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对男女，在河边的草地上演绎龙凤呈祥 ▏ 鸢记
文 ▏ 一叶悠然
骤雨初歇，天光乍泄。位于乌江下游的阿依河如同一条玉缎，自彭水至龚滩蜿蜒迂回。蒙蒙轻雾，纱一样把河与岸拢为一体，把山与水结为一脉，整个河谷流动着清新欲滴的气息。
透过夹岸葱郁的山峦，阳光闪耀着如练的光芒斜射而下，光与雾，水与影交相叠映，静静的阿依河顿时灵动生辉。
飞鸟的鸣叫声不时从两岸的山林中传来，玉珠般滴滴叩击着江水，荡漾起经久不息的回声。此刻，一只火红绚丽的大鸟，自太阳升起的地方翩然而至，轻轻落于山巅的一丛茂密树林中。她抖动着五彩脖颈，转动浑圆的双目，昂然四顾。继尔，张开鲜黄的喙，引颈长鸣。鸣声乍落，百鸟齐和，各种鸟儿围绕着她翩跹共舞。
鸟儿欢快的鸣叫声不时弹击着阿依河的水，引得水中游鱼成群结队地跃出水面。忽然间，水面漩涡激荡，阴云卷涌，河面上的一切生命都隐形遁迹，阴暗的天空已与涡流漩卷的河面融为一体。紧接着，轰然一声巨响，一股近百米高的水柱喷涌而起，一道龙形白光腾空闪过，整条河的水被震得沸腾了般，猛浪掀卷，水花四溅。“嘭——”又是一声钝向，象是有重物被抛向了岸边。少顷，云开雾散，浪消水静，阿依河瞬间恢复如初的宁和。
刚刚被惊得寂然无声的鸟儿们，已回过神来。那五彩斑斓的大鸟张开鲜艳的翅膀，向岸边的山林中飞来。
河对岸，响声传来的方位。一位白衣男子正扒俯在河床上，紧捂胸口，气若游丝。这一切，被隐于树丛的大鸟看得清清楚楚，于是动了恻隐之心，抖身一变，一位妙龄少女翩然而现。但见她腮若凝脂，娥眉淡抹，一双似喜非喜的妙目，透出惊骇的神情。
拽着拖地的五彩裙摆，她缓缓蹲下身子，用手探了探白衣男子的鼻息，脸上瞬时浮起一抹喜色。接着，她从口中吐出一粒褐色小丸，迅速塞入男子口中。不一会儿，男子缓过气来，翻身坐起。
“我，我——，你，你——”，他上下打量着妙龄少女，竟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多谢姑娘相救！”说着，便欲起身施礼，然而，受伤的腿部却动弹不得。
“别，你先别动。来，再吞下此丸。”妙龄少女赶紧扶了他，又从袖中取出一粒丸，让他服下，“你怎么伤得如此严重，若不是我的灵芝续魂丹，恐怕——”，话刚问出口，她又觉得冒昧，只得咽了下去。
“姑娘的恩情，小生永世难忘，只是——，只是，我现在自命难保，无以为报啊。”男子惭愧地摇着头，“不瞒你说，我是东海三太子，由于毁婚，被盛怒之下的父王一掌击中胸部，腿则撞在了柱子上。他还把我逐出龙宫，并要挟说，如果不同意与南海龙王的二公主成婚，就休想回去。”他似是讲给妙龄少女听，又似是喃喃自语。
“原来是这样啊，你父皇怎么能如此狠心呢！龙哥哥，你先把伤养好，至于以后的事——，还需从长计议。”妙龄少女伸出手臂，扶稳龙太子的背部，“来吧，我扶你到一处养伤的好去处！”
龙太子也没有推辞，在姑娘的搀扶下，一条腿支撑着身体，缓慢地站起来，他感激地望着姑娘，“敢问姑娘芳姓大名？日后自当涌泉相报。”
听罢，姑娘咯咯地笑起来，“叫我凤凰吧，至于知恩图报什么的，就免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赚了呢。”
他们攀着山道两侧的藤蔓，似乎没有费多大力气就登到了半山腰。此时，山道右侧的丛林里，叽叽叽喳喳的鸟儿们，已衔来树枝和野草，忙碌着往一块巨形岩石上铺。那厚厚的枝草，如一条绿缎锦被，把岩石罩成了巨床。待他们走近，凤凰挥一挥衣袖，鸟儿们会意，也便四散飞去。
凤凰小心翼翼地把龙太子扶上床，然后抓一把床上的草，挤出汁液，滴入龙太子口中，“只要喝了这草汁，不用几天，你的腿伤也就治愈了。”她一边挤草汁，一边说。这时，她触到了龙太子如炬的目光，瞬时满脸通红。“你休息一下，我去采点儿吃的。”为掩饰自己的窘态，她找借口离开。
穿过密密麻麻的梭椤丛，继续上攀，抬头望去，只见一颗颗硕大无比，鲜红夺目的果实压弯枝头。凤凰兴奋地加快步速，不曾想，脚下一滑，她身体失衡，一个趔趄向后仰去。只听“哎哟！”一声，她的脊背撞在后面的树上，虽是擦破了点儿皮，却有幸躲过一场滚落之灾。她低头抚摸着手臂的伤口，唏嘘不已。然而，想到正躺着疗伤的龙太子，她强忍疼痛，终于把香甜可口的果子采到手。
抱着一大堆果子回到龙太子身边，发现他已睡着。凤凰静立一边，悄悄地打量着这位英俊的男子，那微蹙的剑眉，突显出男子汉的阳刚，白皙的面庞则透露出书生之气。岂不知，此时的龙太子根本没有睡着，他突然睁开了眼睛，大笑着翻身坐起，“丢——，丢——，丢，姑娘偷看他人睡梦中”他边笑边作着刮脸的动作。
羞得凤凰捶胸顿足，无地自容，她举起拳头，想要捶打龙公子，可鉴于他的伤情，又作罢，“你，你，你的伤好了不成？居然捉弄本小姐。”她把水果扔在他面前，扭转身去。
“凤姑娘，你受伤了？”龙太子欠起身，一把抓住凤凰的胳膊，疼惜地触摸着那青紫色的瘀伤，“好妹妹，我拖累你了！”他的眼中噙满泪水，当视线落在她那被撕裂的五彩裙摆上时，更是惭愧难当，于是，抬手拔下几根长发，“好妹妹，让我来给你缝补。”说着，他拉住凤凰的手，让她在身边坐定。凤凰低了头，侧身而坐，任他在自己的裙裾上“飞针走线。”自此，凤凰的羽翼中夹杂了几根乌黑的羽毛。
快乐的时光总是太短，转眼间，龙太子的伤已好得差不多了。这天，凤凰独自在不远处的花丛中穿梭，她手中已采摘了一大把鲜花，那如墨的发髻轻挽于脑后，周围插满七彩的鲜花。一身五彩衣裙，在微风中轻轻鼓荡，亦真亦幻。此刻，她是快乐的，一边采花，一边哼着歌谣：
听说阿依好风光，凤凰我也来赏一赏。
阿依河水明如镜，两岸风景如画廊。
乌江风景佳天下，引来我这金凤凰。
都说阿依好风光，乌江的河水清又长，引来龙哥好儿郎——。
她兀自唱着，却浑然不觉身后的一只通体乌黑的鹰王正一步步向她逼近。蓦然间，鹰王腾空跃起，张开铁钩一样的利爪向她扑来。凤凰惊叫一声，奋力挣扎，然而，鹰王的双爪钳一样死死箍住她，越是挣扎，箍得越紧，他用利勾一样的喙撕扯着她的衣裙。凤凰渐觉体力不支，透出绝望的眼神。恰在此时，只见白光一闪，“嘭”一声，音落爪松，凤凰只觉身子一轻，便失去了意识。但见鹰王的头部滴着绛紫色的血液，它惊恐地瞥了一眼再次向它逼来的龙太子，展开翅膀仓惶而逃，紫黑色的血液滴落在杂草丛中，所经之处开出一朵朵紫黑色的花。
凤凰醒来后，已躺在了枝草铺就的大石床上，龙太子片刻不离地守护在她身边。这期间，他用自己的发丝，一针针织补她被鹰王撕碎的衣裙，并割破自己的手指，以自己的鲜血涂染织补的痕迹，奇怪的是，所涂之处，裂痕全愈，而且比原来的色彩更加艳丽。凤凰默默地望着这一切，一股柔情涌上心头，她蓦地坐起来，一下扑到龙太子怀中，眼泪簌簌而落。
“好妹妹，以后我要陪在你身边，再也不要你受这样的惊吓了！”龙太子托起她那梨花带雨的粉腮，一边为她擦拭着眼泪，一边疼惜地说。石床边的草地上，有一小片被遗落的裙摆，龙太子刚要弯腰捡起，手指上的血滴在了上面，瞬间，那裙片与鲜血融为一体，渐渐长成一株草，开出鲜红的花朵，这便是龙凤花。
望着这一奇特的变幻，两人会心地笑了。此时，山林中，百鸟齐呜，百花吐芳。阿依河中的游鱼群聚山脚下，欢畅蹦跃，一条五彩虹悄然架起于两岸之间，虹桥上隐隐现出老龙王的身形，他似在惭愧，又似在颔首。自此以后，乌江沿岸风调雨顺，男儿俊朗，女子清秀，世世代代夫妻和睦，家业兴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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