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仕彬：智巧兼优 心手双畅
（文/周志高）前年仲夏，受陈君之邀参加“大美PHE”（和平、健康、环保的英文缩写）国际青少年书画大赛的作品评选，一走进京西陈仕彬艺术工作室“大道堂”客厅，扑面而来的是老子《道德经》为内容的八尺行草四条屏大作，神融笔畅，十分抢眼，不由得心中一惊：翰逸神飞，此乃高手。不看落款，真不相信作者竟然就是站在我面前的思维敏捷、双目炯炯有神、诚正谦和的年轻人。
此幅作品令我驻足良久，咏叹再三。首先，细观其用笔，中锋为主，转折并用，苍劲灵支，力在字中。运笔如行云流水，疏密相间，散淡自然。书法是线条艺术，其点其画，“或重若崩云，或轻如蝉翼；导之则泉注，顿之则山安，纤纤乎似月之出天涯，落落乎犹众星之列河汉”。书写者能十分娴熟地中锋用笔，提按顿挫，轻重疾徐，一波三折，十分潇洒。方与圆、正与斜；圆润与苍劲，迟涩与爽朗、变换融确、沉着痛快，很为得休。赵孟頫说：“书法以用笔为上”，米芾讲：“笔贵圆”，“须八面用锋”。黄山谷云：“王氏书法以为‘如锥画沙’，‘如印印泥’，盖言锋藏笔中，意在笔前耳……而颜清臣则以为‘屋漏痕’，比喻中锋，更为显明确切”。愚之师沈尹默先生对笔者曾耳提面命：“笔笔中锋。”有如后汉蔡邕所言：“令笔心常在画中行。”务使点画圆活妍润，不能平拖直过，要“写到不是平躺在纸上，而呈现飞动神情”，使线条具有鲜活的生命力，可谓无声的音乐、无色的图画。在此，我多费几句口舌，强调用笔，强调中锋，强调书法本体，因为近数年，书坛上“任笔为体、聚墨成形”的浮躁与无知，实在是俯拾皆是，“无源之水，无根之木”的所谓创新，一度甚嚣尘上。不善用中锋，一味偏侧，点画线条没有立体感，一味扁、平、轻、浮、飘，是为病态，却自诩潇洒灵动，或处处洒峰落笔，不悟“藏头护尾，力在字中”，不会脸红，还自认为“独辟蹊径，别有一功”。
笔情墨趣，用笔为上，墨法亦须用功。墨分五色：浓、淡、枯、湿、焦。擅长“浓、枯”者，沙孟海；能用水，又能淡墨，懂墨晕用笔者，林散之也！这可谓棋高一着，何故？林老之师为黄宾虹，由画入书，由书入画，书画同源、同理，融为一体。正如郑板桥所言：“要知画法通书法，兰竹如同草隶然。”我们看陈仕彬此幅作品线条黑色，“带燥方润，将浓遂枯”，浓枯自然，又能“淡笔”以呈，妙趣横生。用笔的轻重疾徐，用墨的浓淡枯湿，加之结体的变幻多姿和章法的疏密跌宕，“穷变态于毫端，合情调于纸上”，“智巧兼优，心手双畅”（孙过庭《书谱》句）。编织成一组节奏有力、律动有序，快慢自然，十分美妙的无声音乐。还须特别指出的是，这幅作品的章法，令人赞叹。八尺屏条，每行三十字左右，要处理得当，殊非易事。然而，作者书写中却能随笔生势，随势展姿，忽收忽放，时左时右，不拘一格，摇曳多态，曲中求直，气韵生动。犹如后汉蔡邕《九势》所讲：“凡落笔结字，上皆履下，下以承上，使其形势，递相映带，无使势背。”且全篇四屏八行，首尾相贯，一气呵成。落款细密，紧附其后，妥贴自然。多处钤印，虚实相朴。红黑相间，相得益彰。通篇章法，浑然一体。书写的是老子《道德经》，高深莫测的内容，配以跌宕起伏的行草，时隐时现，耐人寻味。今观陈君佳作，油然想起家中悬挂着1973年林散之书赠笔者的唐人诗《从军行》行草条幅，笔精墨妙，尤其是结字与章法，一行行，犹如惠风拂帘，静中有动，似春风摆柳，婀娜多姿。曲中求直，韵味十足，令人百看不厌。时至今日，习林散之草书者，江南一带不计其数，然能在结字与章法上取其意趣，得其精髓者，寥寥无几。今能在北国与陈君相识相知，真是令人十分高兴。陈君自幼酷爱书法，聪明过人，学习刻苦，又得蜀中名人指点迷津，正草隶篆，经典碑帖，一一抚临，熟记心胸。颠张狂素，笔底生风，王铎傅山，纳入心中。于右任、谢无量、冯健吾等大家名作，购置案头，朝夕相处，耳濡目染，以求精进。书法不只是技巧，还有修养和性情的融合，还有“才、学、志”的揉入，方能有所成就，今日陈君在书法上有此成果，殊非一日之功也！
笔者对此幅佳作赞叹有加，当然也须说明，艺无止境。不足之处，仍有一二。其用笔还不能说是“炉火纯青”，离精致、精到尚有差距。少数结体，也需推敲，如：“万物”二字，重复书写，虽有变化，但尚感似有“雷同”之感。作者刚过不惑之年，来日方长，前途无量，定能更上层楼，攀登高峰。
最后，在观赏陈君佳作兴奋之余，不得不感叹的是：中国画界，能写字、懂书法的着实不多。笔者主编《中国书法》杂志时，于2005年曾费时大半年组稿，得到朱乃正、孙其峰、刘大为、龙瑞、李荣海等著名书画家的大力支持，出版了一期古今中国画家的书法专题，受到书画界同仁的好评。当代著名书画评论家陈履生先生在该期专文论述《从全国美展看当代中国画与书法的关系》文中指出：“占绝大多数的是无款和穷款的作品，说明当代中国画的主流样式中，题款的方式已经退居到次要的地位。”“实际上，字写得好的已是凤毛麟角。”该文收尾时尖锐指明：“拿第十届全国美展的入选作品（包括评委作品）来看，有相当部分的作品中的字（难以称为书法）已经是不堪入目。”“如果中国画还要恪守其民族绘画的样式和审美的特点，重新连接国画与书法的关系，才有可能将中国画从发展的歧途中领入正道。”我们今天很高兴的看到，在专题报道的促进下，翌年，中国美协特地组织在中国美术馆展出了中国画家书法展。中国国家画院在龙瑞院长的指导下，又大力提倡书法，组织这方面的画家书法高研班，今日，在中国国家画院美术馆内又展出著名青年书画家陈仕彬的作品。承蒙厚爱，能有幸点评陈君书法代表作品，对其成就显著，欣喜不已。对中国画界有此青年书法佼佼者，十分欣慰。我们可以高兴地说，有识之士，日益增多。假以时日，各方努力，中国画家中书法水平一定会大有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