在街道两边游移，年少的我，从不急着回家；只是，一拐上家门前的那条大路，我的眼睛就下意识地寻找属于我的那一扇窗口，只要一望见那扇熟悉的窗，我的心，就油然而升起一种暖意。尤其在冰天雪地的严冬，远远地，当桔黄色的灯光跳进我的眼帘时，冻僵了的心灵立刻就复苏了。家，一个多么温暖的地方。

高考过后的一段时间，我和一群同学整天疯玩，每每归家时已是夜深人静了。可无论我回来得多晚，属于我的那扇窗口总会透出桔黄色的灯光，在黑漆漆的大楼里分外显眼。当我打开大门时，母亲的声音总会应声而起：“回来啦！以后别玩得这么晚，早点休息！”我一边答应着，一边溜进自己的房间。可第二天，回来时依然是夜深人静；而家中的窗口，依然亮着朦胧的灯光。

后来，读了大学，有一年国庆，我和另外一个同学到南京去玩。下火车时，正是华灯初放的时刻。拿着一张南京地图，我们去寻找旅馆。第一家，客满；第二家，客满；第三家，还是客满……国庆节，正是旅游的高峰期，南京所有的旅馆几乎都是客满，至于剩下的一些豪华洒店，又哪里是我们两个穷学生可以问津的呢？初次出门的两人，真有些惊慌失措。那一夜，我们不死心，沿着一条条小巷寻找一家能够让我们安身的旅馆，可结果除了失望，我们一无所获。望着夜色璀璨的城市，我的心中越来越酸，万家灯火中，竟然没有一盏属于我们。那一刻，我是多么怀念家中桔黄色的灯光啊，在那灯光下，有我亲爱的家人，有可口的菜肴，还有舒适的床铺。那一天，最终走了多少路，我早已忘记了；我只记得，当万家灯火渐次熄灭的时候，我们还在大街上游荡。最后，幸亏同学的朋友帮了个忙，在铁道医学院里为我们找到了栖身之所。 随后，在南京的三天里，晚上回来时只要一望见那间小小宿舍里透出的白色灯光，就会有一个声音自心底响起：“总算到了！”那种轻松感，就如同到家一般。

生命的脚步总是不断向前，终于，有一天，我和心爱的人携手建起了自己的家。从此，五楼那个亮着灯光的小屋，就成了这个世界上最吸引我的地方。尤其夜深人静时分我加班归来时，远远地望见家中那扇明亮的窗口时，融融的暖意就盈满我的胸怀。那时候，我总会想起台湾女诗人万志为的一首诗，诗中如此写道：

当灯火盏盏灭尽

只有一盏灯

当门扉扇扇紧闭

只有一扇门

只有一盏发黄的灯

只有一扇虚掩的门

不论飞越了天涯或走过了海角

只要轻轻回头

永远有一盏灯

在一扇门后

只因它有一个很美的名字

就有了海的宽柔

这首诗名为《家》；其实，所谓的家，不就是黑夜里为你守望的一盏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