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出以律则吉，不守军纪则凶——《师》卦初六的哲理意义
师出以律则吉，不守军纪则凶——《师》卦初六的哲理意义
时间：2015年11月24日22:00-22:30
学习内容：《师》卦初六
导读老师：张国明（沈阳大学哲学系教授）、余治平（上海社会科学院哲学所研究员）
主持人：温海明（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教授）
课程秘书：李芙馥（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博士生）
导师简介：
张国明（1969-），东北师大历史学硕士，沈阳大学文化传媒学院副教授，沈阳市大东区政协委员，沈阳市孔学会易经讲习所所长，主讲《世界古代文明史》、《国学基础》、《易经基础》、《宗教概论》等多门课程，出版《 尚书选读》、《周易古经入门讲稿》、《从成语典故看易经的生存智慧》等国学相关著作多部。1990年接触易学术数，研习易经二十余载 。
余治平（1965-），江苏洪泽人。东南大学马克思主义基础理论专业学士，北京师范大学哲学系西方哲学专业硕士，复旦大学哲学系中国哲学专业博士。2002年入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博士后流动站，从事《中国哲学与后现代》课题。曾在上海交通大学哲学系从事科研与教学。现任上海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研究员，主要研究儒家历史与文化、中国哲学。《唯天为大——建基于信念本体的董仲舒哲学研究》获“上海市第七届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2002-2003）”著作类三等奖。
21:54:44 温海明：欢迎张老师，余老师开讲！
21:56:10 张国明：温老师、徐老师，余老师，各位师友晚上好。
21:57:31 徐治道：张老师好、余老师好。
21:58:08 张国明：初六爻辞：初六。师出以律，否臧凶。象曰：师出以律，失律凶也。白话文解释：初六：整军出战全凭纪律，不遵守纪律就会有凶险。《象辞》说：整军出战全凭纪律，失去纪律的约束就会带来凶险。
21:59:26 余治平：先总体说说师卦的爻象。师卦的六爻之中，只有“九二”是阳爻，位居下卦之中央，被上、下五个阴爻牢牢围护。“九二”是统帅，五个阴爻皆是士兵。“九二”呈阳刚之气，居下卦之中而呼应于六五至尊，实际掌握着作战部队的指挥权。“六五”则呈阴柔之气，但高高在上，象征王权独尊，必须慧眼识珠、知人善任，选择合适的前线统帅。
22:02:37 张国明：余老师所言极是。初六阴爻象征士兵，也寓意用兵之始。
22:03:15 温海明：行军打仗要军纪严明，没有按照军法行事非常危险。
22:03:35 余治平：恩恩。
22:05:34 张国明：师卦初爻，我认为讲了两种可能行和两种可能性带来的两种结果。师出以律则吉；否臧即不守纪律则凶。师卦初爻与蒙卦初爻很类似。师除了军事之意，自然还有师长之意。这样师卦与蒙卦就很近似了，我觉得有很多共通之处。蒙卦初六爻辞：发蒙，利用刑人，用说桎梏以往，吝。这里也讲了两种可能性和两种可行性带来的结果：用刑人（守规矩）则利；用说桎梏以往（不守规矩）则吝。
22:07:26 余治平：海明兄弟，据说，周亚夫当年受汉景帝之命，镇压吴楚七国之乱。布阵前占得“师”卦，得知此行必胜。果然，不出三月，平乱凯旋。
22:08:51 温海明：@余治平 要什么来什么，事情八成靠谱。
22:08:53 张国明：坎卦有学者解为法律。
22:10:09 温海明：马恒君《周易正宗》说，师初六来自复六二，下来，故“出”。
22:10:49 张国明：这个爻辞符合常理，我们上学之初，军人打仗之前都会着重强调纪律的。
22:12:59 张国明：这里的“否臧凶”，学界似有些争议。
22:13:00 徐治道：仅就初六此爻而言，阴爻居阳位，无应，坎里，以凶为主，妄动成难。
22:14:44 余治平：张老师，关于“律”字，古今说解不尽相同。《春秋左传·宣公十二年》，知庄子曰：“有律以如己也，故曰律。”孔颖达、朱熹也都说“律，法也。”司马贞则解之为“六律”，即乐律。称“军纪”、“军律”或“军法号令”，似乎渗透了后人的理解。这里的“律”，可能是乐队演奏的旋律。上古用兵之前，一般都有音乐仪式，以振奋士气，鼓舞军心。
22:15:07 温海明：初六变，得临，坎水变兑泽，为河水被阻之象，即军队指挥官心意被阻，军纪散乱之象。
22:15:09 张国明：对，这是初六行为的一种可能，妄动则凶。
22:16:36 余治平：司马贞谓“六律”可能比较符合上古历史风貌，凡有战事，出征之前必须举行问卜祭祀、器乐吹奏、歌舞表演等一系列仪式，预示着胜利、凯旋，以此提升人心士气。
22:17:54 张国明：初六上承九二，临近统帅，又有追随统帅，遵守纪律的可能。
22:19:15 余治平：也可。
22:19:55 张国明：具体为哪六律？
22:21:26 余治平：六律，通指黄钟、太簇、姑洗、蕤宾、夷则、无射六阳律与大吕、夹钟、仲吕、林钟、南吕、应钟六阴律。
22:20:56 李伟东：结合师卦卦辞:“贞，丈人吉，无咎”，初六是否也可理解为“祭祀卜问”之六律？
22:21:14 温海明：@张国明 坎为律，取坎水，水平为法，为律。
22:21:35 徐治道：@张国明 是的，张老师，初六上承九二，以律谨行，亦可得吉。
22:21:52 叶亮：温老师解得好！
22:22:18 张国明：余老师之说，我有异议。乐律之说几乎不可能。
22:22:42 倪木兰：我倒赞同乐律之说。
22:23:25 叶亮：师卦初六阴柔无力不中不正无应居险地，不以律正，必凶。
22:23:59 张国明：初六为阴爻为士兵，不中不正，怎能演奏乐律呢？
22:24:34 倪木兰：击鼓作气，鸣金收兵，不光在战前，在战中也是用音乐和旗帜代替口令和通讯设备来指挥。
22:24:55 叶亮：在这里就不以士兵解了，而是指治军之始。
22:25:20 张国明：再者，如为乐律，后面的文辞也不通。
22:25:24 叶亮：治军始在严明纪律！
22:25:51 张国明：就是，严明纪律为首要。
22:26:07 叶亮：无规矩不成方圆！
22:26:08 余治平：《象》解释说，“师出以律，失律，凶也。”军队打仗，如果没有举行必要的出征仪式，军乐不高昂、不激烈，则士气不振，上下意志难统一，多半容易打败仗。
22:27:11 李伟东：都有道理……
22:28:01 张国明：岳家军常打胜仗，靠的是铁的纪律，怎能靠音乐呢？
22:28:02 余治平：张老师，您再回头重新理解一下“师出以律”中的“出”和“以”字。看看！
22:28:22 徐治道：@张国明 @余治平 古时乐律或是一种军礼、军纪。
22:28:40 倪木兰：古人打仗是有阵法的，五人一组，十人一组，在临阵上如何配合如何补充，军乐构成了重要的作战内容。
22:29:45 倪木兰：音乐的灵魂在于节奏，节奏在于节，所以乐律与纪律又有密切关系。
22:28:58 余治平：初六是师卦的第一爻，表示军队即将出发。战斗还没有打响，但凝聚意志、统一军心、鼓舞士气最重要。当此之时，一是师出必须有名，主义不正，没人愿意跟你卖命；二是必要借助于一定的祈祷、祭拜仪式。
22:29:47 吴争先：军律是否包含了军乐律和军纪律两方面，在先秦？
22:31:26 倪木兰：@吴争先我刚才的意思即在此。纪律通过几方面来实现，一个是军乐，一个是军法，后者是赏罚。
22:32:02 吴争先：倪老師，我已注意到了。謝謝。
22:32:01 李伟东：@倪木兰 这样比较通了。
22:30:20 余治平：胡朴安也把初六解成军乐的。
22:30:40 张国明：您只注意了初六为用兵之始。忽略了初六不中不正的基本爻象。
22:31:00 温海明：@余治平 《左传.宣公十二年》引师之临，"有律以如己也，故曰律"，此处，律当做军法，军纪解，乐律难通。
22:31:17 徐治道：基本爻象的确如张老师所说。
22:31:55 张国明：离开爻象，解释爻辞就失去了意义。
22:32:51 倪木兰：@张国明 您以爻象来发问很有分量，值得深思……
22:33:30 温海明：@倪木兰 爻象为义理之根本。
22:34:03 倪木兰：@温海明 我謹記！
22:34:06 温海明：@倪木兰 离开爻象，义理发挥就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22:34:42 倪木兰：@温海明 謝謝老師提醒指教！
22:34:34 余治平：爻象与“师出以律”有什么矛盾之处吗？
22:36:08 张国明：为什么必须强调纪律？因为师者众也，夫师以众成。众则易乱。乱则易败。故师出必先有纪律。
22:37:04 张国明：群体活动如组织不好，很容易出现问题。
22:37:24 倪木兰：@余治平 @张国明 也许可以弥合两种说法，军队不中不正，所以需要纪律，纪律用军乐来作为训练手段，使师出有序，如此方可无咎。
22:38:47 张国明：师其出也。必先有一定之制。其众或来或返、或进或退、或行或止，莫不定于一律。有律则成正义之师。无律则为乌合之众。正义之师大得民心，师出必胜；乌合之众大失民心，师出必败。故吉凶之分，在有律与否。
22:38:52 李伟东：可爻象能看出有军乐吗？
22:40:07 余治平：木兰，可能不是这样的。上古打仗，讲究章法。出征必有礼，对战有秩序。军事史早就说了的。
22:42:19 李伟东：关键爻辞是如何来的？
22:46:28 温海明：@李伟东 也就是看卦爻像写下来的。
22:42:27 温海明：@余治平 @李伟东 打群架的时候，是纪律严明，进退有度重要，还是演奏音乐，鼓舞士气重要？虽都有理，但应该说，出征仪式不如军纪重要。
22:42:50 倪木兰：@余治平赞同您这一看法。我以前学过《孙子兵法》，并看了一点点相关的军事著述。
22:42:56 张国明：军乐之象，推之当为震卦，鼓舞士气莫过震卦。可这里哪有震卦之象？
22:43:19 余治平：大家不妨再回过头去从语源学上考察一下，“律”在上古的含义，究竟是纪律的用法多，还是音律的用法多？
22:43:40 温海明：@李伟东 爻辞是观象系辞。
22:43:50 余治平：“纪律”词组，究竟是什么时候才出现的？
22:44:17 温海明：@余治平 《左传》宣公十二年，即前597年，解释的时候就是"有律以如己也，故曰律"。
22:45:27 倪木兰：军乐有多种，有专门鼓舞士气的，也有代替基本口令指挥的，用音乐的形式变化显示。因此不光在战前使用，战中也使用。
22:46:34 张国明：上古时期历史上哪次著名的战争，在战前演奏军乐？
22:46:37 余治平：到《说文》的时候，还在讲“律，均布也”呢！
22:47:30 张国明：牧野之战？汤伐夏？
22:47:37 倪木兰：@张国明 曹刿观战论战。
22:48:07 张国明：那是击鼓，非军乐演奏。
22:48:25 倪木兰：@张国明 军乐之一种。
22:48:43 余治平：鼓乐，能分开吗？
22:48:58 张国明：战争之前，演奏军乐的请举例。
22:49:36 余治平：《仪礼》啊。《周礼》啊。
22:50:16 张国明：哪个战役？
22:50:29 倪木兰：汉乐府还以《鼓吹曲辞》命名军歌。
22:51:09 张国明：汉代就别提了，余老师强调上古。
22:52:22 余治平：律，先放一放，往下走！
22:52:43 李伟东：律兼有乐律和律法之意，此处是否应多看卦爻之象来定？
22:52:46 余治平：时间快到了。
22:53:18 张国明：好，先暂搁置，向下。
22:54:09 温海明：@余治平 此处宣公十二年，说的是前597年的事，晋国知庄子引用此爻，加以解释。
22:54:19 徐治道：好，搁置争议，接着开发。
22:54:48 温海明：谢谢各位老师精彩讲解！谢谢大家参与！
22:54:56 崔圣：炎、黄、蚩尤时刚有铜，恐怕还没有乐器。
22:55:52 倪木兰：@崔圣 有节奏，有声音，就可以有乐。
22:56:05 李伟东：吹箫也行吧。
22:56:20 倪木兰：謝謝老師們的講解！
22:56:37 马震宇：貌似骨笛这种东西早就有了。
22:56:38 崔圣：炎黄统一后玲珑制乐以石。
22:58:05 倪木兰：百度：我国古代八种制造乐器的材料，通常为金、石、丝、竹、匏、土、革、木八种不同质材所制。《史记·五帝本纪》：“诗言意，歌长言，声依永，律和声，八音能谐，毋相夺伦，神人以和。”
23:00:39 张国明：臧字，孔氏做有功解，其他学者多解释为善。我个人觉得不妥。
23:00:41 马震宇：衍生义是法令，本义大概与音乐有关。
23:00:56 崔圣：骨笛在河南博物馆藏，也许黄帝时有了。
22:59:42 李伟东：卦爻辞其他处的“律”何意？律法，是否会有其他词，如“法”？
23:01:46 马震宇：律呂萬法所出，故法令謂之律。
23:02:10 张国明：“臧”字甲骨文，像用一利戈刺一跪地之人，表示已经臣服于大王之威力。金文承接甲骨文，字形夸张。“臧”字表示古代以武力征服周边之部落。而对被征服者而言，大王之武力保护乃生存之保障，故“臧”字后渐引申为善、和好之义。如此说来，臧字本意为臣服，服从。 初六之“臧”字应为本意，即代表臣服、服从之义。律法为军队统帅所定，士兵严守军纪表示对军队统帅之绝对服从。“否臧”则是否定，不愿臣服于军纪，不愿臣服于统帅之指挥，结果当然为凶。即《彖》之所谓“失律凶也。”
23:02:11 马震宇：考時月，定日同律。
23:02:38 李伟东：律的本义，是反复持篙以行船。
23:03:20 李伟东：乐律和律法，均为引申义。
23:03:24 崔圣：彳，聿分开呢？
23:03:45 马震宇：哪里的出处 不会吧 。
23:05:09 李伟东：@崔圣 以手持笔。
23:07:00 崔圣：聿，行为；彳，准则。（百度）
23:21:45 李伟东：
23:24:01 马震宇：貌似有问题，聿是如何演变的？
23:27:01 李伟东：
23:29:45 李伟东：彳是道路，街道，河道。
07:54:32 王力飞：张老师的否藏说很赞。《周易》原经文的体例就是“史+事+物+诗+命运判词”，把吉、凶、悔、吝、咎、眚、艰、亨等和判断命运相关的词去掉，剩下的就是史、事、物、诗了。过去，经常通过讲故事、吟唱诗歌的形式讲谕卜筮结果。《周易》把史、事、物、诗和卦画相结合，进行了一个系统整理，文字的成体系出现，给理解《周易》提供了新的载体。而史、事、物、诗是和整个卦画相结合的，这也是我先把八卦放在一边，尝试理解《周易》的原因之一。
（整理：张馨月，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硕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