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腐倡廉：租地风波

五月初，N县纪委黄书记找到老纪，请求协助调查边前村村主任曾某涉嫌侵占集体资产的案件线索。黄书记介绍情况说，三名外地人到边前村承租土地种西瓜，都说按每亩八百元将土地租金交给了曾某，曾某却一口咬定按照每亩地三百元收的租金，村会计证实曾某将每亩地三百元的租金交给了她，现在各执一词。县纪委内部的意见也不统一，所以想请老纪出马。经省纪委领导同意，老纪来到了N县。

县纪委案件室主任小陈配合老纪的工作，他向老纪介绍，曾某是退伍军人，在部队入了党，由于他头脑灵活，手脚勤快，很快致了富。去年参加村主任竞选，他挨家挨户做工作，最后竞选成功。他曾对朋友说，竞选村主任花了不少钱，羊毛出在羊身上，他要在村主任的位置上捞回来。有的村民反映，曾某利用职务的便利，得到了不少好处，对外租赁土地，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还有一些村民，多次找到镇政府和县纪委，要求撤换这名村主任。这次是三个承租人续租不成，把这事捅了出来。

老纪和小陈与三名承租人分别谈了话，三个人说的基本一致。关于是否签订土地承租合同，二个人说没有签，一个人说是签了的，不过好像找不到了。关于交钱，三个人是相约一起去的村委会，但是曾某让他们一个一个进去交，所以并不能相互证明别人交了多少钱。三个人还揭发曾某，因为去年西瓜好卖，时常找他们不是说要增加租金，就是说要收回土地，暗示要给他好处，所以去年的承租费用并不止每亩800元。今年曾某要把这块地租给一个朋友，即使加钱也不同意续租。

村会计与三个承租人说的有所不同。她说往外出租的土地是河滩地，约有一百亩，由于时常会被水淹，平时没有人耕种。前年，这三个承租人一起来承租这块地种西瓜，当时村里提出租金每年每亩八百元，三人嫌贵没有租。去年他们又来，让村主任少收一些租金，最后以每年每亩三百元签订了承租合同。他们的租金一直拖到年底才交，租金是村主任收的，然后交给我入了村里的账。今年，他们又找到村里，说是还要减租金，村主任没有答应，他们就把村主任告了。

根据当前所掌握的情况分析，老纪觉得事情比预想的要复杂。如果说曾某没有侵占行为，三个承租人为何全都说按每亩八百元将租金交给了曾某。三个外地人，不会无缘无故地揭发当地村主任的违规行为，仅是因为续租不成，为了泄愤的解释不够充分。如果说曾某有侵占行为，为何会计作了按照每亩三百元承租的证明。尽管会计所说是间接的证据，但并不是没有原由。老纪认为，要弄清楚曾某是否有贪占行为，最好能够找出签订的承租合同，尤其是那个承租人手里的那份合同。

有些事情会在关键的节点上发生出乎预料的变化。那个说签订过租地合同的承租人找到办案人员，说明签订的合同是每年每亩三百元，以前所说的八百元是记错了，并且提供了那份与村里签订的合同。这个承租人的证词、提供的合同与村会计提供的情况可以相互印证。县纪委小陈认为，根据现有证据，已可证明曾某侵占集体款项的行为不存在，建议终止对这个问题线索的调查。

老纪仔细地看了这份合同，签订的时间是去年的三月份，盖的是边前村村委会的公章。据老纪了解，由于县行政区划的调整，去年五月，边下村的一个自然村划归了边上村，将边上村改名为边前村，去年三月签订的合同应当盖边上村的公章。此外，另外两个承租人尽管没有签订承租合同，但其反映的情况仍然没有合理的解释。老纪觉得，这些疑点都有待于查清，需要找曾某了解核实。

在县纪委的办公室，老纪见到了曾某。他四十岁左右，个子不高，但身体结实；眼睛不大，但双目有神；圆脸，大脑袋、鼻子扁平，嘴角下坠，衣着随意，举止无序，与老纪的想像大相径庭。老纪没有多问话，直接出示那个承租人提供的合同，让曾某辨认真伪。曾某确认这份合同是他与承租人签订的，对于为何盖的是边前村公章，曾某解释道：去年三月，由于村名改变，村委会公章也要变更，三个承租人承租土地时，就没有签订合同。到了五月，村委会的新公章刻好后，才签订了承租合同。当时只有一个人来签合同，其他二个人没有要，曾某保管的三份合同都放在村委会办公桌的抽屉里。关于今年不再给三个承租人租用这块地，曾某解释，主要是三个承租人提出要降低租金，为了维护村里的利益，他断然拒绝让他们继续承租。

曾某的解释似乎滴水不漏，但他自始至终都没敢正视老纪，眼神中显露出不安。三个承租人要降低租金的理由好像站不住脚，曾某不愿意续租的真实原因是什么呢？三个承租人中的两人因为不能续租，已经离开边前村，另外一人还在等待，他在等什么呢？想到此，老纪随意问了几个似乎无关的问题，就结束了与曾某的谈话。曾某走后，老纪交待小陈去了解几个具体的情况。

老纪正在考虑收集相关证据和突破难点时，镇纪委送来一封信，信封里面装的是一份土地租用合同，还附有一封短信。信中说“我要离开边前村了，真的合同留给你们，上次的那份是假的。”这显然是那个签订合同的承租人交给镇纪委的，合同中的承租金额是每亩地八百元。小陈那边也传来消息，在边前村电脑打印店的电脑中查出了两个土地承租合同版本，一个是去年三月的原始合同，另一个是新近刚打印的合同，尽管金额部分是空白，但两个版本的合同表述有所不同，证实了为了应付调查，临时制作了一份假合同。此外，还发现了曾某新近打印的另一份合同，合同价格是每亩三百元，是将这三个承租人承租的土地租给了另外一个人，栽种其他的经济作物。

事实已经基本清楚，老纪的任务也已完成。后来，县纪委办案人员找曾某谈话，顺利地核实了情况，并查实了曾某的其他违纪违法问题。

原来，那个承租人提供的假合同，是曾某给他的。去年三月份，曾某借口需要重新刻制公章，没有与三个承租人签订租地合同。租地两个月后，其中一个承租人来村委会索要合同，曾某无奈，就按照承租价八百元与他签订了一份合同。曾某得知有人举报他瞒报租地收入后，他想起了这份合同，主动找到这个承租人，提出可以让他续租原来的土地，条件是补签一个合同，并将这个合同交给调查组。这个承租人经受不住利益的诱惑，答应了曾某。后来，曾某改变了主意，提出要给这个承租人换另外一块地。这个承租人觉得曾某不讲信誉，还不如到其他乡镇去承租土地，临走时交出了那份原始合同，并说出了假合同的真相。

至于今年曾某为何不给这三个人续租这块地，是因为他得到消息，这块地将要被县政府征用。他与朋友商议，由朋友承租这块地，尽快地搭建房屋和栽种多种贵重经济作物，以获得征地的高额补偿，所得利益两人共享。当他的朋友得知曾某答应有个原承租人分租这块地后，以损害自身利益为由予以劝阻，迫使曾某改变了主意。于是就出现了这个承租人甩手而去，并揭露真相的结果。

老纪说：

租赁一块土地，掀起了一场风波。贪婪之人必有贪婪之事，贪婪之事必有痕迹可寻，弄虚作假也会露出破绽。贪婪之人大多盲目自信，遇到问题则忧心重重，惊慌失措，顾此失彼。曾某花钱当了村官，就挖空心思，想方设法，不择手段地将钱加倍捞回来。曾某做了一些伪装，造成一些假象，但是，仅是瞒得了一时，迷惑了少数人，最后展现在人们面前的不光是真相，还有一副贪婪的嘴脸。

老纪参与县纪委办案，并没有显得轻松。腐败人员不同，腐败现象不同，腐败方式不同，但是腐败的成因同样复杂，腐败的危害同样严重。在基层办案，容易在思想上轻视、方法上简单，加之案件证据容易灭失， 办案质量难以保证。曾某借土地出租之机中饱私囊，还玩了一些小花招，如不细心调查，照样难以识破。老纪能够完成任务，在于真实参与、全心投入和认真细致，加之多年的办案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